“其實這個方子也沒有什麼,只是其中的藥材可能難配一點,明日我去藥店裡找一找。”雪涯耐心地解釋。
接着她又加了一句:“這些藥主要還是用於食補,每天吃一點,一個月後才能看到效果。這個方子也是一位故人給我的,若不是她的好心,我可能也活不到今天。”
謝唐臣點了點頭:“敢問方子裡是那幾味藥,明日我去藥店找,就不勞煩姑娘了。”
雪涯擺擺手:“公子不必客氣。這些藥我用過,所以知道買什麼纔算是最好的。”
唐心在旁聽得津津有味,隨口問道:“請問雪涯姑娘,有哪幾種藥呢?這幾年光補藥我都吃過幾十種了,這次的能管用嗎?”
“管不管用還得試過才知。不過,天山雪蓮,鐵皮石斛與金絲血燕這幾種就算平常人天天服食,也斷沒有壞處。”雪涯回答道。
唐心也不知聽懂了沒有,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
倒是謝唐臣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雪涯一眼,便再沒有說話。
一頓晚餐就在雪涯與唐心的邊吃邊聊中過去了。謝唐臣已經有許久沒有看到小妹這樣高興了,他雖然全程都沒有插話,但是眼光卻一直追隨着妹妹,嘴角露出了寬慰的笑。
吃過飯後,謝唐臣送雪涯回客棧。
兩人在落了一層薄雪的路面上走着,誰都沒有說話。
終於,還是雪涯忍不住,扭過頭問:“謝公子的手好些了嗎?”
謝唐臣正眼光深沉地看着遠處,聽到雪涯的話,纔想起擡起手看了看:“好多了。”
“那我把這瓶擦手油脂給你留下來吧。你連着用幾天,肯定全好了。”雪涯說着從腰間取出了帶蓋的小瓷瓶遞給謝唐臣。
謝唐臣的臉上全然看不出高興的神情,他猶豫了一下,接過了瓷瓶,勉強地笑了笑:“多謝姑娘記掛着這件小事。”
雪涯見他終於開了口,索性接着問了一句:“公子爲何從吃晚飯時就顯得很有心事,如果有什麼困難,公子不妨說出來,我若能幫上忙,一定盡心竭力。”
謝唐臣神情複雜地盯着雪涯,過了一會,他嘆了口氣,搖搖頭:“沒有什麼事。”
雪涯被他的樣子弄得更加擔心,便試探着說:“公子,可是爲仕途的事情憂心?畢竟,你是岳陽通判,爲了照顧妹妹離開岳陽這麼久,不可能不受上司的責難。”
謝唐臣聽到這裡,卻是眉心一舒:“若是爲了妹妹受到責難我卻並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官職還有機會可以爭取,可是親人卻只有這麼幾個,我已沒有父母,若再失去一個妹妹,在這世上就更沒有人會在意我了。”
雪涯從今天遇到謝唐臣後,將他對妹妹的種種照顧全都看在眼裡。至此,雪涯更加肯定這是一個在意親情與家人的好男子,所以當謝唐臣說出擔心沒有在意的話時,雪涯差點脫口而出:“還有我呀!我在意!”
只是不等雪涯說話,謝唐臣就將話鋒一轉,低聲道:“今天晚上真的很謝謝你,小妹很少這麼高興。我這個人本就話少,平時爲了給她找醫生常常一天都不能回客棧,所以小妹一個人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客棧裡,心裡一定很難受。可惜我卻一直沒有注意到。”
雪涯看着他的神情,忽然想起那夜他題的詩裡有“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燈明滅照秋牀。病身最覺風露早,歸夢不知山水長”這幾句,也明白縱然他嘴上不說,但是這段日子過得非常不如意卻是事實。
“公子不必擔心,最晚後天我就會將藥材送過來。鋪子裡最近都不會開門,我沒什麼事,天天都可以來陪唐心。說實話,唐心非常可愛,我和她一起聊天也很開心。”雪涯只想讓謝唐臣舒心起來,所以就盡全力爲謝唐臣分憂。
謝唐臣轉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安地說:“雪涯姑娘不必如此,我們兄妹與你只是萍水相逢,你不必爲我們做這麼多。”
雪涯嘴微微張了張,想好好解釋一番,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搖搖頭。
謝唐臣抿了下嘴道:“我這次入洛陽除了爲妹妹看病外,也是有本要奏。正好再過三天就輪到我去吏部遞摺子,這幾天需要好好準備一下……”
雪涯熱切地看着他的眼睛道:“公子就安心準備吧,唐心交給我照顧就好了!”
謝唐臣看着她,眼中的表情愈發複雜了:“謝謝你。可是……有些話想當面告訴姑娘,在下現在只是一個岳陽通判,由於好幾個月都沒有去盡職,可能這個官也做不成了,妹妹現在又在病中,所以……我們一家恐怕不能給姑娘相應的回報。”
謝唐臣的話雪涯在心裡反覆推敲了幾次,總算是明白他的暗示,雖然心裡有些難過,可是目光卻十分磊落。
“公子不必掛懷,我照顧唐心完全是因爲我們投緣,並不是看重公子官職之故。”雪涯說這話時表情平靜,心裡卻有說不出的酸楚。
“雪涯姑娘,你不要多心。”謝唐臣忙解釋:“在下只是覺得姑娘爲人心地純良,古道熱腸,實在應該被好好的對待。只是在下……在下是一個缺了心又木訥的人,姑娘一直幫我們兄妹,我們兄妹卻無以爲報,固而內疚不已。”
雪涯覺得“缺了心的人”這幾個字如利箭直刺胸膛,看來唐心之前懷疑謝唐臣心有所屬一事,是真的。謝唐臣之所以這樣婉轉又爲難地說出來,實在是因爲他不願意看到雪涯爲了自己而沉迷。
可是雪涯已經深陷其間無法自撥,就算謝唐臣表明了立場,她依然無法斬斷情絲:“公子不必多言。我的所作所爲皆是心甘情願,我與唐心投緣也是真情流露,並非因爲公子。縱然沒有公子,我若能遇見唐心,也是和現在一樣的對待她。”
雪涯這幾句話,語氣不重,但卻說的大大方方,倒顯得謝唐臣眼界有些小了。於是他自嘲地說:“看來還是妹妹招人疼,我卻從來都是可有可無,在家就這樣,到了洛陽還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