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央正在狐疑的時候,天神將軍忽然開了口:“今早我們得到來自盧坎人部落的消息,說是他們那裡傷亡慘重,怕是三五年都緩不過來了。大汗及豹軍的威名,實在令人歎爲觀止。”
允央在旁瞧着,雖然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但是靠察言觀色也能猜出幾分。這個天神將軍本來氣勢洶洶地想要找升恆的麻煩,可是一見到升恆立在自己面前,他心裡就先害怕了,所以說了半天全是虛套子,一點也沒切到重點。
倒是升恆一直面含微笑,一言不發,似是成竹在胸,對於他們突然帶重兵前來,一點也不以爲意。允央心裡卻有點打鼓,她知道升恆身邊可以動用的人手真的只有阿索托,還有自己,如自己真能幫上什麼忙的話。
可是就算這樣,那個天神將軍注視着升恆越久,他就越膽戰心驚,以至於後來,連說話都磕磕拌拌起來。薩滿長老實在看不下去,再次走過來替他圓場。
“大汗,現在天色已晚,我們不如找個離水近的地方,紮下帳篷,休息一晚,明天再趕路,您看可好?”薩滿長老說。
升恆知道他們忌憚着自己能夠召喚荒原獵豹的能力,再加上盧坎人剛因爲自己的這種能力而一敗塗地,所以他們鬥志昂揚地前來找茬,見了面後卻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他們想要近水而居,實在是因爲荒原獵豹有避水的性情,這麼安排也是留心眼防着升恆。
升恆倒是一改平時的乖張,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好啊!一切都聽長老和兄長的安排!”說完一馬當先就往最近的河岸那邊奔馳而去。
阿索托一言不發地緊跟其後,允央然也打馬追着他們的腳步。在經過天神將軍與薩滿長老時,允央發現這兩個人臉上都微微顯示出詫異的表情,並且態度叵測地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知爲什麼,允央覺得一陣寒意從背後襲來,她不知道是自己給升恆找了麻煩,還是升恆會將自己帶入深淵。
到了河邊衆人開始安營紮寨,升恆說要和衆人一起去撿拾柴火,也不管旁人的反對帶着阿索托和允央騎着馬一騎絕塵地跑到這附近地勢最高的地方,停了下來。
允央知道他是在觀察着周圍的地形,允央也跟着看了看,終是沒看出什麼所以然。只是發現此時日近西山,金光燦爛的戈壁上,每一顆砂礫都反射着灼人眼眸的光輝。一些風乾折斷的紅柳,崎嶇地匍匐在砂礫間,與遠處森森的牛羊白骨有幾分相似,述說着了死亡的寂靜與生存的堅艱。
天邊矗立着如刀削斧劈的高山,山脊上深深淺淺的溝壑之中添滿着冰川與殘雪。偶有疾風吹過山巔,帶起山間的浮雪,如雲,如煙,又如輕紗,將雪山映襯得鍾靈毓秀,宛如仙境。與腳下這片了無生機的戈壁相比,成爲兩個世界,好似前世往生。
“你在發什麼呆?”升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允央身後,見她望着遠方出神,就微笑着調侃起來。
允央扭着輕瞥了他一眼道:“你還有功夫關心這些,地形都觀察好了嗎?找到最合適的逃跑路線了嗎?”
升恆表情有一瞬間是凝滯的,他並沒有生氣,反而有些無奈地說:“我知道,你心裡總是認爲我們都是北方的蠻夷,不懂謀略,對於權力的爭奪也只是砍砍殺殺。不過,這一次你說錯了,我並沒有找逃跑的路線,而是真正在推測回到赤谷部落的時間。因爲我有信心兵不血刃就化解了這個危局。”
允央不置可否地說:“大汗年輕有爲,膽識過人,怎會有解決不了的難題。所以我根本就沒有這樣想,再說我想了也沒用。大汗若今夜安然無恙,我便歡喜不盡。”
升恆凝視着允央的側顏,她的面上灑了夕陽的金光,小巧的額頭上還布有一層細細茸毛,連日奔波讓她晶亮的杏眼泛着疲倦的紅線。緊緊抿着朱脣,顯示此刻她心裡是多麼地厭惡身邊的這個人。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允央對自己的神情,可是升恆多少有些受挫,他收回了嬉皮笑臉的樣子,面上結了一層霜,沉聲說:“不管今晚發生什麼,你一定要相信我。你若信我,才能安全。”
允央扭頭橫了他一眼:“我還有其他選擇嗎?你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畢竟是大齊的護國候,我作爲大齊的貴妃,流落在此,自然要信你這個臣子的。”
升恆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是提醒自己恪守君臣之禮,不要做出失禮的事情。升恆的性格偏偏是叛逆剛烈,越不讓他做什麼,他偏要執迷不悟。可是他說出的話卻是比允央還要冷:“你把心放回到肚子裡。我雖然是北方蠻夷,但也不是寡廉鮮恥之人,你既然討厭我,我必不會逼你做不情願之事,我又不缺女人。”
“那是最好。”允央道:“你這有話直說的習慣真讓人欣賞。”
阿索托在旁聽着十分氣憤,又不好發作,只得在升恆走遠的時候,威脅允央道:“你以爲你是誰?那些漢人看你是美人,我們赤穀人可不這麼認爲。你別覺得我們大汗對你有意,他只是因爲兄長的緣故才留心你,把你帶回來,也是握住一個牽制大齊的籌碼。你可別太自以爲是,還給大汗臉色瞧,若是太過份,小心我先教訓你。”-
升恆耳力極好,雖然隔着一段距離,但也斷斷續續地聽到了阿索托的話,他回過頭嚴厲地說:“阿索托你若敢做出對她不敬的事,休怪我不念十幾年的兄弟情義!”
饒是這樣,也爲時已晚,允央臉色已經不好看了,看來是聽進去了將她作爲牽制大齊籌碼的話。升恆本想解釋,可是當下這個情景,實在不宜多言。於是他便把話全都咽回肚子裡,看也沒看允央與阿索托,就快馬加鞭地第一個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