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常常是峰主私下待客密議之地。
“哦?”
一個三縷細髯、目光如漆的中年文士於打坐中忽然睜開了眼。
“你是說,一個剛入門的雜役,以煉體初期都不是的凡人境,在煉心路上走了一個來回麼……有趣!”
“沒錯,都是我親眼所見。”
雖然面前背對自己打坐的中年沒有回頭,長老於寬卻絲毫不失恭敬,躬身俯首道:
“其實若不是他的來歷,我是很想收他爲弟子的……後來本想將他隨便打發個地方,可想到此子太過驚才絕豔,日後難免是個隱患,便發他去了廢丹房……這樣縱使以後宗主大人過問,我們也好說辭。”
“嗯……”
那中年點了點頭。
“你做的不錯。外門九峰之中我第七峰形勢早大不如前,謹慎些是對的……總好過其它幾峰以後拿此事做文章。”
想了想又道:
“安排個人親近親近那陳默。”
“是,屬下早有安排。”
“嗯,若是那朱珏真的和陳長老沒什麼關係,倒也不必過分打壓,不虐不縱即可……倘他以後真能勇猛精進、鶴立其它幾峰新秀之上,也算我丹華第七峰的幸事。”
“屬下明白。”
又交代了幾句,那於長老便告退。
斗室中,中年文士眉頭微皺,猶在喃喃思索。
“凡人能復心路者,際丹華之興絕……”
“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了……莫非讖中人終於出現,災劫已不遠了麼……也好,也好……”
說罷眼已闔上,復又陷入了打坐沉定之中……
……
同一時間,司藥閣一處僻靜的檐廊下。八字鬍還在對着朱珏滔滔不絕。
“煉體境?就是相對於凡間的說法……煉體初期就相當於凡間的三流武林高手,當然不是說招式、而是體韌強度了……後期自然就是相當於一流高手啦……其實我輩修士也可不煉體而直入凝氣的,只不過那樣筋脈經絡太弱,根基浮躁,多數人所不取的啦……”
吐沫橫飛中一拍朱珏肩膀。
“放心!兄弟當然是內部價了……藥膳分甲乙丙三個檔次。若一日分量,分別是黃金千兩百兩十兩不等……以兄弟的出手闊氣,自然是甲等的啦,量多還能優惠。不知兄弟打算先買幾天的分量啊?”
朱珏暗自盤算了一下,一路下來,身上該還剩下八十六張千兩金票。但總不能全用在這兒。
咬了咬牙,裝作一臉肉痛地從懷中珍重掏出一沓金票。
“師兄說笑了,我可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傾家蕩產才湊了這麼五十幾張,路上又花費了不少……如今就剩下這五十張了,不知可否能買下兩個月的甲等份額?”
“哇……”
金票甫一暴露在空氣中,八字鬍便立刻兩眼放光,一把搶在手心:“可以,可以,太可以了……”
形態畢露後卻有一絲後悔--這這凱子別瞧出了破綻。連忙補救道,“哥哥我這是一條龍服務,每天保證給你送到門上,絕對童叟無欺,吃完你還想要……”
一路說着,走走停停,已是來到一處二層閣樓。
閣樓倚着一座大山而起,大半嵌在山腹之中。底層有兩道前後門廊,直通後山一個巨、大的山洞。
“這裡就是廢丹房了。”
八字鬍於前方引路說道,朱珏在後面微微點頭。
進、入閣樓,八字鬍指着左首一間小屋道,“兄弟就委屈下先住在這兒,被褥用什稍後我着人送來……至於山洞中那老瘋子,有不懂的問他就行。他若亂說什麼、可以不必理會,他其實就一犯人,不能出這閣樓外面的……”
雖有些不明所以,朱珏還是點點頭。
見八字鬍已現不耐着急之狀,似乎對傳說中的丹毒很是畏懼。朱珏便識趣地拱手道:
“有勞師兄相送,師兄若有事,不妨徑自去忙吧。”
“哈哈,那兄弟我可走啦啊,有事藥膳房找我就行,一打聽俺八字鬍,沒人不知道……”
原來他的外號就叫八字鬍,竟連本名也不用了麼。
朱珏笑着拱手送別那八字鬍後,想了想,先奔着自己這間屋子而來。
門未鎖,一推便入。
屋內沒有黴味,只是頗爲乾燥,顯然長時間沒人住了。
陳設極爲簡單,只有一個光闆闆的單人木g、屋當中一個蒲團,除此外別無一物。
“還不錯……”
雖然簡陋,卻遠比想象的要好。單人獨屋、還沒人打擾。
因爲顯得空曠,所以不滿兩丈空間的小屋內並不侷促。
朱珏抖了抖那蒲團,便敷座而坐。
終於長長呼出一口氣,一天的緊張完全放鬆了下來。
伸手入懷中,掏出身上僅剩的幾樣東西來。
一沓金票,三十六張;一個剛領的雜役身牌;此外,還有一個錦囊。
金票自然輕易不能再動了,想了想,便珍重收好,重新貼身揣入懷中。
方纔那五十張金票雖然花的肉痛,朱珏卻眉頭都不皺一下。
就因爲值!
價格雖高,朱珏卻並不只爲買那藥膳。
自己甫入宗門,就一派波譎雲詭。周圍似都是羣不懷好意的叵測之徒。難得有個能說上話的,明顯還是個消息靈通、見錢眼開之人,怎能不刻意結納?
總比自己兩眼一抹黑,被人害了還不知是誰要強得多。
收回思緒,目光投向那錦囊。
這是之前假意摟着那趙勝時順來的。
反正無憑無據,當時場中還有數百人,誰也不能斷言就是自己!
做了便做了,沒什麼後悔的。
誰讓他當時一副趾高氣揚的鄙夷嘴臉……現在的自己,最見不得那些高高在上、欺壓平庸的紈絝了。
這些豪門公子們撇撇嘴,就有人累死累活;稍稍頤指氣使,就有人奴顏婢膝;花場間恣意狎弄,總還有無數粉蝶倒貼;隨意傷人死命,常常能逍遙法外,縱有人管,也只是逼奴才來抵罪……
在別處我不管,在我眼前……就是要踩!
略微有些激動,輕輕撕開那個錦囊。
好歹是個趙國太子,總不會貼身揣個垃圾貨吧……
懷着忐忑,錦囊已經翻開。只有三張紙片。
這是什麼?
朱珏小心地抽出一張,攤在手心。
只見青色符紙上龍飛鳳舞三個篆文朱字:
金剛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