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換了十幾個臺,最後使勁一按將電視關掉。
她不明白,爲什麼會被電視上的那個男人左右了心情,那個人明明看起來離她那麼遙遠,但看到他的時候心口的某處有細細麻麻的痛。
她走到陽臺上,推開窗戶吸了一口氣,涼風透過秋衣灌到肚子裡,從外到裡都涼了個透,她看着手上的戒指,這個她身上剩下的唯一物件,她和趙凌秋大概已經訂過婚了吧。
每次想要找回記憶,頭都會像撕裂一般疼,她也懶得想了,反正人的記憶都會漸漸變得淡漠,你知道它存在過,但卻忘記了曾經怎樣存在過,而過去的事情將會成爲那個被淡忘的存在,封印在她的生命裡。
失憶也不過如此,想到這裡,葉染心情不由大好,看看時間,趙凌秋也快回來了,她整理好房間,準備親自動手做一頓晚餐。
他們住的地方是趙凌秋買下的一整棟別墅,因爲趙凌秋說他們已經訂了婚,所以他們一直住同一個臥室,她睡牀,他睡沙發,葉染覺得沒有結婚睡在一起不方便,趙凌秋也依她,開始的時候,葉染總是很害羞,每晚睡覺前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後來看趙凌秋確實是個正人君子,這才肯穿着睡衣睡覺。
時間久了,竟也漸漸習慣了。
葉染睡得早,趙凌秋和德國那邊通話後,躡手躡腳的進了房間,生怕吵醒她。
今晚的月色清亮,透過窗戶溫柔的灑進房間。
葉染的牀就在靠窗的位置,月色宛如薄紗般均勻的蓋在她的身上。
一頭烏黑柔順的秀髮隨意的鋪散在雪白柔軟的枕頭上,像一幅美輪美奐的畫卷,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在月色的映照下美得驚心動魄。
每次看着她熟睡的樣子,他的腦海中總是不經意的想到童話故事裡的睡美人,美得那麼安靜。
他心中的葉染就像一朵純潔美麗的梔子花,純白清秀,美得不含一絲雜質,走進更是想起迷人,芬芳四溢。
他還記得她甦醒後的第三天,她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長長的睫毛上下閃動,她喊了他一聲,在昏黃的燈光下,她淺笑盈盈的望着她,往常的葉染神情中總是有着不言而喻的悲傷和疏離,而現在沒有,趙凌秋竟有一瞬間的錯覺,她就是他的。
那一笑,讓趙凌秋失了神,他頓時有種想把時間定格的衝動,恍如夢境般的奇妙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覺得很幸福,哪怕只能擁有她一秒,哪怕是用謊言換來的。
趙凌秋想到這裡,不由得靠近她,細長的手指撫摸她的臉,嫩嫩的,軟軟的,那種奇妙的體驗讓他愛不釋手,彷彿受到蠱惑一般,他慢慢俯下了身子,薄脣慢慢的靠近了她微張的櫻桃小嘴。
她清淺的呼吸撲散在他的臉上,像是春天的清風拂過。
她的脣形極爲好看,脣珠圓潤,脣瓣瑩潤姣美,像塗了脣彩一般散着誘人的光澤,雖然不施脂粉,但卻令人生出無限遐想。
“凌秋,你回來了,飯菜都冷了。”她在迷迷糊糊中轉醒,對他的親近沒有防備,從被子裡伸出一雙小手,在月色中朝他揮了揮,顯得尤爲可愛,太困了,她轉過身繼續睡。
趙凌秋站在原地有些尷尬,最後輕聲笑了出來,笑他自己未免也太膽小了,這樣一個尤物躺在面前,他竟還能像個聖人一般不爲所動,更何況他是喜歡這個女人的,輕輕了嘲笑了自己兩聲,他還是不能傷害她。
她還是對他太放心了,所以才能睡得那樣安穩,如果她現在沒有失去記憶,恐怕早就疏離的彈開了,失去記憶的她,反而更加可愛。
她的失憶,對她自己也許是災難,但對他來說,卻是個機會,從出生開始,他的一切都是順其自然,自從遇到了她,他第一次想留住點什麼,改變點什麼,爭取點什麼。
他不斷的暗示着自己,他和葉染是有緣的,緣分很神奇,並不是誰先到就可以捷足先登的,它就是生命中某個分叉口,你路過了,它自然就出現了,你錯過了,它便屬於別人,所以他現在擁有葉染是理所當然的。
葉染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他灰色的生命軌跡裡,讓他的人生不再那麼單調,他不該不安的,他做的是正確的,他能給葉染幸福。
趙凌秋薄脣上揚,輕輕替她掖了掖背腳,走到自己睡得沙發,和衣睡下。
葉染離開後,程詞日日借酒澆愁,只有在酒精的麻痹下才能安然入睡,可是,那麼多個日日夜夜裡,他竟一次都沒有夢見過葉染,她像一隻蝴蝶,他甚至還來不及道別,就從他的生命中飛走了。
葉染說過,她最喜歡梔子花,他就搬來了土,一把藤椅放在原地,椅邊放着種花的工具。
忽然那工具就被人拾了起來,耳邊傳來她輕柔的聲音,:謝謝你,我很喜歡。”
她穿着十八歲那年那件純白色的連衣裙,咯咯的笑聲不斷傳進他的耳朵,他看見她站在花叢中,輕輕的摘下一朵別在耳後,然後對他粲然一笑。
他大步跨過去,“染染。”
梔子花的清香撲面而來,花香盈鼻,可是哪裡有什麼人,只有空蕩蕩的椅子依然還在原地。
喝醉的幻覺爲什麼不能長久一點,程詞的眼角不由的閃過一絲溼潤,順着硬朗的線條一直流到心臟的位置。
直到現在,他還是不願相信那天接到的那個消息,女兒在他面前哭成了淚人,抽泣着告訴他媽媽再也醒不過來了。
開始是他一直在折磨她,可是當他想保護她的時候,怕她苦,怕她驚,可是到頭來,卻還是他害她最慘。
他常常做噩夢,良心上的不安讓他每日惶惶難眠,靠安眠藥過了好一陣子,直到後來想到她說過她想要一片種滿了梔子花的庭院。
於是,他每日下班或者休息的時候都去擺弄那片土地,在他的努力下,已經結出了小小的花苞。
只有在看着這些不斷成長的小苗時,他的心纔會找到片刻的欣慰。
而葉染,想到她提着行李箱離開程家那一抹蒼涼的背影,他找不到她了,他的心又該怎麼救贖呢?
她根本沒有行動能力,卻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消失了,無論他怎麼找都找不到,他終究是連照顧她的資格都失去了,她消失得那樣徹底,在整整兩個月的時間裡,打她的手機都是空號。
本來他想等處理完徐煙的事之後就找回葉染,無論她是活蹦亂跳,有思想有靈魂的人也好,植物人也罷,他唯一的心願就是她能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她真的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杯接一杯,程詞不斷的往嘴裡送着酒,他會找到她,哪怕耗盡一生。
徐煙那個女人被確定患有精神疾病,看到她瘋瘋癲癲的樣子,程詞只覺心中的仇恨消失了,可是他卻沒有絲毫復仇成功的快感。
精神出了問題,這就是比死還要痛苦的事了不是嗎?
他每天回家的任務就是照料那幾棵梔子花,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執念,他不想回家,那個沒有葉染空蕩蕩的家對於他來說,太冷清了。
如果葉染知道他的想法,也會狠狠的嘲笑他吧,畢竟在她心裡,他這樣冷酷無情的人,是不會覺得冷清的。
對於葉染的消失,痛苦的又何止是程詞,“染染,你到底去了哪裡,洛溪茗抱着小葉溪,眼眶裡有淚花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