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馨啊,你等會有空嗎?”師父一通電話打來。
“師父叫到我,我什麼時候是沒空的?”師父一般這種時候給我打電話,都是要給我拉活幹。
“那四點樓下茶餐廳見。”我嘴裡的“好”字都還沒吐出來,電話就被掛了。果然是我師父,那個不到逼不得已都不會用電話來聯繫人的師父。
說到我的師父,那就不得不介紹一下了。他不僅是一位老師,是當今樂壇最具影響力的填詞人之一,同時還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作家。他是個文人,但又不僅僅是個文人。因爲填詞這個行業,他不得不一隻腳踏入娛樂圈,踏入世俗的泥淖。所幸寫作讓他保留了另一隻腳的潔淨,讓他的內心能夠停留在不沾俗塵的文人世界裡。
從小到大我都非常崇拜我師父,因爲他,我才知道了詞在歌曲中的重要性,才知道原來音樂也可以那麼直擊人心。只要由他填詞的歌曲,我都要一一找出來並且聽個遍,遇到共鳴感很強的詞,我甚至會抄錄。也是因爲他,我人生中第一次發現了文學的美妙之處,發現了文字所具有的強大感染力。我傾盡自己所有,朝着內心的目標奮鬥着。終於在三年後,我考到了師傅所在的大學,並且毫不猶豫就選擇了中文系。所以對於那些說要成功就得有目標的人,我從來都不會去反對他們的觀點。大概因爲我鍥而不捨地追着師父求學了四年,臨近畢業前他問我要不要走他所走過的路,他可以爲我鋪路。這是我夢寐以求的自由職業,我根本就沒有絲毫拒絕的理由。
轉瞬間我也工作兩年了,我不似師父那麼有聲望,只能說小有名氣。但與從前不同的是,現在的很多工作我都能夠自己去聯繫,又或是別人自己找上門來,不再是通過師父從中牽線。所以師父每次找我接手工作,若非他想偷懶,就是絲毫不感興趣,這次不知道又是哪種。
最近的工作積壓的有點多,找衣服的時候才恍然發現自己好像很多天都沒有出門了,這些天都在靠着外賣和泡麪撐着過日子,連換季了我都沒有察覺出來。我從衣櫃裡翻出一套勉強可以穿出去見人的衣服換上,看了看錶上的時間,三點四十五分,剛剛好到時間下樓。
師父是個非常守時的人,不出意外的話,他現在可能正坐在餐廳裡的某個卡座上等我。果不其然,我腳纔剛踏上這磚紅色的地板,就感覺到角落處有人在向我揮手。
“不好意思啊師父,又讓你等我了。”
師父瞄了眼手錶,然後說道:“沒事,你也沒遲到,是我早到了。”
“喝點什麼?”我問道。
“我點了,幫你點了菠蘿油和凍檸茶。”師父這話一出,我就有不好的預感來襲。往常都是由我來點餐或是師父先點自己的,可他今天把我的都點了,實在很是不妙,即使這樣,我也只能禮貌性地回一句:“師父真知我心。”
我一邊焦慮的等着師父開口來解開我心裡這謎團,一邊喝着凍檸茶以緩解着不安的情緒。原以爲師父寒暄兩句後就會直入主題,結果他卻不緊不慢的拿起桌前的菠蘿油吃了起來。
此刻凍檸茶已無法緩解我這疑惑又緊張的心情了,我索性直接問道:“所以師父今天找我是有什麼工作上的事嗎?”
師父把吃了兩口的菠蘿油放回盤子裡,抽了兩張紙巾擦着手說:“還是被你看穿了,這個工作,好像有點棘手,重要的是還沒什麼意思。不過也有可能你會感興趣。”看來這次是因爲絲毫不感興趣。
“內容大概是什麼呢?”
“一本傳記。”
“傳記?”我跟文字接觸了那麼多年,真正意義上的傳記都還沒看過幾本呢。
師父把兩隻手扣在一起撐在桌上說道:“嗯,我的一個老朋友說經紀公司讓他出一本個人傳記,找人代寫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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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朋友?誰?”應該是當紅的人,不然出了傳記也沒人看呀,我心裡想。既是師父的老朋友,還要是當紅的人,我在腦海裡開始搜尋着符合這兩個條件的人。
“還能是誰,安辰啊。就他的經紀公司最多事,還要出書。”師父一臉不滿的說道。
安辰?安辰哎!目前華語樂壇的當紅歌手安辰!我學生時代最喜歡的歌手,也是那個用嗓音把師父的詞表達得最淋漓盡致的歌手安辰!喜悅感一下就像脫繮的野馬衝上了我正逐漸膨脹的腦袋。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欣賞他,所以我先來找你了。只是傳記跟填詞、寫書評什麼的還是有很大差別的,也是一件苦差事,不過報酬吧,優厚很多。”師父把盤子裡的菠蘿油重新拿了起來,邊吃便說道:“所以接嗎?”
我跟着腦子裡發出的指示信號,張口就是:“接接接!”
師父似乎覺得我過於衝動,又耐心的問了我一遍:“你真的考慮好了嗎?”喝了口奶茶後繼續說道,“你現在的工作應該還積壓了很多吧,不要熬壞身體了。”
爲了不讓自己顯得太過沒志氣太過腦殘,我裝出一副沉思的樣子沉默了兩分鐘,然後堅定地說了句:“接。”
師父擺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後把剩下的菠蘿油都給吃了。
“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安排我手上的工作的,年輕人,不怕熬。”我給自己打了個圓場。
“我相信你是可以做好的。這本書給的時間也算充裕,半年內把初稿寫好。”師父邊從口袋掏出他的復古版小手機邊說道,“既然定下來了,我就跟那邊說下,改天我安排你們倆見個面,以後你們的接觸可能會比較多。”剛準備收口,師父好像又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囑咐道,“到時候你不要太興奮了,工作是工作,不要把粉絲相暴露的太過。”
“知道啦,我可是又高冷又矜持的人。”此刻的我,已經給自己腦補了一系列跟安辰見面的情景了。
“那就這樣吧,我先走了。我手上也挺多工作。”師父站起身又說道,“天涼了,你趁今天出門,趕緊去買幾套像樣的衣服吧,一個女孩子家。”
這話給我正狂熱的心,澆了滿滿的一桶冰水,我今天的搭配已經是最能穿出來見人的了。我在心裡安慰自己,沒事,師父快要是老年人了,跟我們這等年輕人有代溝,不懂我們的潮流。想罷,我還是站起身往附近的商場去了。
早晨睜開眼,陽光從窗簾的接合縫邊硬擠進來,地板上倒映出一條金黃的斜邊。以斜邊爲界的地板,就如過去和未來,而泛着金光的斜邊就是今天,今天又是一個新開始。我看了眼鬧鐘,八點鐘。起身把昨天趕到半夜三點的稿給修改好後就交給了編輯,再一項工作完成,我內心的成就感滿滿。
坐在書桌前休息的我,忽然瞥見了眼前被雜物堆得沒有縫隙的地板,幹家務的慾望一瞬間油然而生。我起身把擺的亂七八糟的的雜物都歸一,然後打了盆水,將桌椅書櫃等一一都抹了個遍,不得不說,書櫃真是我這小房子的唯一一片淨土。把東西都抹一遍後就開始了常規的掃地拖地。待所有東西都收拾好後,我已經累得無法動彈,也快要餓的一命嗚呼了。
躺在沙發上恢復元氣的我,拿起了手機。
手機屏幕剛亮起來,我就看到了左下角那個電話形狀的圖標,上面顯示有十通未接電話。這數字真嚇人,我也就這麼幾個小時沒看手機而已。我趕緊點開它,清一色的:韓雪晴。這大明星今天怎麼那麼有空來騷擾我。我回撥了過去,電話只“嘟”了一聲後就被人接起了。
有一瞬間我以爲自己打錯了電話,因爲今日的雪晴顯得有些狂躁。“你幹嘛去了啊?我打了你一天的電話,我都以爲你出什麼事了。給你打了十個電話你都不接,十個啊!”雪晴接起電話就對我一陣怒訓。
我趕緊解釋道:“沒有啊,我剛在收拾家裡,然後就忘記看手機了。”說完我還忍不住補一句,“也就那幾個小時。”
“幾個小時?你知道現在的人幾個小時不看一眼手機都是件大事嗎?”雪晴教訓我的感覺就像激光槍掃射般,嚇得我話都不敢說一聲。
“我到你家樓下了,開門。”說完就粗暴的掛了電話。
我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心情忐忑的走到家門口,按下了開門鍵,然後把屋裡的兩扇門都給開了。隨着高跟鞋擊地的聲音越來越響,雪晴的身影也慢慢在樓道旁出現。我趕緊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在門邊等着。
這副表情還是湊效了,雪晴只是看了我一眼說道:“一點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無論如何,這激光槍一樣的嘴巴總算是合上了。我那顆懸着的心,也終於可以跟着着陸了。
“你今天怎麼那麼有空啊?”
“這兩天都休息,我已經連續飛了一個星期了,再不給我休息,我真的不行了。”雪晴抱怨道。
我對着她感嘆說:“當明星真不容易。”
“真難得,你房子居然出現這樣的光景,你談戀愛了?”雪晴一臉奸詐的看着我。
“是就好咯。”工作充斥着我的生活,連娛樂的時間都甚少,更別說談戀愛了。
“你別騙我啊,談戀愛了要記得先告訴我,我幫你把把關。”
“知道啦知道啦。”雪晴每次講到這個話題都不忘提醒一句,“你真的不要我給你介紹個嗎?我最近出去又認識了好多新資源。”
“你先把自己搞定吧,你看你,最近又傳緋聞了。”前兩天我纔在娛樂頻道上看到雪晴和某新晉小生譚子希的緋聞報道。
“那個是炒作的。我們倆根本不來電。”這就是娛樂圈的渾水啊,爲了宣傳一部新片,兩個絲毫沒有感覺的人就得在人前裝出一副甜蜜相。
“對了,忘記跟你說了,我跟銘欽說了,今晚我們三一起吃飯呢。”雪晴說。
“啊?你也不問問我,我最近好忙呢。”銘欽這個話癆,跟他一起吃飯不說上個幾個小時他是不肯散場的。
“我問你了,你不回,那我急,我就默認你也去了。他說他等會五點過來接我們。”我看了下時間,現在都四點了。
雪晴提到飯這個字眼,我才意識到我真的快要餓扁了,趕緊從桌上摸了塊小餅乾吞進去。
“你肯定又沒吃午飯,我們這麼忙都追求規律的生活,你就不能好好照顧一下自己嗎?”又來了,那噼裡啪啦的激光槍又要發射了。
“你自己坐會兒,我去洗個澡。”我回房間抽了幾件衣服就到廁所裡躲着去了。
下午五點十分的時候,銘欽按響了門鈴。
“嘿嘿,遲到了十分鐘,今天你買單。”雪晴調侃銘欽道。
“我說五點鐘來接你們,你們耍大牌不下來,害我上樓浪費了十分鐘。”
“寧馨耍大牌,你快去說她。”
我剛換好衣服出來就聽見有人在誣陷我,急忙說道:“我哪裡耍大牌了?你偷偷誣陷我?”
銘欽這個看熱鬧不嫌大的人,趕緊在旁邊煽風點火說:“對的,就是雪晴,她說你耍大牌。”
我們倆一起給他翻了個白眼。
“你怎麼憔悴了那麼多,最近工作壓力大啊?”銘欽一臉認真的看着我說道。
“你是說真的嗎?我真的憔悴了啊?”憔悴這個詞,在我眼裡就是“變醜”這個詞的美化版。
“是真的,我剛進來也覺得,銘欽不說我都忘記跟你說了。”雪晴也一旁應和,“你趕緊去補點妝吧,粉底打厚點。”
“不了不了,反正你們都看到了,也沒別人認識我。”我催促道:“趕緊走吧,餓死了。”
剛打開門,準備走出去的時候,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師父。
“喂?師父嗎?”
“寧馨啊,你現在有沒有空?”師父問道。
“沒空啊,我準備去吃飯。”民以食爲天,再怎麼尊師重道我也不能犧牲我的吃飯時間。
“那剛剛好。”
“師父是要一起吃飯?我跟雪晴和銘欽一起。”我一頭霧水問道,這不似師父的作風。
“那更好了。”這回答讓我更是覺得莫名其妙了。“剛安辰跟我說他今晚有空,可以跟你談談傳記的事,本來我還想跟你們一起省的你們尷尬,現在雪晴和銘欽都一起的話,那我就不過去了。”這,我一下子竟無言以對。這事都不用提前預約的嗎?我的時間也很寶貴啊, 想來我突然覺得自己憋了一股怒氣。
“你們自己約個地方吧,銘欽和雪晴都有他的聯繫方式,我先掛了啊。”不負責任的師父就這樣掛了電話。我一臉呆滯的站在門口。
“怎麼了,幹嘛不走了?”雪晴問道。
銘欽也跟着問道:“三爺要一起吃飯嗎?”
我默不作聲的走回了房內,銘欽和雪晴緊隨我身後。
“怎麼啦怎麼啦?”雪晴見我不回答又追問道。
我把我要替安辰寫傳記的事和今晚要一起吃飯的事都告訴給他們聽。
聽完後第一個表態的人是銘欽:“那多好啊!我也好久沒見安辰了,這個大忙人我約都約不上。”銘欽也是個歌手,但說起名氣來,就要比安辰略遜一些,雪晴則是影視和音樂雙棲的藝人。他們三個都是同一個經紀公司的藝人。
“不過我們四個這樣一起出門,我覺得不太好。”雪晴說道,我還以爲她是想拒絕大家一起吃飯這回事,沒想到下一秒她就把我推入了火坑,“要不我們就在寧馨家打火鍋好了,反正天氣正好變涼了。”
“我反對,堅決反對。”我的內心正在大聲的咆哮着。
“不要這樣嘛,難得你把家裡也收拾了。”雪晴對我撒嬌道。
“這個主意不錯。”銘欽又湊起了熱鬧,“我跟雪晴現在就去超市買菜,然後你再收拾收拾。”
“別,真的別,等會我又有那麼多碗筷什麼的要洗,你們這是要累死我。”我抱怨着說:“我最近真沒空。”然而銘欽已經在陽臺打起了電話,我還聽到他報出了我家的地址。
我已經無力吐槽了,只能用微弱的氣息掙扎道:“我要把你們倆的詞壓到最後填!”說罷就聽見“嘭”的一聲,僅剩我一個人在房內。
我恍惚地坐在沙發上,想想又覺得此事已成定局,我也沒有辦法再改變什麼了,當務之急是把房子收拾整齊,畢竟我心儀的歌手安辰等會就要到我家來了!想完就趕緊站起身,走向廚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