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每次有人要來家裡做客,我媽都會讓我趕緊把家裡給收拾一番,我現在終於能理解那種急迫的心情了。我翻箱倒櫃,找出了去年母親來我這暫住時給我買的高檔碗具,將藏在櫃子裡多年的鍋碗瓢盆都拿出洗個淨,然後把餐桌精心佈置了一番,最後還把書桌前那個插着白玫瑰的花瓶挪到了桌子上。不禁暗暗慶幸自己今天心血來潮把房子給收拾了一下,不然我現在真的只能祈禱自己有三頭六臂了。
好不容易收拾完,我走到梳妝檯前,看了看自己這張泛黃又憔悴的面孔,趕緊拿出粉底,重新撲了一層粉上去。
原以爲等大家來齊了我可能都還沒收拾好,結果我卻是那個最早準備好的人。
我撥打了銘欽的電話:“喂?”
“喂?寧馨嗎?”銘欽他們那邊傳來了一片嘈雜聲,應該還在超市內。
“你們買完菜了嗎?”我提高分貝說道。
“喂?你說什麼?”顯然他們那的嘈雜聲蓋住了電話裡我嘶喊的聲音。
我索性掛了電話,這幾天我都在被別人掛電話,終於也有我掛人家電話的機會了。只是沒想到電話纔剛掛了不到一分鐘,門鈴就響了起來。
我想了一下,以剛剛銘欽他們電話裡傳來的嘈雜聲,他們絕對不可能那麼快回到這裡,那這是?所以現在按門鈴的是安辰!
我心慌意亂接起了門鈴的對講機。
“喂?”我用顫抖着的聲音問。
“這裡是祝寧馨的家嗎?”這熟悉的音色,非安辰莫屬了!我一下子緊張的說不出話,就按了兩下開門鍵。我一邊打開家門,一邊心跳加速。
“沒事沒事,還有個樓梯呢,調整一下。”我企圖平靜自己。大口大口深呼吸着。
邊呼吸邊看着樓道前電梯的數字,等數字跳到25時,我就跑到廚房躲着去了。
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滿是磁性的聲音響了起來:“是這裡嗎?”
我把頭探出廚房說:“是……這裡就是了。”我多想自己可以是一副粉絲的樣子,立馬衝出去握着安辰的手說:“我是仰慕了你N年的粉絲啊,能不能跟我合張照。”只是每當這種時候,師父那句“不要把粉絲相暴露的太過。”就會重新迴盪在我腦海裡。
其實我也因爲這種事吃過苦頭。在我第一次見到銘欽的時候我就這樣幹了,結果這成了往後我們之間的笑柄。從此以後我都控制着自己,今後無論見到誰,都不能再做這樣無腦的事了。
安辰的聲音再度響起:“人不在門就開着,這樣很危險啊。”我也知道很危險啊,要不是你來,我肯定不會做這樣危險的事啊,我在心裡嘀咕着。
“你,你先在沙發上坐會兒吧。銘欽他們買菜去了,再等一下。”我感覺到自己的臉因爲緊張而造成的僵硬感。
客廳處傳來了安辰關門的聲音。我心想,只要銘欽他們還沒回來,我都不會走出廚房這個領域的。正想着,背後突然就響起了個聲音:“你在忙嗎?”沒有一點點防備的我,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心都差點跳到喉嚨外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廚房幹什麼,但我總不能跟你說我在廚房躲你吧,總不能說我看到你太興奮太緊張了在廚房裡冷靜下吧。我隨意給自己編了個藉口:“我在洗等會要用的碗筷。”然後就在碗櫃裡拿出了幾個溼漉漉的碗。居然是溼的!
“你先到沙發上坐會兒吧,他們就快來了。”我頭都不敢擡起來看一眼。
安辰說了個好字就到沙發上去了。
看着他走向沙發的身影,我的心裡一下子就鬆了一口氣。
好在沒過多久,門鈴聲又響起來了。聽到門鈴聲的我立馬從廚房衝了出來,以最快的速度按下了開門鍵,打開了家門。我在心裡默唸着,救命稻草終於來了,救命稻草終於來了。
餘光瞥見安辰站起了身,像要走來門口迎接他倆似的,我衝他僵硬的笑了一下,沒等他回笑,我就衝回廚房去了。
我把手放回水槽裡,又重新洗着那被洗了無數次的碗。邊洗邊豎起兩隻耳朵聽門邊的動靜,第一次覺得銘欽他們上樓是爬上來的,這速度也太慢了。
當房子裡終於響起了一聲:“阿辰!”時,我感覺自己就是被神救贖了的人一般,全身上下的緊張感都散盡了。
“啊!辰哥,好久不見了!”緊跟着響起來的就是雪晴的聲音。
“咦,怎麼只有你一個,寧馨呢。”銘欽問,還是有良心的銘欽第一個發現我不在。
“她在廚房弄碗筷。”安辰答道。
“收拾了那麼久還沒收拾完啊,我去把菜放下先。”說完我就聽到有腳步聲在逼近。
我把碗掏出來又重新塞回進碗櫃裡。
“你怎麼還沒弄完啊?”銘欽走進來問道,然後把手上的兩大袋菜放在了臺子上。
我趕緊把兩袋菜接過手,說道:“剛洗碗,剛好菜也來了,我就一起洗了,你們先坐會兒吧。”說完我就把他推出了廚房。
等菜肉都洗好裝好時,我感覺自己的刑期到了。我剛把菜端到餐桌前,雪晴就湊上來說要幫我的忙。然後剛還在沙發上聊着天的人,一下子全擠到餐桌前來了。
“咦,今天有白玫瑰,那麼有情調。”銘欽正把插着三束白玫瑰的花瓶拿起來仔細端詳着。
“你別打爛了。”我叮囑道。
“你要小心點啊,這是寧馨的寶貝。”雪晴跟着說道。
“這玩意,有什麼來歷嗎?”銘欽問。
“沒什麼來歷啦,三爺送的而已。”這是師父在我第一天工作時送我的禮物,也是他送我的除了書以外的唯一一件實物。
“哦,所以這是‘衣鉢傳承’的意思。”
“就是個花瓶而已。他除了書以外,就只送了我這個花瓶,底下還有簽名,所以比較寶貴。”我解釋道。
“那我們都在你的碗上籤個名,然後你也要拿來珍藏。窮的時候還可以拿來賣一下,江湖救急。”銘欽開玩笑的說。
雪晴也跟着說:“就是啊,我們也很值錢啊。特別是辰哥的。”
“吃飯吧,吃飯吧,那麼多話說。”
等我把大鍋端來放在電磁爐上,我們就正式開飯了。
看着鍋裡冒着熱氣的食物,我這一刻才發現我只是個人,是個平凡的血肉之軀,我需要吃,我需要食物。我一邊狼吞虎嚥吃起來,一邊還要遵循主人禮貌的待客之道,同時還要注意着自己的儀容儀表,真是“生而爲人,對不起”。
“所以你們的傳記什麼時候開始寫啊?”銘欽好像有意把這事扯出來說似的。
在食物的鼓勵下,我擡起頭看了一眼安辰說:“這要問安辰。”
安辰把剛塞進嘴裡的肥牛吞下去後說道:“找個時間,我把要寫進去的內容跟你大概說一下。”夾了條青菜後又說,“然後有什麼問題要問你就打電話給我。”
我掏出手機,讓他把電話號碼報給我。就這樣,我有了安辰的電話號碼。
“怎麼突然要寫傳記那麼搞笑的?”雪晴問。
“我也不知道,經紀公司那邊說的,煩死了,真多事。”從安辰的回答可以聽出他對這件事真的很是反感。
“對了,你們接下來都還是很忙吧。”爲了不讓空氣冷下來,我打圓場說道。
“我還好,下個星期我纔開始忙,這兩天有空可以陪孩子。”銘欽說道。銘欽跟他的老婆前年離了婚,有一個6歲的孩子歸他。
“對哎,好久沒見小童了,你媽帶着他嗎?”我問道,銘欽視我如妹妹,且因爲銘欽是家裡的獨子,他母親又特別想要多一個女兒,所以他們一家人待我都視如己出。
“嗯嗯,單週的週末就在他媽那邊。”銘欽的離婚是和平離婚。“阿辰呢?你那麼忙,樂怡不會嚷着嗎?”樂怡是安辰兩歲的女兒。
“還好,只要不是去外地我都會回去看看的,況且她媽在。”安辰平淡地說道。
“所以說像我這樣單身多自由啊。”只顧着吃的雪晴突然冒出來說。
“你還好說,天天在鬧緋聞。”銘欽趕緊數落道,也因爲銘欽這句話,我們接下來的時間都在聊他們三各自被炒作過得緋聞對象,我好幾次都笑到差點噴飯。
等我洗完這疊的跟山一樣高的碗筷後,這三個大明星正無聊到在翻我冰箱的啤酒喝。
“你們是不是很無聊啊?”
“有點吧。”雪晴說。
過門都是客,既然是客,可不能讓他們來我家被無聊到。
“要不要上去‘小天地’看看?”我主動說道,這裡面去過我頂樓“小天地”的人,只有雪晴。
“對哎!我已經好幾百年沒去過了,你不說我都忘記了,快走快走。”雪晴興奮地催促着。
“‘小天地’是什麼?我怎麼從來都沒聽過?”銘欽一臉疑惑的問道。
“那當然,就只有我去過‘小天地’。跟你們說,超漂亮的!”雪晴一臉驕傲相。
“去了你就知道。”我用塑料袋裝了幾瓶啤酒就帶着他們走進書房。
“小天地”是我花了自己一大半積蓄買回來的一個小天台,大概有50平方,我足足用了一個月才把上面打造好,所以稱“小天地”,就如我自己的天地一樣。
因爲我就住頂樓,所以我叫人在書房開了一個水井口般的小門,只要爬上這連通的梯子,就可以直接到達“小天地”。
鑰匙在我手上,所以我第一個爬上來了。我把小天地的燈都打開,然後坐在吧檯上等着後面這三隻緩緩爬行的烏龜。“小天地”的四面牆都用鐵網圍了起來,我在網上掛滿了逼真的假綠葉,還在鐵網的最高處都掛上了霓虹燈,只要燈一開,就能看到閃爍的霓虹燈。它的房頂是由玻璃製成的,所以躺在中央的小沙發上,還可以看着這片蒼穹,看着微弱的星星。“小天地”的右邊放置了吧檯和畫架,每當我鬱悶或者有煩心事的時候,就會在這裡消愁,它的左邊是一面相片牆,上面掛的照片都是我四處旅遊拍攝回來的,我在直角處的牆壁安了幾盞射燈,讓這面牆在這灰暗的長方形空間裡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
“哇。”腳剛碰到地上,銘欽和安辰就異口同聲叫道。我彷彿看見銘欽和安辰的四隻眼睛裡都寫滿了“驚歎”二字。
“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有這樣個地方,這樣的好地方你怎麼可以不給我知道。”銘欽一邊審查似的一邊說道。
“我就怕告訴你你賴着不走。”這是事實,我已經做好了以後他來我家就直奔“小天地”的準備了。
“這裡真的很漂亮,像個秘密天堂一樣。”安辰看着頭頂的星空說到。
雪晴呢,雪晴早就坐在我旁邊,拿出我帶上來的那幾瓶啤酒胡亂搗鼓着。她最喜歡自己調一杯不知名的東西,然後躺在沙發上數着星星數到睡着,每次都還要我上來幫她蓋上被子。
安辰從沙發那走到照片牆面前,問道:“這些照片都是你拍的嗎?”剛一說完銘欽就跟着湊了過去。
“嗯。”上面除了照片,還有朋友們給我寄來的明信片。
“怎麼照片裡都沒有你。”安辰接着問。
我還沒開口,雪晴就搶着回答了:“她說她喜歡的是景,所以拍的當然是這些景。要是把她自己拍進去的話,會毀了這些美麗的景色。”
“你什麼時候那麼自覺了。”銘欽調侃道。
“哼,纔不跟你貧嘴。”
“你是貧不過我。”
“行行行,你贏了,我認輸。”我把雙手舉起,做出投降狀說道。
“那麼快就認輸,真沒勁。”銘欽說罷就走到吧檯拿了罐啤酒。只有安辰還靜靜地站在照片牆前。
等安辰看完照片走過來時,我們都各自霸佔好了自己看星星的領域。無奈他只能和銘欽一起躺在地毯上看着點點閃耀的夜空。
那晚,我們四個就這麼在“小天地”邊喝啤酒邊閒聊到了凌晨兩點。臨近散場前,我在沙發上聽到安辰說:“這樣的夜晚真美好。”
是啊,這樣的夜晚,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