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寂靜後,賀瀟放下手中的茶盞,視線中依舊是捉摸不透的光,聲音醇厚落下:“皇上,既然微兒也在,那便將事情說開如何?”
賀瀟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笑意,可那笑意卻是絲毫不達人心,反倒是透着陣陣的寒意。
杜微微本就是看着賀瀟的視線更是一瞬間凝了神,心頭不安的情緒又一次浮現,轉過眼,瞥看了一瞬穆雲錦,杜微微的話語極爲鄭重落下:“什麼事。”
她的心中,總有着一種不好的預感。
瞥看過穆雲錦的那一瞬,杜微微已是明顯感覺到白衣男子閃躲。
賀瀟的狀態並未有任何的變化,依舊是平淡不已,波瀾不驚,眼角揚起一道極爲淺薄的光。
“自然,是關於相爺和夫人的。”
只一句話的瞬間,賀瀟和穆雲錦皆是感覺到了白衣女子身上那陡然大變的氣息。
杜微微的身子已然頓住許久沒有動,便是連頭上那支白玉穗簪都沒有絲毫的波動,靜靜地垂着,泛着一絲冰寒的光。
是了,賀瀟入宮,就是要從穆雲錦那裡將杜雲石和木黛保全出宮。
原先,按照計劃,賀瀟今日本該先將相府的人送出京都,然後入宮,來一個先斬後奏,以保全相府。
可讓賀瀟和杜微微兩人皆是沒有預料到的是,穆雲錦,竟是搶在了他們之前,先有了舉動。
良久的安靜中,三個人皆是各懷心思。
賀瀟垂着視線,一片平淡。
杜微微則是頓住身子,久久未動。
唯有穆雲錦,有一瞬的緊張,旋即渾身的氣息逐漸變得深沉了起來。
女子的身子,終是緩緩地站了起來,宛若冬日裡頭那高高而掛的豔陽,散發着耀眼奪目的光芒,卻是沒有溫暖,只是透着陣陣的寒意。
“我爹孃怎麼了。”
隨着身子的站起,杜微微目光中的冰冷意味愈發濃郁,目光居高臨下看着坐着的穆雲錦,聲音中是說不出的綿冷。
穆雲錦的心緒早就是沒了緊張,神色也是逐漸平冷下來,視線微微擡起,看向杜微微:“靈兒掛念爹孃,朕不過是請他們兩位入宮來小住一段時日。”
說話間,穆雲錦的聲音平靜不已,沒有絲毫的波瀾。
心頭宛若炸開一般泛起了騰騰的怒意,杜微微的呼吸都有了一瞬的顫抖,重重地抿了抿脣,面上不怒反笑:“杜飄靈她一個相府庶女,何時這般有心,惦記起,我的孃親了?”
說話時,杜微微極爲重力的落聲在了我的兩個字上。
她怎麼會不明白,這杜飄靈以前在相府時就不喜自己的孃親,怎麼可能有掛念這一說?這穆雲錦,倒是會尋好的藉口。
杜微微站着,視線居高臨下,咄咄逼人,一雙靈眸中的厲光極爲凜然,由上而下,直逼穆雲錦的雙眼。
穆雲錦長袖下的手,已然緊緊地攥了起來,心緒上滑過沉沉的一絲決然,視線看過坐在自己對面的賀瀟,身子同樣緩緩地站了起來:“王妃身爲相府嫡女,且又是靈兒的姐姐,這般言語,怕是極爲不妥吧?”
“不妥?!”
下一刻,杜微微的聲音已然高昂而起,神色上的傲然氣勢傾瀉而出:“姐姐?!”
“皇上該去問問你的好皇后,心裡頭,究竟有沒有把我當做她的姐姐!”
杜微微話語越發揚起,透着說不出的沉沉怒意,目光灼灼,幾近要將穆雲錦看穿。
不等穆雲錦應自己的話,杜微微的腳步後退,離開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直至退到了那靠牆擺放,落地的兩個白瓷大花瓶處,才停了下來。
視線依舊緊盯着穆雲錦,反手摸上了白瓷花瓶的邊緣,厲厲出口:“放了我爹孃!”
穆雲錦的眸子中黯沉愈發翻涌了起來,漠然地看着那白衣的女子,心頭上,是說不出的情緒。
“穆雲錦,我說,放了我爹孃。”
杜微微並不客氣,出口已是直喚了穆雲錦的名字,抓着花瓶的手也是緩緩地掂了兩下。
穆雲錦的脣緊抿着,只是黯黯然看着杜微微,並未開口。
“嗬。”一聲冷笑出口,杜微微手中動作再無猶豫,將那花瓶重重地往地上推去。
眨眼的功夫,一直坐着的賀瀟瞬時便有了動作,一個躍身,已然飛落在了杜微微的身旁,右手伸出,一把攬住了杜微微的腰肢,左手一個掌風推出,將那即將落地碎裂的花瓶穩穩托起,搖搖晃晃地又恢復了原來穩當的模樣。
“乖,不得胡鬧。”
低沉黯啞的聲音貼着杜微微的耳旁落下,是男子獨有的氣息。
杜微微的視線瞬時擡起,死死的對上了賀瀟那一貫清冷的眸子。
下一瞬,賀瀟的手中已是一個用力,將杜微微帶離了那放着花瓶的地方,重新站到了穆雲錦對面的位置。
“皇上已是應了我,我重去邊疆帶兵,便會讓爹孃告老還鄉。”
說這話時,賀瀟的面上是沉着的笑意,垂着視線,看向自己懷中的女子,輕微地點了點頭,在穆雲錦看不見的地方,眸子裡的光,格外深邃。
杜微微的心頭猛然一驚,陡然便反應了過來,面上,卻是僵硬了許久,許久都未再開口作聲。
穆雲錦就站在隔了一張案桌的他們的對面,面前的一對璧人,早就是深深刺痛了他的胸口,他沒有想到,看到杜微微倚靠在賀瀟的懷中,自己的心竟好似沒入了冰水一般,疼得沒有了知覺。
下一瞬,杜微微略顯猶豫斟酌的聲音才帶着一絲不確定落了下來:“你……要去邊疆……多久……”
賀瀟的眸子極爲快速地黯沉片刻,旋即恢復了一片正常,聲音帶着少有的笑意:“五年。”
剎那間,杜微微的手已是一把抓住了賀瀟的衣袖,眸子中變得萬分焦急:“何時走?!”
話語出口的一瞬,杜微微明顯看到,賀瀟的面龐上,那一閃而過的猶豫,片刻後,男子的聲音依舊低沉好聽:
“明日。”
女子拉着賀瀟衣袖的手,瞬時鬆了力,一雙靈眸中,似是失了光一般,逐漸黯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