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抵達英國
“我八旗子弟不足半數?”
年輕的光緒皺了皺稀疏的眉毛,低下頭迫不及待地去翻奏摺:“……唔,翁愛卿辛苦了,依你看,此事成算有幾何?”
奏摺裡的人名履歷密密麻麻,光緒看了一小會,就覺頭腦昏漲欲死,便合攏了奏摺,直接問計自己的老師。
半數?現在旗人荒廢糜爛得不成樣子,就連這20個,也是東拼西湊才翻找出來的!陛下您還嫌少? ..
翁同龢老頭難得的在心裡發泄了下對新嫩天子的不滿,老臉上卻古井無波、一派恭敬,他答道:“良將貴精不貴多,此事機密,八旗子弟雖優秀,但牽連後宮那位,卻也不好多選!這56人派出海外,成之幸也,失之卻也不傷我朝筋骨……老臣算過,如此辦理,乃萬全不誤之策!至於成算嘛,俗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北洋被那李鴻章一人把持,國之重器操於臣子之手,久之必亂……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都是陛下重掌兵權的一個機會!不可不試!”
光緒十七年,也就是今年八月中旬,翁同龢的弟子崔國因從美利堅匆匆返回,把籌建‘美洋’新軍這一頭等機密,彙報給了座師。
小插一句,翁同龢雖沒有直接教導崔國因,但其帝師的頭銜、清流的領袖,仍然讓崔國因尊稱他一句‘座師’。 ..
在海外籌組洋槍隊?!
饒是翁同龢養氣功夫極佳,乍一聽聞,老臉也勃然變色,第一反應,不是以爲崔國因膽大包天誆騙自己,就是認爲崔國因被人蠱惑、失心瘋了!
大清國祚二百五。雖然初期有丁卯、丙子之役,康熙有雅克薩之戰,但到得後來,對外戰爭根本沒贏過,好容易中法戰爭有贏的兆頭,但最後還是講和了……可以說。大清對外就是一條鼻涕蟲,現在突然聽到可以在洋人的地盤上建立洋槍隊、訓練士兵,這還不是‘封神演義’一般的神話嗎?
能信纔怪!
翁同龢捋順了氣,當場就指着崔國因唾口大罵:“惠人啊,我保舉你去西洋諸國擔當使節,是爲了替皇上保留一點海外的利潤,你倒好,被人蠱惑暈了,居然偷偷跑回來用這等三歲小兒都不會信的胡話誆騙於我!好呀、好呀。我要上奏皇上,制你個辦事不利、妖言惑衆的罪名!”
崔國因慌了,心想我這是大功啊,您老不獎也就罷了、可不能罰我啊,於是連忙跪伏到地上,痛哭流涕,把整件事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翁同龢聽完,氣總算消了。眨巴眨巴小眼睛,還真冒出了幾分期翼:“哦?這個提議是那位欽犯之子主動提出的?惠人啊。孺口小兒、乳臭未乾,他的話,有幾分可信?”
“起碼有八分可信……”崔國因舒了口氣,抹去擠出的眼淚,當即把龍灝如今的狀況展開來說了一遍,令得翁同龢越聽越是不可思議。
欽犯之子流亡海外。短短兩年光景,居然掙下了一份連洋人也垂涎不已的龐大家當,不僅如此,他還結識了日斯巴尼亞的公主,日斯巴尼亞的海外將軍……於美國的上流社會也能說得上話?
翁同龢只覺像是聽天書。怎麼聽,怎麼覺着這個龍毓傑更像是天命之子、氣運顯亨啊?
在崔國因再三保證之下,翁同龢終於打消了給他治罪的念頭,但一談及上呈天顏,這位老成持重的帝師,卻說要好生考慮幾天。
於是,這事就拖了整整十天。
九月初,翁同龢終於將‘美洋’一事密稟給光緒,光緒半信半疑,卻選擇聽從老師意見,在京城裡廣納優秀青俊,爲他心腹、去海外接管美洋。
蹉跎了一個月,這份選才名單終於出來,也就有了這一夜的乾清師徒夜話。
後世史學家普遍認爲,這一夜意義重大,某種程度上加速了華夏民族的解放進程……
“好吧,就全聽翁愛卿的……”
光緒眼皮微酸,強打精神問道:“這支美洋,朕是否只需給個名號,美國那邊的龍、龍什麼來着,就會一分不索,把朕的人全盤接納下來,並且替朕練一支強兵?”
“那黃口孺子是這般說的。”
翁同龢弓着腰,屁股與錦墩似貼非貼,眯眼笑道:“不過老臣以爲,事關皇家體面,我泱泱大清,無須佔那欽犯之子便宜!老臣建議陛下,賞那龍灝玉印一枚、寶劍三柄、令旗兩面,賜新軍名‘大清駐美洋槍大隊’,行使機密之事……最後再赦免那龍家的一應罪名,歡迎龍灝回朝爲國效力,這樣一來,那龍灝必然感激皇恩浩蕩,不敢不爲陛下效力盡忠!”
“好啊,翁愛卿思慮周當、算無遺策,不愧朕之柱石、國之棟樑!嗯,就依你的意思去辦,玉印、寶劍什麼的,重新做過,開支就從朕的內帑裡出吧……千萬別讓太后知曉了!”光緒說到此,脖子不自覺地縮了縮,瞥向書房之外,彷彿那黑暗中正站着那位可怕的女人。
“老臣領旨!”
……
龍灝還不知道,他已經被大清天子賜予了浩蕩皇恩,等着他回去做奴才……此時的他,正在站在皇家花園號的甲板上,望着湛藍得近乎發黑的海水翻起雪片般的浪花。
出航第三天,郵輪上當初的熱鬧已偃旗息鼓,高貴的乘客在稀罕了大西洋的瑰麗後,都窩在船艙裡不願出來,在他們眼中,大海也就一時新鮮,遠不如豪華的房間容易打發寂寞。
這正合龍灝心意,人越少,他才越好‘飼養’金源呢!
大西洋的海水,明顯比白令海峽、東太平洋‘美味’多了,在這裡汲取金屬元素,效率要高出四成不止!
龍灝也不曉得這是個什麼原理,或許是因爲大西洋上鋼鐵巨獸太多的緣故?晃晃頭,龍灝想不明白就放棄了。反正只要金源的能量數一直在漲,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航程是八天,龍灝不願意浪費時間,他用美元開道,賄賂了船上的一名侍應生,從昨天起。他便能下到郵輪底部,與大西洋的海水做親密接觸。
這是一個半封閉的艙室,機輪在旋轉、噪聲不息,中央底部的凹槽內正好有個排水口,龍灝伸手進去,就能感受到海水的冰涼。
聽說這裡是備用的儲水艙,郵輪一旦觸礁,可以吸納倒灌進來的海水,保持船體不沉。而在平時,就少有人跡了。
龍灝就是看中了這裡偏僻清靜,畢竟飼養金源時,自己手掌有金光異象,被人瞅見,總是不好。
夜深人靜,大約是凌晨1點多,龍灝將泡得有點疲乏的手掌抽出。準備出去活動一下筋骨,可誰知。艙口黑影一閃,速度極快,那畫面竟連龍灝也差點漏過了!
要知道,龍灝童子功大成,目力可是遠超常人的,若連他都只捕捉到個殘影。可想而知那黑影的速度有多快!總之,是超越人類極限的速度。
“好傢伙,那是個什麼東西?”
龍灝的興趣上來了,方纔依稀辨別出那黑影是人形模樣,可正常人類。能跑得那麼快嗎?
來到19世紀後,龍灝除了武功,倒沒再見過其它超自然的事物,讓他頗爲感嘆沒有激情,莫非吸血鬼、狐狸精,全是杜撰出來的嗎?
這一次,他血液沸騰了,連忙迅速追了出去,準備探究清楚,那黑影是個什麼樣的古怪玩意。
“這裡是西方,最好是吸血鬼、月夜狼人那樣的怪物,我好捉回去給莎莎玩耍!”
龍灝心裡興奮地嘀咕着,卻也忘了,單就手掌發出金光來講,他這個‘煉金術士’也屬於怪物範疇中的一種。
黑影在船底複雜的廊路中移動,爲了避開管子、輪閥等設備,速度降了下來,龍灝遠遠吊着,眼眸發光,分辨出前方的黑影,輪廓竟隱然是一個女人靚影!
龍灝略訝:難道我猜錯了?不是吸血鬼,卻是身懷武功的外國女人?
黑影繞了一會,終於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一點沒猶豫,麻利地打開門,鑽了進去。
龍灝尾隨跟上,卻驚訝地發現,那門後是擺放逃生艇的地方,而此時此刻,一個艇位空着,一條纜繩伸出十多米遠,一隻紅色的逃生艇,盪漾在郵輪之外!
靠在郵輪邊,水浪大,救生艇是很危險的。只見那黑影伏在紅色救生艇的一側,隨波濤上下起伏,似乎下一朵浪花就能把她和小艇完全吞沒,看上去十分的驚心動魄。
龍灝心裡嘀咕:那女人莫非有病?深更半夜跑來找刺激麼?……又或者,是借洶涌海浪,練習好似楊過般的神秘武功?
龍灝胡思亂想還沒完畢,遠處那救生艇忽然就掉回了頭,黑影操着槳,一下一下往回劃。
龍灝吃了一驚,連忙躲到一邊,他可不願暴露了身形。
黑影上了岸,把救生艇原樣綁好,接着就朝門外走了出來,藉着電光火石的一閃亮光,躲在暗處的龍灝把那黑影的樣子看了個一清二楚。
那黑影,居然是一個面目姣好、金髮碧眼的西方女孩!
樣子不過十四、五歲,大眼小鼻、容貌清麗,金色的頭髮下是一張極爲白皙的精緻臉蛋,碧綠色的眼瞳,閃耀出妖異魅惑的光芒。假以時日,這白人蘿莉必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就算比起梅麗莎,也不會遜色太多!
而真正令龍灝大吃一驚的是,這個絕美小蘿莉的櫻桃小嘴兩側,竟然留有一圈鮮紅的血漬,她略一張口,粉紅小舌一舔,與那露出的森森白牙交相輝映,愈發顯得陰森恐怖!
徒,難不成我猜對了,還真是吸血鬼?龍灝心裡一陣莫名激動,就想衝出去把這隻吸血小蘿莉制住,捉回去好好審問一下。
正當龍灝兩眼放光、要開始行動時,那隻小蘿莉卻彷彿發現了什麼危險一般,身影倏動,朝龍灝躲着的反方向跑了過去。
被發現了?
龍灝一愣之下,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噔噔噔’的皮靴與鐵板接觸的聲音。看來船上面有人找下來了。
龍灝趕忙藏好,不一會,兩名白人快步走了過來,一箇中年、一個老頭,身上都是同樣款式的貴族服飾,不過龍灝見識淺薄。不認得那鮮豔服飾上含義晦澀的徽章圖案,辨別不出是哪一國的哪個豪門顯貴。
那兩人先走進放救生艇的小門裡,不一會就出來了,那中年人低沉地道:“傑瑪來過了,該死的,我聞到了血腥味!”
噢,原來那隻蘿莉叫‘傑瑪’!
白人老頭‘嗯’了一下,褐色嶄亮的皮靴在地板上摩擦了會,然後用略微尖細的聲音道:“她剛走不久。西格塔,跟我來!這邊……”
話音落下,老頭便領着中年人西格瑪匆匆離開,正是蘿莉傑瑪剛纔逃走的方向。
這蘿莉不是孤單一人啊,想偷偷捉回去,可就有點困難了……龍灝想了想,覺得這兩個白人加上傑瑪,明擺着有些詭異。可惜自己身處郵輪,還帶着梅麗莎和微風細雨。不好節外生枝,便稍稍遺憾了下,趁了空就悄悄回去了。
不過傑瑪那張嘴角沾了血跡的蒼白俏臉,卻牢牢印在了龍灝腦海裡。龍灝有預感,到了英國,他們或許還會碰面的。
接下來數天。龍灝依舊在儲水艙飼養金源,不過卻再沒碰到那隻沾血的蘿莉傑瑪。
1891年10月8日,一路平安的皇家花園號郵輪,揚着清脆的汽笛,駛進了英國南部的朴茨茅斯海港。
朴茨茅斯。英國皇家海軍的駐紮之地。
1496年海軍造船廠設立於此,1540年這裡正式成爲皇家海軍基地。
經歷了尼羅河戰役、哥本哈根戰役以及史詩般的特拉法加海戰,英國皇家海軍傲視全球。日不落帝國的榮耀維繫於皇家海軍,朴茨茅斯軍港成爲大不列顛帝國屹立雲巔的不動基石。
皇家花園號郵輪停靠完畢,龍灝領着梅麗莎、微風細雨走出,站在高高的艦船上,第一眼就被朴茨茅斯密密麻麻的船塢和高聳入雲的煙囪給震驚了,什麼叫做這個時代的世界港口?看看這一眼望不到邊的船舶吧,西班牙、法國、荷蘭、丹麥等國的旗幟迎風飄揚,當然了,最多的還是那耀眼無比的米字旗,齊刷刷地在視野裡連成一條線,告訴你什麼叫做海洋霸主?什麼叫做無畏艦隊!
梅麗莎挽着龍灝,低嘆一聲:“這是我第二次來朴茨茅斯,但這裡停靠的船舶已經比上次多出了一倍有餘!”
儘管龍灝曉得英國在悄然衰退,但遠處高大船塢裡風風火火、不加掩飾開工的無數戰艦,還是在告訴他:不管怎樣,只有英國的海軍不敗,大英帝國還是擁有這世界的實際掌控權!
別的不說,光朴茨茅斯一地的軍艦訂單,就足以養活數支聯合艦隊了!
“的確震撼,就算是紐約港口,也無比與此地相比!”
龍灝點頭,“更別說西雅圖、波特蘭、舊金山了,那些地方的港口和朴茨茅斯一比較,簡直就是小孩玩紙船的破水溝!”
龍灝所言雖有點誇張,但實際情況也差不離。
作爲新興帝國的美利堅,港口的硬件設施雖不比英國的海港差,但在其中工作的人羣,精神面貌就有很大不同。
美國的工人是朝氣、積極、向上的,就像是青春期的少年,有理想、會躁動、充滿幹勁,不過畢竟沒有過成功,對未來有光明的設想,卻也存在對未知的迷茫。
英國的工人則不同,他們沉穩、冷靜、有計劃,猶如事業成功的中年人,舉手投足都散發着濃濃的自信,這是無數海戰、無數白骨堆積出來的,那些走在朴茨茅斯碼頭的英國海軍、船工、工人,俱是昂首挺胸、眼高過頂,揚眉橫目間,積蘊着對其它各國的驕傲、不屑、以及彷彿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龍灝心裡喟嘆:日不落帝國,名不虛傳,不愧是這個時代的最強國!這是從歷史書本上怎麼都體會不來的,此行,已不虛矣。
不過,龍灝掃過港口那密密麻麻、數量讓人絕望的戰艦羣,心中亦是冷笑淡定:任你底子如何厚實,在穿越回來的本少爺面前,不出十年,亦要俯首稱臣,別的不說,光是那歷史本來軌跡上的航母一出,這些鋼鐵巨獸的作用就要趨近於零,平白浪費金錢而已!
感慨歸感慨,感慨完了,還有正事要做。隨着客流,龍灝一身顯眼的ZSS禮服,牽着如天女臨凡的梅麗莎,瀟灑自如地走出了英國海關,只是可憐了微風細雨,兩個小傢伙憋紅了小臉,奮力地提着少爺和少奶奶的行李,蹙着眉頭、步履蹣跚,緊跟其後。
弄得旁邊的達官貴人、遮面淑女指指點點,竊語不絕,如果微風細雨適用於英國的童工法案,這些熱心腸的看客,定要攔住出盡了風頭的龍灝和梅麗莎,向他們討個說法,爲何要虐待未成年人?
剛出碼頭,龍灝正要叫車去火車站,不料迎面走來穿着軍隊制服的一羣人,他們舉止彬彬有禮、氣質不卑不亢,伸手攔住了龍灝的去路。
“你們是誰?”龍灝警惕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