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才下意識間的想要要碰方牒,就聽身後有人斷喝了一聲。
“還敢造次。”
她愣愣的轉頭,竟見自己的姑母步履匆匆的趕了過來。
“姑母,我.....”
自從嫁到了龍宮之內,她何嘗受過這樣的委屈,當即就眼淚漣漣。
才走了兩步,就看見自己一向慈愛有嘉的姑母,竟是面帶不愉之色,甚至含了慍怒的,當着院子裡這麼許多的下人,還有那個賤妾的面呵斥了她一句。
“還不下去。”
她纔要說話,假山後面,竟轉出來了一個頂着銀盔,罩着青銅鎖子甲的水族小將,在他身後又有十幾個是蝦兵。待等水族小將帶着蝦兵排好後,後面竟然走出來了本應該還在天界裡的東海龍王敖廣。
只見東海龍王頭帶赤金冠,珊瑚紅色的鬍鬚如倒刺般硬扎扎的透着威武氣勢,身披一副赤金鎖甲,腰間掛着伏妖劍,腳下一雙金絲踏去履。
敖廣面帶冷色,凜然如劍鋒般的眼掃過不大的院落,最後落在了自己的兒子,雲澤的身上。
雲澤見父親來了,這才降下雲頭,將手中已經散了魂魄的魚精丟棄一旁,幾步就走到了父親的近前,伏身屈膝跪了下去。
“父王!”
院子裡的一衆人等,除了庚桑子還有水無憂,俱都各自見禮,伏低了身軀。
“臣等拜見龍主!”
龍王揮袖,誰也沒扶。一雙龍睛更是瞪得極圓,掃了一圈後,淺哼了一聲,才走到庚桑子的面前。
“仙師勿怪,小龍管教不嚴,當面躺仙師謝罪。”
庚桑子此時間也已經站在了門口,只是垂手而立。庚桑子面目上並沒有做什麼表示,淡淡的目光倒像是投向了虛無一樣的空寂。像是任何人都察覺和窺視不到此刻他的心中所想。
只見雲袖輕擡,庚桑子拱手鞠禮道。
“龍王客氣了。”
拱手擡腕,庚桑子面目仍舊寧和。
他緩緩的把眸子轉而投向在他不遠處還在傻站着的水無憂。
“靈洮,過來,見過東海龍君。”
水無憂見師傅向她望了過來,纔要走過去,卻聽到師傅叫她靈洮,當即就縮住了腳,下意識的就扯住了身邊的師姐的手。
她知道,師傅此刻心情不好,極不好,拿她的話來形容就是孟峰的天空變了顏色,下起了千年不遇的冰雹。
見她面露遲疑,庚桑子面露冷色的看着水無憂。
“還不過來。”
水無憂無奈,只得掙扎着,一步一挪的向師傅的身邊走了過去,有些委屈,又有一些不明白師傅爲什麼要這般的氣惱。但是,她還是乖乖的雙膝一彎就要往地下跪。
龍王在仙界早就聽過十殿閻君向玉皇大帝稟報寒潭的事情,自是知道眼前這個丫頭已然是仙體已成。並且,仙界俱傳庚桑子對這個小徒弟幾乎是寵溺之極,一個凡胎硬是用六花果和仙桃在滋養,這才成了仙體,也算是一場天大的機緣。
想是三界之內,何曾有凡人能夠從入世之初便從未曾食過人間煙火,先是以佛界內的蓮子養活,然後又以仙桃滋養,不得不說,這也算是奪天地的造化之能了。
“哈,哈,哈,今日小龍終於知道,這閻君爲何這般垂愛這個娃子了。”
說話間,他已經伸出手將水無憂給託了起來。雖然,庚桑子讓她跪了,可是,無論從人情還是事理上,這一跪東海龍王都不可能讓水無憂真的跪了下去。
庚桑子的視線一直在水無憂的身上停着,見龍王擡手攔起了她,庚桑子也不說話,只是眼神裡的厲色化解了一些。
“起來吧,我那裡有幾個仙桃,你師傅說你愛吃,我親自送了過來了,一會兒都給你,統統都裝到你那個乾坤袋子
裡,我可是聽人說,你師傅可是把那個寶貝袋子給了你了,裡面有不少的寶貝吧?”
東海龍王在水無憂還在愣神的時候,轉手從身後的手下的手裡接過一塊玉牒。
“這是我的親隨玉牒,記住,以後泛是水族之人,你只要是把這個玉牒給他們看,他們就會聽你的話了。不過,可不要用來闖禍噢,我可是聽說了,你把孟峰裡的靜思堂都給燒了,還把金烏差一點撥光了毛。你個水靈靈的小丫頭怎麼總做這些不安份的事情啊。”
就在龍王把玉牌已經放進了她的手中的時候,水無憂忽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行,我不能收。”
水無憂瞄了眼師傅狀似平靜無波的眼色,可是她就是瞧出來了,這塊玉牒師傅是不讓她收的。
所以,當即水無憂就往師傅的身邊退去,一邊退她還一邊在嘴裡絮絮的對龍王解釋。因爲,她剛纔忽的看到龍王一瞪眼睛,真的是很嚇人啊。
着實是讓人害怕。
水無憂顫顫的對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龍王,勉強的解釋。
“桃子我也有了,剛纔雲澤說要送我呢,夠吃了,夠吃了,我不貪嘴。”
水無憂就納悶了,怎麼最近總遇上要送她仙桃的人呢。
龍王見她這般的說,又見她臉上全無遮擋的孩子氣,當時就朗聲的大笑了起來。
“有趣,有趣,怪不得我兒子想要娶你呢,這麼着,小丫頭,你說吧,怎麼着你才肯給我做兒媳婦?但凡是我龍宮裡有的,都可能給你。”
水無憂見龍王笑了眉眼俱開,並不是自己想像裡的樣子,也不像大師兄跟她說過的這個龍王是個喜怒無常的龍君,所以,她也就輕鬆了下來。
“我爲什麼非要給你做兒媳婦啊,再說,大師兄也說過了,我還沒長大,誰都不能嫁,真的,還不能嫁人。你等我長大了,長大了以後再說吧。”
撫了撫手,水無憂又瞧見師傅似有悅色,像是對她的回答滿意,當即就把一顆跳進了火堆裡的心給提了出來。
蹦跳了兩步,跑到自己的師傅的面前,水無憂滿臉的討好的看向師傅,充滿稚氣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的師傅,然後伸手就扯着庚桑子的袖子。
“師傅,我沒闖禍,在那裡趴着來着,無憂保證沒有招惹黃金妖怪,真的沒招惹。”
庚桑子與水無憂早就是心有靈犀,當即就明白了水無憂對他說的話的意思。
“也還不算是老實。去找你師姐去吧。”
雲澤就站在庚桑子不遠處,所以,水無憂即使小聲的說話,可是,他還是聽了個七七八八,聽到她說黃金妖怪,雲澤微愣了那麼一會兒,恍然間又明白了她所指的人。
“你啊!”
靈霜知道水無憂的性子,也明白這個六王子妃今天是在這裡討不了好了,而且還要面臨着更嚴厲的責罰,她撫了撫水無憂的頭頂的一頭烏黑的如同塗過了油的黑髮,轉爾對自己的丈夫說道。
“後院的幾株碧樹,無憂這個丫頭沒有見過,王子可願意准許我們去後院轉轉。”
龍宮的後院是龍宮的禁地,像是她這樣的身份是沒有什麼資格的,所以,她需要問雲汐。
雲汐接到母親的眼色,只是,他看向靈霜的眼睛裡,更多的是想要在她的眼神裡找出些委屈和憤懣的神色。可是,他卻竟是隻看到她清如淨水的眸,當即,雲汐的心內一片的灰暗。
對靈霜,他是投入了情感的,六王子妃從來示與他交心,又嫉妒成性。
當他掩開了靈霜的蓋頭的時候,看到她一雙清若秋水的眼,他的心內就已然對靈霜有幾分的喜歡,也很是歡喜母親給他求來的這個婚事。
只是,如今,似是靈霜對他所做的一切俱都沒有反應。
雲汐看着靈霜,默然沉
默了片刻後,開口對靈霜說。
“我陪你們去吧。”
六太子妃這時候向他投出了求助的目光,只是,他又當真能在龍王的面前救了她嗎?
那對雲煞,他又如何的交待?
雲汐向龍王施了一禮,也知道這時候自己說什麼開脫的言辭也都沒有用處了,母親的到來就是爲了救她的侄女的,而百年來,他也早已經明白,自己的這個妻子心裡的依靠,從來就不是他這個丈夫。
靈霜扯着水無憂的手,看了眼身邊玉桌上的九轉玲瓏,淡淡的對水無憂說。
“這是你的玩意吧,去收好了。”
這個九轉玲瓏她也只是在太子府上見過,雲澤讓人拿出了一堆新奇古怪的東西,讓她指認哪個無憂會喜歡,當時,她雖知這九轉玲瓏有些玄機,還是替這個小師妹選了這個。
水無憂抓起桌上的九轉玲瓏放到了乾坤袋裡,纔要走,靈霜卻又對她說。
“把我給你的汗巾子連同乾坤袋都給師父,仔細着些,要不你又隨意的丟了。”
以前在孟峰的時候,她和大師兄沒少給這個丫頭找這個乾坤袋子。
別人眼裡的聖物,對她不過就是個裝山上衆人給她的吃食的袋子。到後來,還是師父奈不住水無憂的糾纏,在袋子上下了個符咒,方便尋這個袋子。
水無憂也不問爲什麼,當下就從袖裡掏出來袋子,又走回到了庚桑子的面前,纔要遞給師傅,忽的又一縮,像是想起了什麼。
庚桑子對着她無奈的一笑,在出發的時候,他其實早已經知道她把三公子還有睚眥俱都誘進了袋子。睚眥是被她在孟峰上上下下的跑了幾圈,才抓到了,然後生生的塞到裡面的。至於三公子則是被她拿着六花果放逐進袋子裡面的。
這些,他在雲頭等她的時候,俱都落在了眼裡。
“嗯?”
“三公子和睚眥在裡面,我偷偷的帶出來的,師傅我錯了。”
庚桑子接過乾坤袋,並未說她,在庚桑子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也就由着她胡鬧了。
水無憂這時候擡眸看他,庚桑子對上她明亮的眼眸,剛剛那些鬱積在心頭的烏雲,傾刻都散盡了。
庚桑子低頭輕笑間對水無憂不無寵溺的說了一句。
“去吧。”
庚桑子雖是輕笑,可是卻讓在一旁看着他和水無憂的龍王,心中不免一懍。
因爲三界之內俱知仙人無情,博愛於天。而庚桑子已然做到,甚至是已經修煉至萬世萬物皆是無慾亦是無有私情,更不論七情六慾這些凡欲情感。據此,甚至有人已經猜測他已經修煉到了大羅金仙的心境。否則,又怎麼能解釋,當日他怎敢獨自挑戰魔王。
那一役中,庚桑子雖是受了重傷,可是三界之內能以手中三尺青鋒讓魔王敗於劍下的,卻也只有他一人而矣。
今日見他面容裡萬年堅冰的臉上竟是有那麼一絲的輕鬆的快意,這與世人眼裡的庚桑仙師,竟是錯出了許多。
龍王的目光又看向了水無憂,見她已經隨着雲汐走遠了,才收回了視線,轉而對庚桑子說。
“還請仙師到小王的龍宮裡小坐片刻。”
他其實心裡還存着些私心,想要了了自己的這個愛子這些日子裡的心事。
雖然,他不知道雲澤爲什麼會在匆匆的一面間就對水無憂情有獨鍾,雖然,水無憂明顯不是能做上這四海龍宮裡的女主人的位置的上佳人選。
但是,僅是憑着這些在水無憂身上發生的造化神奇,還有他今天親眼所見,他就能斷言,這個水無憂,其女日後並不簡單。
尤其是在她不經意間透出的一股視天地如無物的氣勢,憑他這雙看了上千年的眼睛,這個女孩子長成,練達人情世故後,絕對是睨視三界的人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