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傾倒是少見她被人抓住錯處時的窘態,明顯的又被佳人的美貌吸引住了視線,憐娘只得擡了袖子,掩了面,細細擡掇乾淨,才復現出臉面來。
也不過片刻工夫,她將窘態一一掩下,控制情緒的手段令人訝異,她笑臉相迎,“大哥哥,可是到地界兒了?”
莫傾才尷尬地回神,哪怕是看着她精緻衣袖上的朵朵梅花,也能讓他失神良久,直到她嬌聲提醒,才醒過神來,“啊?!哦,嗯,是,到了,來,下去陪我看看吧。”
憐娘微微扭動腰枝,未見有什麼動作,人已經曲着站立起來,無形中突現她的妖繞。憐娘從低垂下的眼角瞄到莫傾又有些發愣的表情,勾了勾脣角,要表現最好的一面吸引他,從一點一滴開始。
她伸出長袖裡的纖纖玉手,搭上他古銅般厚實的手掌,讓他掌握手心的溫度從手掌沿着手臂寸寸往心脈而去,溫暖着曾經受傷的心,這溫暖,使得怕涼的人兒更加依偎靠近他,好似化成若干拂柳,無骨般瑩繞在他的身旁。
莫傾眼神早已經移不開她的臉面,是笑,是癡,是美,是樂……他都歡喜,從來沒有像這刻一樣開心,她是心甘情願地,她是屬於他一個人的。這是一種極不安中得到的絲絲滿足,哪怕是一刻也好,他都想牢牢握住。
憐娘輕輕推了他,“還不走?”他的情緒波動很大,從他握住她的手便可知曉,暖暖的,令人心安的疼痛繞着手背傳來,她不敢驚擾到此刻兩人之間的感覺,可,實在忍不住,他握住她的手,力道已經加重好些倍,她不用看也能猜到,一會兒,她的手,便是紅通一片。
莫傾揚揚嘴脣,重重一點頭,恨不得抱着她往湖岸邊走,幾經按奈,纔沒孟浪。
憐娘微揚眉看着他放開她的手,一路前行的身影,粗壯而堅強,才幾年沒見,他年少的小身板已經變得偉岸,他能否托起她卑微的一生?她想問他,只是這一刻,她不想再有顧忌,只想從他口不得知,他可願與她白首相伴。
莫傾用盡力氣將手壓在身背,她身上微涼的體溫還在指尖環繞,鼻尖也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他得努力剋制纔不會回頭,因爲已經下定決心,就算她不愛他,他也會默默守候,所以,他不敢問,不敢求。儘管他已經放慢了步伐,可她好像只行了幾十米遠,再也沒有挪動步子,不由皺起眉頭,轉身以看她。
憐娘纔將將下定決定,好好問問,可他一轉身,關切的眼神看向她時,她又膽怯起來,不能,現在或許她還能有理由看着他對她好,哪怕無關男女情愛,可一旦……問出了口,他勢必會逃離吧,他現如今的身份,她怎麼可以高攀?她好容易下定的決心又開始搖擺起來。
莫傾見不得憐娘這樣一副有心情偏要自己藏着的樣子,有什麼話直接說出來,他或許能幫得上忙,可她,總是自己一個人想,是不是
還將他當作外人,或是僕人?纔沒有相訴的藉口?
憐娘蓮步輕移,走到他的身畔,兩人相隔一步之遙緩緩向湖岸而行。
兩個人都不說話,細心地感受習習涼風吹過,一掃大日頭帶來的暑氣,憐娘不由感嘆,“好涼!”
莫傾這纔有了話頭可接,“嗯,確實涼快,來,我們去那邊柳樹下坐會兒。”他指着柳對下一塊平滑的石頭道。
憐娘點點頭,應道,“嗯,倒是個納涼地好去處。”坐着可以看湖光山色,側看樓閣環繞,仰視蔚藍天空,的確是個妙處。
莫傾淡笑,“總歸不能苦了你。”他心道,我容易選這麼一處景麼,又得光線好,又得視線好,還要不容易看見斷橋,最緊要的是,沒有旁的人還打擾。
憐娘會心一笑,他這麼體貼人,她怎麼能放手呢?就着莫傾的手,她坐在大石頭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日光在湖光一閃一閃,倒映着或金色或白色的光芒,閃爍着別樣的情懷。一點點微風吹過,湖面微起波浪,卷着細小的浮萍輕輕晃動,她爲眼前的美景而傾倒。
“好美!你看,這湖面,比起月湖是不是要美上幾分?”憐娘聲音歡快而雀躍,像個孩子似地,找到了心愛的玩具,捧着拿給親近的人看。
莫傾看着她笑開有顏面,比起那湖裡開的荷花更要美上三分,湖美,她更美。
憐娘沒聽到他的附和聲,便一側頭,只見莫傾含笑地眼睛只看着她,她掩嘴低笑,“呆子,莫非我臉上有花不成?”
莫傾伸手拉下她的手,嘆道,“臉上無花勝有花,你只多笑笑,便能讓人心曠神怡!”
憐娘輕輕一扭,將手從他手裡抽出,轉身背對着他,“什麼時候學會的油嘴滑舌了?這樣好聽的話,不知被多少人聽過。”她不由得拿話來試他,她儘管高興着,可也擔心,他不過是拿了誇讚旁人的話來誇她,她愛聽好聽的話,可她也只願意聽到,那僅僅只對她一個人。
莫傾雙手扶了她的肩,微用力,便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憐兒,我在你心中就如此不堪麼?這話,我當只誇過你一人,都是肺腑之言。”他是情之深種,才能由感而發,她可曾知曉?
憐娘聽這話入耳,便如夏日飲了涼茶,冬日遇着火盆,絲絲甜密入了心頭,點點暖意染了笑顏。“憐兒有自知知明,得不了你這麼誇讚。”口頭上還偏要作低姿態,她都有些好氣自己的口是心非。
她終歸是個女人,都愛聽心愛的人多誇她兩句的。
莫傾也如她願般入了套,忙勸道,“憐兒可不能妄自菲薄,憐兒的美,在京都就已人盡皆之,不然也不得第一美人的稱讚,而且,我就喜歡你多笑,你笑起來很美,很美。”那種美,讓他忍不住想要獨佔,從此只爲他一人而綻放。
他被突如其來的感悟嚇到,便鬆開
對她的鉗制,他不是都打定主意只會默默守護麼,怎能有如此貪念。
憐娘笑着也感動着,他突然地鬆手,讓她有一瞬間的不適應,好比常年在溫熱氣帶生活地人,一下子被帶到寒冷的地帶,她只覺得一陣涼意襲來。她只想抓住那快消失的溫暖,忙拉起他的手,急切道,“大哥哥,你可是嫌棄我?”她聽到自己急切的追問,帶着她不曾想到過的震顫,他會怎麼回答,他會不會嫌棄自己?他是否會看不起自己的身份。
莫傾不悅道,“你亂想些什麼?我怎麼會嫌棄你?”他想捧着她,想護着她還來不及,怎麼會嫌棄她,她怎麼會如此想。
憐娘心一寸一寸往下落,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她下面要問的話,她都不敢聽他回答,可她,還是得問,問出來,她才能無所顧忌。“那大哥哥,你可喜歡我?”
莫傾頓時被她震得目瞪口呆,是自己哪裡表現得明顯,讓她發現了端倪,不過也好,索性她都問出口,他倒也沒必要隱瞞,師父教過,要隨性而爲的。
“是的!我早說過,我喜歡你。”他不知道,那時,她並沒有聽見過。
憐娘一會高興一會兒傷心,他幾時有同她說過,不過,他真喜歡她呢,既是這樣,她再也不放手了,“大哥哥,你說的是真的麼?你當真喜歡我?如我那般,日夜思念,會寢食難安麼?”她還不確信一般再次確認。
莫傾被她又哭又笑的樣子逗樂,一把抱住她,由着她的眼淚與鼻水將自己的衣襟浸溼,“傻丫頭,是,我當真喜歡你,看到你與二弟琴瑟合鳴,我會心如刀絞。”總算將她抱在了懷裡,總算,他找回了好像失去的另一半身體,這一刻,達到圓滿。
憐娘俯在他胸前,不停地抽泣,細小的拳頭輕輕落在他的胸前,“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非得把我推給別人,明知道自己不開心,爲什麼還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我也會難過,也會傷心的,你就這麼不看重我麼?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的抱怨,在頃刻間,一股腦地暄瀉.出來,對他,她的愛有多深,怨就有多濃。
莫傾只得拍拍她的後背,輕輕撫摸,待也緩解後才輕嘆,“對不起,我有我的苦衷,對你,我是沒辦法,你可願聽我的解釋?”
憐娘卻要賴在他的懷裡,不肯出來,“不要,誰要聽你的解釋,不要聽不要聽……”她難得地對他使起小性子,可她心裡十分明白,她何止想聽,她十二萬分地想要知道,爲什麼她都能感應到他有感覺,可偏偏總是將她往外推,總有癥結的,她想知道,可此時,她只想賴在他的懷裡,享受着他的溫暖,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問,只要他的懷抱。
莫傾無可奈何,只得嘆道,“那好,等你想聽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好嗎?”他只得示弱,誰讓他見不得她的眼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