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荒山林之中,一支商隊徐徐行進,踢踏聲平穩而富有節奏。
隊伍中的畜生並非常見的騾馬,而是一隻只額生利角、體覆鱗甲、身軀壯如莽牛的四足異獸,乍一看去,倒跟神話傳說中的麒麟有幾分相似。
這些“麒麟”名爲瀚海魚龍獸,乃是大名鼎鼎的瀚海商會專門馴養的異獸,可以看作是他們的標誌之一。
長長的隊列中足有兩三百頭瀚海魚龍獸,每頭都馱着裝滿貨物的獸皮箱子,頸下則掛着銅鈴,一旦有什麼異動,鈴聲就會向主人示警。
異獸商隊之中,有一輛深藍色的四輪馬車,拖車的是兩頭體型異常龐大的瀚海魚龍獸,一個身穿黑袍、光頭無須的胖和尚坐在車伕的位子上,遊刃有餘地揮鞭趕車。
馬車內,一個女子正把玩着一杆做工精巧的長筒火槍,銀色槍管寒光凜凜,散發出迫人心絃的殺氣。
女子的年紀應在二十出頭,面容姣好,眼神明亮,滿頭烏黑長髮盤成一條蜈蚣辮,有股英姿颯爽的味道。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緊身武士服,身體勾勒出一道曼妙奇險的弧度,盡顯柔韌美感。
但最讓人難以忽視的還是她的氣度,明媚而不顯輕浮,內斂而不覺沉悶,兩股迥然相異的氣質糅合在一起,生出一種令人心折的魅力。
她便是瀚海商會大東主的嫡長女,李藍若。
瀚海商會以水運發家,其創始人據說擁有水神血脈,天生便能與江河湖海中的水族產生心靈感應。
憑藉這天賦神通,瀚海商會在李家的帶領下蓬勃發展,以水路爲根基,逐漸發展爲橫跨西南、中域的商業巨頭。
李藍若的父親便是瀚海商會當代大東主,其煉氣修爲雖然不顯,但經商天賦卻更勝先祖,短短十餘年便將瀚海商會帶到了一個全新高度。
可惜這位李東主子嗣不旺,唯一的兒子在數年前外出時被妖獸襲擊,傷重不治而亡,如今膝下只剩李藍若這一個獨女。
“這便是無憂城最新研製出的火藥槍?樣式倒是不錯。”李藍若輕輕撫摸着槍管,俏臉上浮起一絲欣賞。
“奴婢親自上手試過,這火藥槍威力確實頗爲可觀,非但可以十二連發,而且彈丸呈尖錐狀,對甲冑、內氣都有相當不錯的穿透效果。”
“若是用那種以特殊材料製成的破甲彈,四轉以下可以做到一擊必殺,如果數量足夠多,哪怕身披鎧甲的五轉煉氣士也難以全身而退。”
旁邊一個長相普通、但眼中閃爍着精明光芒的侍女接話道。
“能威脅到五轉煉氣士麼……”李藍若頓時來了興致。
侍女與李藍若自小一起長大,對她的心思基本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見自家少主有興趣,她笑着提議道:“少主若是不信,不妨在奴婢身上試一試。奴婢裡面套了件銀線軟甲,只要不將內氣實質化,防禦和披甲的五轉煉氣士應該相差不多。”
李藍若頗爲意動,但心裡很是牴觸拿貼身侍女試槍,沒好氣地說道:“槍彈可不長眼睛,你若要逞強,便是拿性命開玩笑!”
侍女卻像是打定了主意,堅持道:“要是連一杆火藥槍都扛不住,奴婢又如何擔得起保護少主的重任?請少主放手一試,奴婢心中有數,絕不會有什麼大事。”
李藍若也不是扭捏之輩,當即擡槍瞄準,想了想還是將槍口歪了兩寸,正對着侍女的肩膀部位。
“準備好,我要開槍了!”李藍若出聲提醒。
嘭!
清脆的槍聲讓馬車外的胖和尚眉間一跳,旋即又放鬆心神,神態悠閒地駕起馬車來。
車內,侍女從肩膀處取下一枚古銅色的尖錐子彈,其彈頭尖銳處赫然有一抹淡淡的鮮紅色。
李藍若夾過子彈,微微讚歎道:“無憂城出手,果然不是凡品,這次能買到五百支火藥槍,倒是我們佔了個便宜。”
侍女稍微處理了下傷口,道:“這一代城主名叫公虛演,年紀頗輕,尚未踏入七轉境界。”
“原以爲他撐不起無憂城的攤子,不少人都虎視眈眈,想要瓜分這塊肥肉。”
“沒想到這次他竟然大放異彩,以六轉之身驅使巨神傀儡,擊殺黑蜥、血雕兩尊七轉妖神。”
“如今他已成爲機關傀儡學的風雲人物,如果能更進一步,那他就是一代宗師,足以在煉氣史冊上留下自己的名號!”
李藍若點頭道:“能打造出煉獄明王這樣的七轉傀儡,公虛演確實前途不可限量,跟他打好關係,以後會大有好處。”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眼神變得悠遠深邃:“我那位大伯不但蓄養上千門客,更與異族交往甚密,圖謀恐怕不小。想要與他抗衡,光培養煉氣高手是不夠的,必須把底層力量也利用起來,匯涓成流,培植出真正獨屬於我的勢力。”
侍女聞言有些猶豫道:“少主,現在我們手上的資源有限,光是供養那些高手已經頗爲吃力,再分散財力給底層煉氣士,恐怕……”
李藍若嘴角浮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整個人顯得神采飛揚:“高手自然必不可缺,但底層那些修爲不足、卻驍勇善戰的煉氣士同樣值得栽培。”
“你剛纔也試過了,那些火藥槍威力之大,連全副武裝的五轉煉氣士也難以避免受傷,如果裝備一支訓練有素的火槍隊,幾乎可以對五轉以下的煉氣士做到瞬殺,這是什麼概念你應該明白。”
“而且以公虛演展現出的才能,火藥槍更新換代的速度絕對比煉氣士破境的速度快得多,只要把握住這條線,我們就可以源源不斷地從他手裡購置最新、最強的機關武器,把底層煉氣士訓練成一股無堅不摧的力量!”
侍女對自家這位少主有股近乎盲目的崇敬:“少主的眼光高遠, 奴婢佩服。說到與公虛演打好關係,這次他倒是拜託了奴婢一件小事,還未曾稟報少主。”
“什麼事?”李藍若氣魄恢弘,對侍女私下的行動不以爲忤。
“他拜託奴婢把一個年輕人送往東域,不但附贈了五十支火藥槍,還願意負擔他的一切花費。奴婢想到商會正在拓展東域的生意,捎帶一個人也費不了多少事,所以就直接應承了下來。”
李藍若聞言皺眉道:“那人與公虛演是什麼關係?”
侍女看出了自家少主的疑慮,解釋道:“據說是公虛演的師弟,乃是東域某宗門的行者發掘出的弟子。奴婢已經查探過他的底細,確實掌握着相當高明的吐納法門,基本可以排除是那位插過來的釘子的嫌疑。”
李藍若臉色緩和下來:“你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既然是件惠而不費的小事,那就辦得漂亮點,一切吃穿用度都好生供着,莫要掃了公虛城主的面子。”
侍女點了點頭:“那位小哥兒倒也是個妙人,來了之後也沒有吃白食的意思,每天都會跟狩獵隊去打獵,據說箭術相當高明,每次都屬他獵來的東西最多。”
李藍若露出一抹美豔動人的笑意:“人家知情識趣,我們也不能怠慢了客人。取兩壇雲仙釀送過去,此酒醇厚且不醉人,正適合拿來招待人家。”
侍女笑着答應,慢慢退了出去。
李藍若盤坐在地上,復又拿起火藥槍,青蔥玉指緩緩在槍管上摩挲。
“該是我的,便只能屬於我。敢伸手來搶,就怪不得侄女不講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