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的病房內,只有沈西何與韓鳳儀兩人。
“當初在大學時,我已經同你說的很清楚了,你現在又來糾纏是什麼意思?”沈西何皺眉問道,有些話,他自己都覺得說的很糊塗,而對於這近些年的記憶,他想回憶,卻發現大腦裡一片空白。
沈西何對這種狀況很是驚恐,就是說,大學之後,他完全不記得自己發生了什麼。一切都很奇怪,這給他的感覺有幾分莫名。
“我……”韓鳳儀突然上前握住沈西何的手,“我想與你重修舊好。”
沈西何因爲她這話一怔,旋即恢復正常。這女人,又在說什麼胡話了?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輸血之恩也必會報答。但恩情不同於愛情。”沈西何默默的抽回手,說出的話有幾分傷人又有幾分冷絕。“而且,你前面所說,真的沒有騙我嗎?”沈西何問道。
“我的性格,你還不瞭解嗎?”韓鳳儀說着,彷彿受了莫大的委屈般,眼角有幾分溼潤。
沈西何看她這個模樣,不像是在撒謊,但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有些解釋不清,無法自圓其說的地方。
沈西何的直覺一向很準,無論是在何時。
“那位你說的被我救的小姐呢?”沈西何凝眉問道。
韓鳳儀聽見他的話後,柳眉不自覺的一挑,之前不是間接性失憶嗎?怎麼還記得那平素無奇的小姐?
“她看你醒了,許是就離開了吧!”韓鳳儀淡淡的道,從這話中,絲毫聽不出她對許漾有何不同的看法。
“對恩人,我哪能那麼離開?這樣豈不是太狼心狗肺了些?”許漾開玩笑似的話語傳進二人的耳朵中。
“誰讓你進來的?”韓鳳儀在聽見許漾的話時吃了一驚,隨後便是一直盯着許漾的一舉一動,現在看她竟是要進來,手裡好像還拿着什麼東西,潛意識下,韓鳳儀更不願放許漾進來,尤其在沈西何失憶後仍然對許漾產生興趣的情況下。
“這醫院的主人又不是你,韓小姐,我進來還需要與你稟報嗎?”許漾在語調中絲毫不讓步。
韓鳳儀心裡發怒,但一旁沈西何在側,她要裝的優雅大方一些,不能被最在乎的人小瞧了去。好吧,暫且忍她一忍,反正,許漾這蚱蜢也蹦不了多麼高了。韓鳳儀想着,扯出一抹比較無奈的笑容。
沈西何看着兩人針鋒相對的一幕,於情於理,他都該爲韓鳳儀說幾句內裡話的。但是,他也不知自己怎麼想的,竟然覺得兩人很有趣。真是……不可理喻。
“我給你們買了點飯,來,一起吃吧!”許漾話鋒一轉,不再與韓鳳儀爭吵,而是將盒飯拿出來雙手遞給沈西何。
“惺惺作態。”韓鳳儀暗自嘀咕了一句,但許漾只是當做未聽見。
給高正的盒飯,許漾在病房門口的時候就給他了。看目前的情形,還是不適合與沈西何說那所謂的“真相”。因爲她與沈西何之間,彷彿就像兩個陌生人。哎!對於這一點許漾也沒有辦法,她只好先要了高正的電話與地址,然後走一步算一步了。
沈西何打開盒飯,有自己最喜歡吃的魚香肉絲。不錯,這盒飯他很滿意,看來這位小姐挑選的搭配食物與他很符合嘛!不過這只是巧合而已,他只能說這位小姐眼光很好,對於更盡一步的猜測,他卻沒有再繼續下去。
“謝謝。”沈西何客氣的對許漾道。爲了這份食物,更爲了許小姐的細心。
許漾聽見沈西何的道謝,她無奈的點頭回禮,喜悅的面色下,卻是有着一種濃重的悲哀感。
許漾跑遍了附近所有的外賣店,只爲了給盒飯搭配一份魚香肉絲。她希望沈西何能夠通過這個來回憶起她,看來事實證明,她計劃失敗了。不過沒問題,她相信沈西何終有一天會記起全部的,會記得許漾,記得曾經的點點滴滴。許漾不會放棄,曾經的沈西何不是也沒有放棄過嗎?
“韓小姐,這是你的。”許漾在給了沈西何盒飯之後,也很客氣的給韓鳳儀午餐。
雖然韓鳳儀個性高傲,但有誰會與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呢?再加上韓鳳儀之前給沈西何輸的血,所以她現在很是需要補充些營養。所以韓鳳儀豪不客氣的接過飯盒,在沈西何那若有若無的目光的注視下,她與許漾道了謝。但是她卻並不會因爲這個午餐而感激許漾,她給午餐,也只是想做個樣子給沈西何看罷了。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不防一直做着樣子。看看沈西何最終會先上誰的船。
沈西何因爲車禍而發生的間接性失憶,使韓鳳儀更加自信起來。她不相信,死灰復燃會比無中生有更加困難。如果沒有什麼失憶,說不定她還要利用那恩情來束縛住沈西何,但現在嘛……呵呵,真是天助她也。
幾人都用了午餐。
“許小姐,您也是時候離開了吧!”韓鳳儀這話說的不留絲毫情理。
“你叫什麼名字?”沈西何問道,顯然,這話不是對韓鳳儀說的。
“許漾。許仙的許,盪漾的漾。”許漾頷首,微笑着解釋。
“許小姐,我們以前……是否見過?”沈西何問道。
許漾聽見他這話,略一動容,想必即使是失憶,沈西何心中應該還是有着她的一些影子的吧!既然如此,那許漾心裡就已經很知足了。不急,凡事慢慢來。
韓鳳儀聽見沈西何說的那“熟悉”的話語,難道,他真的想起了什麼?
韓鳳儀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沈西何與她平齊,所以沒有注意到,但與韓鳳儀正對着的許漾,卻是將她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
“西何,你該稱呼人家爲許女士。你看,高大哥還在外面等着她呢!不要打擾人家了好不好?”韓鳳儀勸導着。
沈西何非常反感韓鳳儀說話的語氣,彷彿把他當做了小孩子。而那韓鳳儀,就是在哄孩子。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稱她爲許小姐?”沈西何抓住問題的關鍵,一語中的。
“這……這是我們女人間的友好的稱呼嘛!叫女士的話,不就顯得許小姐很老嗎?你說是不是,許小姐?”韓鳳儀將話頭拋給許漾。
許漾看見韓鳳儀的神色,她明白,自己現在不是在做什麼選擇題,沈西何不記得她,就算回答“不是”也只是顯得她這個人太斤斤計較罷了。除此之外,別無它的好處。
因着韓鳳儀這話已經偷偷的轉移了概念,所以不管許漾如何回答,都對許漾沒有好處。既然如此,那還是把壞處降到最低吧!許漾想着。
“韓小姐說的是。”許漾笑道。沈西何看着兩人似乎在做戲一般,她們以爲他看不出來嗎?只是懶的明說罷了。
“我就不打擾,還望韓小姐也能早些出來,讓沈先生好好休息一下。”許漾隨意道。
但她這話無心的話,在許漾眼中卻變成了她韓鳳儀在這個地方,就是在打擾沈西何休息……韓鳳儀剛想反駁,卻見沈西何擺擺手。
“你們兩人都出去吧!我要休息了。”沈西何淡淡道。即便是大學好友韓鳳儀,他都是這麼不給面子。
對於沈西何的習慣,許漾與韓鳳儀似乎都很熟悉似的,她們二人果然不再爭吵,而是悄悄的退了出去。
臨走前,韓鳳儀還不忘再囑咐沈西何一番,讓他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不要累着。發生什麼事就叫他。
其實,韓鳳儀囑咐的這些注意事項中,只有“不要多想”這一條是發自肺腑的。其他的,正如她之前所評價過許漾的一個詞語,惺惺作態。
韓鳳儀與許漾離開後,沈西何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好好休息了。
他感覺自己腦海中有很多雜亂的記憶,這些記憶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佔據着很大一部分的空間。
沈西何突然感到頭暈,他剛想搖動牀邊鈴聲,把護士叫進來。但他轉念一想,找人來幹什麼,看他如今的這副醜態嗎?不,他可是沈警官。硬是憑着這種不服輸的精神,沈西何扛過了那陣頭痛。
儘管他忘了很多事情,但他是警察,他曾經的榮譽……這些沈西何都記得異常清楚。
只是,除了這些之外,他腦海裡時常出現一個小女孩的身影,那小女孩歡呼雀躍,那小女孩天真無邪……但留給他的,只有背影。這是他童年時的玩伴,可她到底叫什麼名字呢?沈西何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沈西何只記得,他與這個小女孩共同玩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他很快樂。但無論他如何想要看清小女孩的容貌,卻只是徒勞。但是,那個很久很久的記憶中的女孩,感覺背影非常熟悉。
病房外,韓鳳儀雙手環胸,看着許漾,那眼神,帶着幾分蔑視與傲慢。許漾突然想到,之前沈西何與她提過的,那個連環殺人案中死於傲慢的女星杏子。許漾沒有見過這等遙遠之人,不過嘛,她倒覺得,要說傲慢,誰能抵得過面前這位韓鳳儀?
“我不管你與阿何有什麼關係,現在,他已經忘記你了。既然如此,那你也不要癡心妄想了。好好的自個兒謀生去吧!不要把任何事都寄託在一個男人身上。”韓鳳儀嘲諷道。
許漾聽了她這番話,好一胡攪蠻纏之人。韓鳳儀說許漾憑藉着一個男人過活,那她韓鳳儀此時此樣,豈不是比她更像萬分嗎?
“我與西何之間,也不需要你知道。”許漾同樣學着她的神態動作,雙手環胸,冷眼看她。
“你……”韓鳳儀想到裡面可是沈西何正在休息,如果被他聽見或許吵到他的話,那可就不合算了。韓鳳儀一番計量之後,硬生生的控制住自己脾氣,決定在其他方面上,再好好的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反正阿何也不記得你了。我爲何要管你們的曾經?再者,就算你說的天花亂墜,也不能改變某些事實。你還是認命吧!”韓鳳儀保持住溫和的語調,溫聲細語的勸導起來。
“是啊!那麼,韓小姐,再會了。”許漾說完後與她打了個拜別的招呼,就離開了。不過,她最後的那句話,倒是讓沈西何有幾分費解,許漾這是什麼意思?她說的“是”,是表示她已經想通了還是隨意的敷衍。韓鳳儀相信後者的可能性會大一些。
許漾走後,病房外就只剩了韓鳳儀一人。她站在80號病房外面,雖說她是心甘情願要在這兒等着沈西何,但是,這些病房空曠的走廊裡,只有這麼一人,也着實讓她有些羞赧。
不過,既然是她自己選擇的,那麼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她韓鳳儀可不是什麼輕易放棄的人,不然她就不會來爲沈西何輸血了。
雖然有些事情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疑,但不管怎麼說,只要她能得到她想要的,其他事情,她一概都不會去理會。
這時,沈西何已經睡着了,所以他沒有注意到,韓鳳儀悄悄的進了他的病房。
韓鳳儀坐在牀上,一邊打量着沈西何,一邊喃喃自語。
求而不得,愛而不善,思而不成……我爲什麼會這樣?
韓鳳儀不知道,在她坐在沈西何牀上的那一刻,沈西何就驚醒了。沈西何也很懷疑,怎麼現在的自己睡眠質量這麼差?不過,沒有人爲他解惑。正是因爲驚醒,而他感覺到那人是韓鳳儀後,他懶得動,希望韓鳳儀自己知趣,一會兒就會離開。
不過,很可惜沈西何想錯了。在他裝睡了都有一個小時了,韓鳳儀還是沒有要走的跡象。
時辰是他自己所估摸的,總之,比一個小時,只會多不會少。
沈西何真是想不到,一個女人就這麼目不轉睛的凝視自己一個小時以上,她不會感覺厭煩嗎?
如果韓鳳儀再不離開,那他可就要真的醒來了。
也正是因爲沈西何堅持了幾分鐘,所以對於韓鳳儀的那句話,沈西何這纔沒有錯過。
剛剛韓鳳儀說,“不管你與許漾有什麼關係,我都認定了你,這一生也只跟你。”
韓鳳儀的話使沈西何一顫,不過他僞裝的很好,韓鳳儀應該沒有發現他這動作上細微的變化。
驚到沈西何的,不是韓鳳儀那似乎感天動地的表白。而是她所說的前一句話,因爲後面那兩句,已經被沈西何自動忽略了。
剛剛韓鳳儀是不是說,不管你與許漾有什麼關係?
那麼,是不是可以由此推斷,沈西何與許漾之間,是有着一些關係的。雖然他還沒有回憶起來。
那麼,這應該與他損失的那段記憶有關了。沈西何沒有問韓鳳儀關於那幾年空白記憶的問題,糾其原因,還是因爲沈西何不信任她,怕自己被她誤導。
就在這時,或許那韓鳳儀也覺得直直盯着沈西何沒有什麼意思,於是終於起身離開了病房。沈西何雖然不知道她去了哪兒,但一個大活人,終究丟不了的。
不行,他是個求知慾甚強的人。如果要知道那段空白記憶,或許他要去問那個當事人了。那個他初次相見時,覺得很熟悉的女人——許漾。
沈西何不確定韓鳳儀這個人會做出什麼,所以詢問許漾這件事情可不能讓她知道。那麼,看這情況,他該如何找一個與許漾單獨會面的機會呢?
沈西何聽見了敲門聲。
懂得敲門這個禮節,肯定不是韓鳳儀,應該是護士吧,不知道有什麼事情。
“請進。”沈西何喊道。
來人進來了,卻是超出沈西何的預料。這個人……竟然是許漾,還有那所謂的許漾的“丈夫”高正。
沈西何審視着這兩人,難道他們有什麼事要與自己說嗎?而且特意避開了韓鳳儀。
沈西何也正想知道自己與許漾的淵源,趕緊邀二人入座。
“我知道,便是同你講些我們之間的故事,想必你也是不信的。一定要自己查明瞭才肯相信。”許漾看着沈西何,雙眼已經抑制不住的落淚。“我不想與你說太多,這個人,算了,高大哥,你來與西何解釋吧!長話短說,說明白就好。”
高正點點頭,便與沈西何娓娓道來。如果高正說的是真的,那麼這件事情還真的有很多值得推榷的地方。
沈西何捋了捋剛剛高正所說的內容。
大意就是,高正醉酒駕車,然後他沒有注意到,前面驅車而來的沈西何。眼看兩輛車正要相撞時,沈西何意外的拐了彎,使車的既定軌道從直路到了山溝,沈西何的車撞在了一棵大樹上,就連沈西何自己,也是傷亡慘重。
高正還怕他不信,與沈西何信誓旦旦的道,那被撞毀的汽車,應該還能在山溝中找到,即使汽車被處理了,那也會留下一些殘渣廢屑的。
比起高正所說,沈西何還是更爲在意一些高正說話時的語氣。這就是警察的思維,絲毫不放過任何一處的細微。
通過高正的腔調語氣,沈西何可以斷定,這人,一定是個東北農村人。那麼,他就沒有騙自己的必要了。
沈西何再想想韓鳳儀與自己的解釋,他爲了救許漾才發生的車禍,這兩者相比較,顯然,韓鳳儀所說的,使許漾在沈西何心中徹底變成了一個路人。而高正所說,沒有提到許漾,這也會使沈西何有興趣調查許漾的資料。
不過,沈西何想着,許漾這個人,可真是奇怪,既然韓鳳儀誣陷她,那爲何不解釋清楚呢?
哦,沈西何想起來了,許漾解釋過了,只是他不相信罷了。不過,照高正的說法,那麼,許漾與沈西何之間,又有什麼關係呢?
因爲這東北漢子的坦誠,沈西何對他莫名的多出一份好感。所以,沈西何繼續將疑惑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似乎在等高正給他一個關於許漾的答案。
但高正只知道車禍這事的來源,對於自己不瞭解的,他可是萬萬不敢插嘴。一旦給人家造成什麼誤會,那可就麻煩了。
“對不起啊,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情。”高正爲難道。
沒想到沈西何聽了這話後不止沒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反而還無比高興。“現在,你相信你之前所說的車禍了。”沈西何道。
許漾和高正都有些吃驚,不過許漾很快就恢復了過來,這樣的人,有自己的評判能力,有自己的猜測勘察,這樣的人才是她認識的沈西何。那麼,這句話由沈西何說出來可是一點都不驚奇。
算算時間,韓鳳儀應該回來了,讓她看見許漾與高正進來見沈西何,總歸又會發生口角,然後便是永無休止的吵鬧。即使爲了沈西何的休息,許漾也不想再與韓鳳儀爭吵。
“我們先離開了,你好好休息。”許漾對沈西何關懷道。
隨後,不待沈西何說出什麼挽留的話語,許漾就拉着高正離開了。
走廊上,“謝謝,你可以回去了。放心,西何不會怪你的。”許漾把這件事情解釋了清楚,心裡也是端的無比高興,與高正道。
“裡面那位先生……他真的不怪我了嗎?”善良老實的高正還是不願立即離開,非要等到確認不可,至少也要在這兒留着,對這個可以稱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的沈西何,一直待他完全康復,他纔可以離開。
許漾看高正的神色,彷彿知道了他在想些什麼。許漾也不會介意,只是想留在這兒罷了,還介意什麼呢?況且,如今這種實在的人,也還是不多了。
說起來,許漾還真想好好感謝高正,要不是他打電話叫救護車,說不定,沈西何早就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亡。
不過,許漾想到,恐怕在高正眼中,這份感謝是對他的侮辱,所以許漾只好在心裡默默記着這個善良的鄉下人。
шшш⊕ т tκa n⊕ C〇
這時,韓鳳儀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