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個星期之後,沈西何接到了陸北的電話。
“大哥,你讓我查的事情,有着落了。”陸北的語音很是沉重,聽得沈西何心裡“咯噔”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儘管直說就是。”沈西何直言。因爲沈西何現在還處於被調查階段,所以從國家律法上講,陸北不能叫他“沈隊”,但出於交情以及兩人的私下關係來看,陸北依然喊他一聲“大哥”。
“這四起殺人案,都與一件事情相關。”陸北的語調變的愈加沉重起來。“它們,都與許漾父親的死有關。”
沈西何的心裡突然變得沉重,猶如放着幾十斤重的大石,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對於六年前的事情,這是他一直都不敢回憶的痛苦。他不願回憶,就可以自欺欺人的當做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其實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已經裝了六年了。
而面對這猝不及防的真相,就像是要揭開心底的那層傷疤,他害怕去面對。
“許漾的父親許立平,他當初在拳擊比賽時被陷害嗑藥,而導致終生殘廢。陷害他的人,正是裁判的情人,而據我千方百計的探索打聽,那個情人的名字就叫,姚欣。”陸北初時聽見這些消息,只覺不可思議,不過現在他也能接受了,哪怕再不可思議的過程。
沈西何聽見姚欣二字時,還真是久違的記憶啊!情人在牀上時隨便向自己的金主煽風點火的說些什麼,那個愚蠢的裁判再結合下其中的利益關係,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繼續。”沈西何道,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後面的事情。
“後來許漾小姐染上冰毒,這個,相信你查過了。”陸北話鋒一轉,“但是,你知道許漾還有個妹妹嗎?”
妹妹?這下輪到了沈西何驚嚇了。如果許漾有妹妹,爲何一直沒有聽她提起過?
“這個妹妹,和許漾沒有什麼血緣關係,而且,她正是幾年前的當紅明星,齊慎兒。”陸北緩緩道。
原來是齊慎兒,不對,記得與許漾再次相遇時,她當時發現了一個大命案,而那個被殺的人,不就是齊慎兒嗎?許漾爲什麼要裝作不認識她?現在如果說些許漾見那人血肉模糊,沒有認出來之類的,沈西何可不會相信。
“當年,齊慎兒給許漾注射了冰毒。”
陸北的又一枚重磅炸彈使沈西何無暇顧及,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了。
齊慎兒給許漾注射冰毒,然後許漾染上毒癮,原來這纔是事情的根源。不過,她們既然是姐妹,齊慎兒爲何要那麼做?
“大哥,我之前與你說過的許立平殘疾一事,在他殘疾之後,他的夫人,也就是許漾的生母溫婉與許立平離婚了。之後溫婉找了個富商,她想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接過去,而齊慎兒正是富商的女兒。齊慎兒心生恨意,於是她讓人給窮困潦倒而迫不得已去賣血的許漾,注射了冰毒。”陸北娓娓道來。但他每說一個字,都讓沈西何覺得無比的心寒。“哦,對了,那個時候,齊慎兒還不是什麼當紅明星。”
“姚欣,齊慎兒,其他的人呢?邵呈與這個案子有什麼關係?”
“老大,您可真是觸類旁通。”陸北嘿嘿笑着,“邵呈,是直接判定許漾故意殺人罪的法官。”
六年時間,真的能夠改變一切,比如使齊慎兒做了影星,使邵呈從商,使姚欣傍上了邵呈這個大款,同時,也使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經歷了太多太多。
“這又是怎麼回事?”沈西何問道。
“許漾小姐染上冰毒後,她被送去了戒毒所。大概在半年之後,她戒毒成功,那裡也就沒有了扣押她的資本,許漾小姐回到家後父親正好被殺,而屋裡狼藉一片。就在許漾小姐愣神的時候,警察趕到了,以故意殺人的罪名將她逮捕,法官宣判罪行。”陸北談道。
如果這是在現實中兩人面對面的說這些東西的話,沈西何相信自己恐怕已經忍不住一個拳頭砸了過去,“你這都是在胡扯。”
這個案子疑點重重,比如警察爲何來的這麼及時,還有真正殺她父親的人是誰,以及其他的疑惑。而邵呈法官什麼都沒有問,就草草的判了許漾的罪行,這顯然就是受到了他人的指使。到底是誰和許漾有這麼大的仇恨呢?
“那蔣伊與許漾沒有關係了吧?”沈西何強壓住心底的怒氣,他只感覺,這些年由於他的疏忽,使許漾吃了很多的苦。
聽到蔣伊二字,陸北心裡一陣抽痛,他對蔣伊還是放不下。
“應該沒有關係,至少從調查的資料看來。”陸北道。他很負責,把所有能夠查到的資料都查了。“不過,蔣伊之所以是齊慎兒的經濟人,還是因爲她們兩人小時候的親密,蔣伊與齊慎兒是對對方無所不知的閨蜜。”陸北查案的事無鉅細這一點,正是沈西何所欣賞的。既然蔣伊與齊慎兒是閨蜜的話,那令許漾染上毒癮一事,究竟是不是蔣伊爲她出謀劃策的呢?
畢竟死者已矣,他們在這兒不管如何設想,都無法得到驗證,況且這樣做只會得罪死者。沈西何現在更是發現,自己對於許漾的過去,可是說是一無所知。不,不是過去,而是這六年的生活。
然後許漾被判有期徒刑十年,之後監獄暴動,他就逃出來了。不過,在沈西何的腦袋裡又有一個新的問題。以許漾的能力,她是如何自己逃脫的?電影電視劇裡的密道可都是騙孩子的,如果沒有人幫她,單憑她一己之力,許漾很難做到這一步,除非,會有人在暗地裡幫助她。那麼,這個人,會是季少卿嗎?對於這件事,沈西何還需要好好的考慮計劃一下。
“今天中午,我們出來吃個飯吧!”沈西何說完後,他將手機扣掉,揉揉自己有些發昏的太陽穴。
他相信,陸北一定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因爲許漾工作原因,所以她中午一般都回來,自己在那邊買點吃的,然後這繁忙的一天也就算打發了過去。這一點沈西何是知道的,所以他纔不怎麼緊張關於許漾突然回來的問題。
沈西何去了以前和陸北經常吃午餐的那家餐館,不出意外,他看見了陸北,而且陸北還拿着一個檔案袋,估計是關於許漾以及許立平等人的資料還有那些殺人罪之類的。
“大哥請坐。”陸北一眼認出了沈西何,雖然兩人已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沒有見面。
沈西何聞言坐了過去。
“兩碗拉麪,謝謝。對了,其中一碗不要蔥花。”陸北與服務員打着招呼。
“很久之前,咱們經常在這邊吃拉麪,哎!”沈西何竟有些感嘆時光不復之感,“你還記得我不喜歡蔥花啊!”言罷,兩人相視一笑。
“對了,這是相關資料。”陸北正色道,他從檔案袋裡掏出幾張照片,“六年前的許漾,許立平,齊慎兒,邵呈以及姚欣。”
與前面幾起案子有關的犯人或者受害者都死了,那蔣伊的死與誰有關?沈西何想起之前陸北說過的,齊慎兒與蔣伊是閨蜜,那麼很可能注射冰毒就是蔣伊的主意,當然,這些都只是猜測。
除此之外,還有秦少白,假設他的暴露是因爲殺害了許漾的弟弟許一凡,那麼,許漾不應該不知道許一凡已經死去的事實啊!這怎麼解釋?
還有近期發生的這四個案子,前面四個都與許漾有着直接或間接的關係,難道後面四起就僅僅是模仿性殺人案嗎?
沈西何想着這些問題,只覺頭腦一片混亂。
沈西何看着照片裡的六年前的許漾,與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可惜再見,卻是物是人非。
“現在,我們可以這麼來分析。”陸北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紙筆,在紙上畫好人物關係圖。
沈西何看着他熟練的畫圖模式,想着自己卻因爲擔心等等而畏縮,真是不應該。
待陸北分析一通之後,只剩下秦少白這一條線是模糊點,暫且先如沈西何想象中的那樣吧!
“我們再來看這四起案子。將被害者的人物資料調查出來,推演到六年前。而這四人正好與許立平有關係。”
沈西何聽見陸北的這通話,立刻反應過來什麼。
“這麼說……所有的案子,都與許立平有關?那除了已經死亡的人,還有下一個有關的人嗎?這樣我們就能抓住兇手了。”沈西何沉聲道。
“不多不少,迄今爲止,與案子有關的人全部死亡。”陸北冷靜道。
全部……死亡。沈西何一驚,這麼說,原來他們已經失去了最好的先機。
“老大,我還是先給你說說六年前具體的案子吧!當然,其中要加上我的猜測。”陸北這才緩緩道來。“六年前,在泰國有一個拳擊比賽,這些可以通過具體的資料查到,不過不知道爲什麼,能夠查到的資料非常少,好像被人故意消除。裁判的情人與他說了什麼,使他覺得誣陷許立平是一件對自己有利的事情。然後在許立平比賽勝利後,裁判找出做的僞造證據,誣陷許立平在比賽時嗑藥。之後還有曼谷的醫院方面,也做出了有關的證明。按照當時的不成文的條例,許立平違反了規則,必須要付出一條腿的代價,但有人從中作梗,將許立平的兩條腿都打折。”
這時陸北和沈西何的拉麪端上來了,陸北道了聲“謝謝”後,又繼續講道,“許立平的夫人溫婉與許立平離婚了。然後她又找了一個齊姓富商。而齊慎兒,正是那富商的女兒。然後迫於生計,許漾在泰國的拳擊俱樂部打拳,爲了家人的生活。溫婉想將許漾帶走,去做富家小姐,而許漾並不知道這件事,但是齊慎兒知道了。就在許漾賣血時,齊慎兒買通了醫院裡的人,然後在她的血液中注射了冰毒。自此許漾染上了毒癮。在齊慎兒的授意下,許漾被戒毒中心的人帶走了……”
陸北看見沈西何眼角似乎有些溼潤,他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想必沈西何對許漾的過去很是悲痛,他一定認爲許漾變成這個樣子都與他有關,如果沈西何能夠早點找到許漾,或許她就不會賣血打拳,更不會被誣陷故意殺人罪。
“這個略過去,許漾大約在半個月之後從戒毒中心出來了。這時,他回到了家裡,只看見弟弟許一凡給她留下的要出去打拼,讓她不要着急的信件。然後許漾要去找父親時,卻發現她被勒死在牀上,死亡時間大約有三小時左右。這些都是我調出以前的屍檢報告來看的。”陸北喝了口水,繼續講道,“而許漾可能被人襲擊了或者發生了什麼意外,然後警察接到了某人的報警電話,於是事情就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許漾回家後因爲毒癮發作,於是悲痛的殺了自己的父親。她醒悟過來後只看見自己手裡拿着一根粗繩子,其他的都忘得一乾二淨。公堂上她對這些事供認不諱,實際上發生了什麼她自己都未必清楚。”陸北分析道。
“許漾因爲故意殺人罪,而且又是在毒癮犯了的情況下,所以法官可憐她,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沈西何接過話頭。陸北聽了他的分析後直點頭。
“法官爲什麼要格外開恩放她一馬?除非有人收買了法官。而那人,最有可能就是秦少白。或許我們可以這樣假設,許一凡找上秦少白,只要他能夠救自己的姐姐,那麼即使是死亡,許一凡也願意。”
陸北拍起手掌,“老大,你的分析可真是厲害了,我還想不到這一層呢!”
“說什麼呢?先吃飯吧,吃飯。”沈西何笑道。
如果真的如沈西何所想,那麼無疑,許漾就更加悲哀了一層。但願不是那個樣子,沈西何在心中想道。
“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大概在許漾入獄後的一個月,監獄發生了暴動。犯人聯合起來襲警,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手槍,然後許漾就趁着暴動的機會逃走了。”陸北緊皺眉頭。“許漾貌似銀行卡里有一大筆錢,她逃到了榕城,然後就在這兒定了居,自己租了房子,找了斂妝師的工作,因爲這個工作比較辛苦,所以許漾的工資倒也不差,不過她自己倒是樂在其中。”
沈西何無奈的搖搖頭,陸北這是……對許漾起了興趣?不過這可不行,許漾是他的女人。
“你似乎忘了,我讓你查的是季少卿。”沈西何笑笑,他也是剛剛想起來。而陸北與他說的這些,都與許漾離不開關係。
“急什麼,前面是鋪墊呢!”陸北微怒道,“雖然季少卿做的很好,僞裝的很好,但我還是查出了他的馬腳。”
“這些年以來,一直在保護並且資助許漾的人,是季少卿嗎?”沈西何正色道。
“何止?”沈西何一聽陸北這反問,大概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恐怕季少卿所做的,遠遠不止這些。
“如果我猜的不錯,監獄暴動,正是季少卿所弄出來的。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瞭解了。”陸北小聲道。
在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就算事情泄露出去也沒太有關係,所以,這纔是沈西何選擇這個餐館的原因。
突然的,沈西何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許漾被陷害入獄,如果許立平的死亡,如果許一凡與秦少白之間,這些全部都是季少卿陷害的呢?以及許立平在比賽過程中被誣陷嗑藥,這也是季少卿所指使姚欣的呢?還有齊慎兒,也只是他所利用的棋子。
而季少卿做這些事情的目的,只是爲了讓許漾無依無靠,然後選擇依賴自己。就是說,先把許漾打碎,然後再重塑一個喜歡自己,依戀自己的木偶。這纔是他的真正的目的。然後這些年來,季少卿一直在幫許漾報仇,也是想讓她依賴自己。沈西何這麼想着,竟然覺得季少卿着實可怕。
“還有,老大,這些年來,季少卿與許漾之間,基本上是如影隨形。以及你們去北京和許漾小姐去曼谷的那次。”陸北倒吸一口冷氣,緩緩道。
沈西何聽見這話後,他也着實一驚,自己那麼小心謹慎,沒想到卻沒有發現有人在跟蹤自己。
而且他與許漾在家的時候,恐怕季少卿也是整天拿着望遠鏡朝這邊觀望呢!沈西何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等等,沈西何既然都沒有發現季少卿的存在,那陸北是怎麼查出這些可以稱的上是隱秘一類的事情呢?如果是季少卿故意透露的話,那倒是也有可能,不過沈西何想不出季少卿故意透露這些事情的目的。
除非他是爲了等下一步,那接下來的一步是什麼?而且,季少卿對許漾的感情,究竟是不是愛情呢?這些,沈西何都不敢猜測。
沈西何與陸北z吃完了拉麪,二人很快就告別離開了。
沈西何沒有回家,他轉而去了季少卿的公司。
說實在的,季少卿這個人,確實是個商業精英。他能把偌大但季氏企業管理的條條框框,而且非常有規矩,分工有序,這些都是其他企業所不能比的。
沈西何拿出會員卡,但凡有這會員卡的人,都可以直接來找季總。以前沈西何來過多次,以朋友的身份。而這次,他要以警察的身份來。
“對不起,先生,季總出差去了。”前臺接待小姐聲音甜美,尤其是叫“季總”這二字時。
早不出差晚不出差,他怎麼這麼碰巧?
“季先生什麼時候回來?他去了哪裡?”沈西何追問。
“抱歉先生,這些,我們也不知道。”小姐彬彬有禮的打發了沈西何。
沈西何吃了閉門羹,自然也不再去窮追不捨。或許,季少卿是真的出差去了,畢竟,除了是他的同學這個身份,季少卿還是堂堂季氏公司的總裁。
沈西何想着這件事,卻覺得疑點重重。從頭到尾,他都有一種被耍的感覺。從一開始的齊慎兒案件,他就是在被兇手牽着鼻子走。還有他被控訴包庇罪,真是可笑,除非他包庇的人是許漾。
不對,照陸北的資料來看,許漾確實是在逃犯人,那麼他和許漾同居也算是犯了包庇罪,不過,有誰會知道六年前的許漾呢?沈西何越想越覺得這事情太過於蹊蹺。
如果說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按照兇手給計劃好的話,那麼無疑,他現在正是在被人算計着。如何打破這種僵局呢?還是要從許漾入手。不是從她下手,只是藉助許漾的力量,然後將季少卿引出來。如果他的猜測不錯的話。
而且陸北因爲查的過於詳細,這使沈西何不得不懷疑,這些信息都是季少卿故意透露給陸北的。爲的,就是再次引他入圈套。
下一步,季少卿會怎麼做呢?這時,沈西何也在揣摩着季少卿的心思。主意打定,他給局長打了電話。
“局長,這件事情,從季少卿開始查。一定會有所突破的。”沈西何道。
“好,好,我這就放心了。”
局長聽見沈西何的話,也不禁老淚縱橫,心想這下案子總算有了進展。而他不斷的用電子郵件給沈西何發案子的線索,也是有用的。
沈西何對此沒說什麼,他扣上電話後,在想着如何將季少卿引出來。
突然,沈西何想起什麼,一個法子總是用,雖然不見得多麼聰明,但對於季少卿這樣的人來說,或許正是將他抓住的關鍵一擊。
這個法子,不是什麼連環計,而是非常簡單的,他要與許漾訂婚。
到時把這消息透露出去,季少卿一定會出現的。雖然他不確定季少卿對許漾的感情是什麼樣子的,但沈西何對自己的預感和直覺還是有些相信的。不久之後,沈西何相信一定可以解決掉這個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