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男子便一手兒忙了起來,他囑咐朱雪雁道:“姑娘,若要烤魚蝦,我還有好多長長的東西!你幫着我做吧!”朱雪雁問道:“是什麼呢?可儘管說兒。”男子便道:“我需要大約三十來根一寸長的細條!”他隨手從柿子樹下折下一根細細的枝條,將樹皮兒剝了,露出裡面白白的細枝,對她說道:“就是這樣的枝條!你便照着我做的樣兒,細細剝幾根罷!”朱雪雁不明白了,問道:“這些到底是做什麼的呢?”男子正忙着剖魚,聽了這話,笑道:“不忙,待會你可就知道了!”朱雪雁知道問了也白問,只得住了嘴兒,細細地從樹上採摘了下來,一根一根地剝着。
不一會兒,男子去湖邊洗好了魚蝦,對着朱雪雁笑道:“馬上你剝的小棍子,便可派上用場了!你先歇一會!等着我回來!”朱雪雁聽了這話,果然呆在原地,守着火堆,看着他將魚蝦又竄起,走到湖邊。她在火堆前坐下,忽地想起生死未卜的花純仁來,竟覺得此時的心中沒有一絲一毫地想起他,她覺得十分的愧悔,雙手合十,跪了下來,對着蒼天道:“老天!請保佑花田國太子殿下罷!他是個極好極好的人!請佑他還在人世罷!”說着,雙眼中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淚水。男子從湖邊回來了,看着朱雪雁雙眼緊閉,合十作揖,心中知道她是爲誰了。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將手裡的魚蝦放到青草地上,這輕微的聲響,朱雪雁已然是聽見了,她睜開眼睛,定定心神,擦擦眼淚,剛欲說話兒,男子已經搶先說道:“好了。現在怎麼傷感都是無用的。不如填飽了肚子,纔是最實在的。姑娘,你手裡的那些小棍呢?你可跟着我學。”男子便取了一根小棍,細細從一隻大蝦的尾部串去,一直串到那蝦的頭部,朱雪雁看了,便脫口而出道:“殘忍!殘忍!”男子回過頭兒來,眼神怪異地看着她,朱雪雁便住了嘴兒不說了。男子看着她說道:“你也跟着我學,我用些大的枝條來串魚兒!”
朱雪雁在心中唸了陣‘我彌陀佛’,便橫起心兒來,小心翼翼地串了起來。不一會兒,竟串出了十來根。男子那廂已經串好了三隻肥魚。男子將這些串好的大蝦大魚全度架在火上烤。朱雪雁奇異地看着,一時半會的,果然那些大蝦大魚,烤的是噴香四溢的!比家中燒煮的自是香多了!
朱雪雁讚賞地看着他道:“果然不錯的!這樣的吃法可是別有意味!”男子聽了笑道:“你現在可不說殘忍了罷!其實人這一輩子,怎能不吃葷腥!你見那寺裡的和尚尼姑不吃葷腥罷!可是你看那些寺裡的柱子,可還不是好好的豬血給塗了顏色的!佛門中人,也避不過這些!何況是你?”朱雪雁聽了,倒是笑道:“我沒想過這些,不過想來,卻是如此!”男子得意道:“那自是我看的透切!”朱雪雁見了魚蝦,腸胃大動,她悄悄吞了吞口水道:“大哥,我們可以開始吃了麼?”男子笑了道:“這個自然。”說着,將手裡的一串大蝦給朱雪雁,自己在一旁吃着一根魚尾。朱雪雁只吃了幾口,便覺得香嫩可口,柔滑異常,她
由衷地讚道:“真是好吃!”當下二人便坐在青草地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來。
吃過了魚蝦,男子看天色尚早,便對朱雪雁道:“咱們還是繼續趕路罷!”此時輕柔地微風吹過,空氣中帶着絲絲的花香和果子的甜味,男子忽地說道:“其實,就在這裡住着,豈不是也很好?姑娘你說呢?”朱雪雁也笑道:“是了,雖然這裡無雨,可是我卻覺得有‘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的奇妙感受,這裡空氣新鮮,果子鮮花遍地,魚蝦堪肥。我也覺得甚好!”男子喜道:“姑娘也是這麼想的?我卻有種‘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的蒼涼之感,畢竟前方不遠就有戰場遺留的血腥痕跡!可是在這裡停留了半日之後,我卻又發現此處有陶淵明所寫桃花源的影子,雖然這裡沒山澗沒深谷的!”朱雪雁聽了,便道:“雖然你我感受不一,可都認爲這裡的確是個佳處,是不是?”二人相視一笑。
忽地朱雪雁又沉沉嘆了口氣道:“可是,正如大哥你說的,你我是紅塵中人!自是免不得紅塵這許多雜事!想來我也是甚是可笑兒罷!”男子聽了笑道:“你知道就好了!”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眼看這翡翠城就在前頭,自是離芙蓉崖不遠兒了,她對着男子說道:“大哥,因有你你陪伴,我這一路可算不孤單寂寞,所以,我要鄭重地對你說聲,謝謝你!”男子聽了,說道:“不用說這些!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朱雪雁聽出了這話裡的深意,不由納悶說道:“什麼?你竟是爲了送我的麼?”男子見自己說漏了嘴兒,不由掩飾道:“姑娘生的這麼美貌,我卻是本可以就此走的,但是爲了多看姑娘幾眼兒,所以倒是自願和姑娘多走了一段。姑娘可是不見怪兒罷!”
朱雪雁聽了,心中納悶,回味男子說的這幾句話兒,可是也覺不出特別的意味來,只是悶悶地說道:“你我原是素昧平生之人,本就該各走各的道兒,這幾日,卻是多謝大哥你的照料,我自會記在心的!這以後,你若是有求於我,我也是必應的!”男子聽了,心中涌動一陣漣漪,口中卻說道:“那麼,且看着以後兒罷……”他轉過話題,看着前方道:“天色已晚,前面就有好些投宿的客棧,咱們倒也不必就宿於荒郊野外的了,不如咱們再走些路,找個客棧好好的歇歇,你看呢?”朱雪雁聽了便道:“這樣也好。”
二人走了會子路,來到了這翡翠城中,翡翠城原是個小城,剛剛經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戰鬥,雖說這城裡的百姓沒有任何的傷亡,可畢竟還是元氣大傷。只因這翡翠城原是個邊界小城,以風景頗佳而出名,往來的遊人客商也衆多,現在剛剛結束了戰爭,這遊人自是稀少,所以這城中的客棧們,住客更是寥寥無幾。男子攜了朱雪雁到了一家喚作‘空翠軒’的旅舍前,男子對着朱雪雁道:“這個旅店的名字倒是很有些雅緻,別家的客棧老闆們恨不得自家的客棧廂房裡,都給住的滿滿兒的,這家子卻偏喜歡叫個‘空翠’,可是有些意思!”
朱雪雁聽了道:“看來大哥你真的是花
田國外之人了。翡翠城雖然在邊界,可畢竟是花田國的城邦之一,這全城百姓自然是人人向佛的。這‘空翠’二字,我看是取自於孟浩然的那句《題義公禪房》詩句,‘雨後晚晴足,空翠落庭陰。看取蓮花淨,應知不染心’的了。”
男子讚賞地看着朱雪雁,口中也道:“果然好才情!看來這家子主人是將這客棧當做自己的隱逸之所了!他喜歡清靜,咱們卻偏要住他的地方!”朱雪雁笑道:“大哥你認爲是隱逸,我卻不以爲然,店主這樣寫着,只不過是希望那吟詩作詞的人兒能看出這名字中的蹊蹺,對他的客棧更加好奇而已!哪有開店的不希望自己生意好的!”男子說道:“這樣一說,倒也是在理兒,咱們可就進去罷!”朱雪雁聽了,便點了點頭兒。
到了這空翠軒,二人對視數眼,只見這院子中,只有幾間不大不小的房子,房子四周全是清幽的樹木,清新醉人,這幾間小房子掩映在綠樹紅花裡,煞是好看。
二人到了裡間的櫃檯前,只見這屋子後面忙碌着幾個夥計,就只剩了櫃檯裡站着的店主了。男子說明了住宿的來意,可是這店主卻笑道:“我這些房間都是極好的,價錢也是不貴!只是客觀您這樣的裝扮,恕我不能給你住!”他又看了看朱雪雁道:“當然,姑娘您是可以隨時入住的!”男子聽了,納悶道:“這倒是爲何?”店主撅着嘴兒說道:“客官您的臉上不是戴着一副面具嗎?萬一您是個官府通緝的大盜可怎麼辦?豈不是連累了小店的名聲?”男子聽了笑道:“是了。我竟是忘了!”此刻他雖然不願意朱雪雁看到他的尊容,但也毫無辦法。
於是,他對着店家,卸下了那副面具,露出了真顏,朱雪雁心中也自是好奇,這人不是說,自己丑得要戴上面具才能世人不以之驚麼?她本來就無意於美醜,對佛而言,不管美醜,都是一具空皮囊而已,將來都是要飛灰湮滅的。不過,這名男子到底長了個什麼樣子?她還是要瞧瞧。這一瞧不要緊,這名男子不但不醜,反而具備瑰偉豐秀之貌。朱雪雁見了,只是覺得好生熟悉,想來想去,方想起來,那一日菩薩山中,偶遇之人正是他!只是,她是個聰明人,此人不說,她便也不問。且繼續裝着糊塗罷!
這店家看了倒是一呆,笑道:“客官這樣好的相貌,爲何定要遮起來了呢?”他看着一旁的朱雪雁道:“二位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可是夫妻罷?只要一間房是吧!”這話一出,倒是羞得朱雪雁滿面通紅,男子倒是不以爲意,他大方說道:“不是夫妻,但也算是未過門媳婦罷!如今店家還是給騰兩間房兒罷!”店家聽了,便說道:“卻是如此,這些禮數還是要有的!”說了,便親自取了鑰匙,帶着二人看各自的房間。
朱雪雁便在男男子後頭低聲道:“你爲何要說這些?我什麼時候成了你未過門的媳婦了?”男子聽了,搖頭道:“不過一句戲言而已,值得這樣上心?不過,我說姑娘,你的記性似乎不大好,你既然見着了我的真容,真的就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