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好的,只是這裡有點不太舒服……”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酒意染紅了他的雙頰,深邃漆黑的雙眸被水霧籠罩,顯得格外迷離,“你知道嗎,就在一天之間,我的父母親人全都沒有了!他們全都騙了我!”
孟花朝很感興趣地看着他:“騙你?這世上除了我這個不怕死的人以外,還有人敢騙你?”
“騙子,你們統統都是騙子!”裴九川笑得越來越大聲,眉角眼梢掛上了淡淡的水汽,眼底一片通紅。
見到他這樣,孟花朝竟有些怔住了。
在孟花朝的心中,裴九川一直都是個無比強悍的男人,她從沒見過他露出過這樣的表情,看着是在笑,但卻比哭還讓人難受。
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憋得慌!
孟花朝揮了揮手,柔兒會意,帶着其他下人全部退出屋子。
房門被重新關上,只剩下孟花朝和裴九川兩個人。
孟花朝站起身,走到裴九川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讓他把腦袋靠在她懷中。她輕輕撫摸他的後頸,他的身體漸漸放鬆,靠在她的懷裡一動不動。
寂靜的夜裡,兩人相依相偎,誰也沒有說話,氣氛無比的靜謐。
過了許久,裴九川終於動了一下,他輕輕地蹭了蹭孟花朝的胸,低低地笑道:“小花花,你這裡又變大了呢!”
孟花朝:“……”
她用力推開他,怒罵:“無恥流氓!”
他的眉眼已經恢復正常,笑得一臉曖昧,絲毫不見半點傷感,彷彿剛纔幾乎快要哭出來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他似的。他伸手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圈她入懷,他笑得無比肆意,眉角眼梢盡是風流倜儻。
孟花朝翻了個白眼,很是無語。
這人剛纔還一副天都要塌下來的悲慘模樣,才一下子就又笑得這麼開心了,就算是精神分裂,也不帶這麼嚴重的,藥不能停啊親!
裴九川咬住她的耳垂,用牙尖磨了兩下,她推開他的腦袋,捂住自己的耳朵,瞪着他說道:“你屬狗啊?動不動就咬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屬什麼,你說我是屬狗的,那我就是屬狗的吧!”裴九川又湊過去親了親她。
孟花朝問:“你到底怎麼了?別忽悠我,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我被人騙了!”裴九川回答得漫不經心。
孟花朝推了推他:“說具體點兒!”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孟花朝:“那就長話短說!”
見她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裴九川只得如實回答,他將自己的身世真相大概說了一遍。
聽完他的敘述,孟花朝非常詫異:“這麼說來,你其實是巫族之後?”
裴九川敷衍地答道:“應該是吧。”
孟花朝問:“滅燈大師給你的絹布呢?拿出來給我看看。”
裴九川卻道:“你吃飽了嗎?吃完了話,就快去睡吧,我還有點事情要辦,今晚可能要晚點兒才能休息,你不用等我。”
想要將她打發走?沒這麼簡單!
孟花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湊近他的臉頰,哼道:“不把絹布給我看,我今天就不睡了!”
裴九川無奈地看着她
:“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係,知道得太多對你沒好處。”
孟花朝立刻做出一個停止的手指:“哎哎,打住!這句話我都聽膩了,你就算要忽悠我,也該換個新鮮點兒的託詞!行了,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只要你一句實話,絹布在哪裡?”
她的態度很堅決,裴九川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
他從衣袖中拿出白絹布,孟花朝立刻接過絹布,她展開絹布,迅速將布上寫着的內容掃過一遍。
這是一種鍼灸配合藥物的治療方法,外敷內服,雙管齊下,的確是一種非常周全的治療手段。
孟花朝是獸醫,對治人的醫術並不在行,讓她治點兒頭疼腦熱的小病沒問題,但對於精神分裂這種複雜的疾病,她就有點兒不應付不來了。
她誠肯地說道:“滅燈大師走了,你得再去找個可靠的大夫,繼續接受治療。”
精神分裂這種病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如果不及時治療,任其發展,裴九川分分鐘會變成瘋子!
變態就已經夠可怕了,再加上瘋病,這殺傷力想想都覺得可怕!
裴九川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以爲你會毛遂自薦,主動爲我治療。”
孟花朝汗顏:“我是獸醫!”
“你不是說,獸醫也是醫嗎?”
孟花朝輕咳兩聲,心虛地解釋道:“但醫生之間也有區別,獸醫主治禽獸,大夫主治人類,咱們的服務對象不一樣。”
“可我若是指定要你爲我治療呢?”
孟花朝連忙擺手:“這哪能行?萬一我不小心把你給醫出了毛病來怎麼辦?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你卻不想對我負責?”裴九川湊到她而耳邊,輕輕地呵氣,“我這些天夜夜陪你睡覺,難道都白陪了嗎?”
孟花朝:“……”
她按住抽搐的眉角,隱忍地說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別想轉移話題!”
裴九川將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聲嘆道:“我只想讓你醫治,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就不治了。”
孟花朝皺眉:“這不是小事,你別胡鬧!”
“我不相信其他大夫……”裴九川緊緊抱着她,目光極其專注,“除了你,我已經無法再相信任何一個人。”
孟花朝的心尖兒微微一顫。
一種淡淡的心疼,悄然涌上來。
她輕嘆一聲,無奈地說道:“好吧,爲了你,我可以試試,但我不保證一定能成功。你必須答應我,如果我失敗了,你必須立刻再接受其他大夫的治療!”
裴九川莞爾一笑,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目光寵溺:“好,都聽你的。”
白絹布上寫的步驟很詳細,孟花朝來來回回琢磨了很多遍,有了寫心得,但苦於沒有實際操作過,缺乏經驗,不知道她的那些猜想是否正確。
裴九川暫時還沒到治療的時候,孟花朝沒有機會在他身上操作,她也不想用其他人來做活體實驗,那太不人道了,有違醫者原則。
思考再三,她決定先在自己身上試試看。
好不容易逮住一個裴九川不在的機會,孟花朝立刻拿出醫藥箱,她一邊往外拿工
具,一邊對柔兒說道:“你去把門關上,別讓其他人進來。”
柔兒聽話地照做,關上房門後,她見到孟花朝開始脫衣服,好奇地問道:“您打算換件衣服嗎?”
“不是……”孟花朝脫得只剩下一件單薄的中衣,“你把蠟燭點上。”
柔兒點燃蠟燭,將燭臺端到她面前。
孟花朝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清酒,她取出幾根銀針,放到酒裡泡着,然後擼起衣袖,露出纖細潔白的胳膊。她從酒中拿出一根銀針,在胳膊上稍稍比劃了一下,隨後就一針紮了下去!
“啊!”柔兒被嚇得叫了一聲。
她臉色發白,結結巴巴地問道:“您、您這是要做什麼?”
“我要爲王爺治病,我沒把握能治得好他,只能先用自己來試試……”孟花朝顯然是疼得不輕,說話都有些發顫。她閉上眼睛,深呼吸兩口氣,待那股疼勁兒換過去了,她又拿出第二根銀針。
柔兒看不下去了,撲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說道:“您可以找別人嘗試,別這麼傷害自己的!”
孟花朝搖搖頭:“不行,我不能拿別人的生命做實驗。”
“您可以拿我做實驗,我自願給你標本!”柔兒捋起衣袖,焦慮地說道,“來,您往我身上扎針,隨便您怎麼扎都可以!我不怕疼!”
孟花朝衝她笑了笑:“我說過,不會拿活人做實驗,就算是你自願也不行。你放心,我心裡有數,不會真的傷到自己。”
她推開柔兒的手,將第二根銀針緩緩扎入胳膊。
劇烈的刺痛令她渾身發顫,她咬住下嘴脣,忍住差點溢出來的叫聲。
柔兒看得眼眶發紅,卻又幫不上忙,急得滿頭大汗。
時間一點點過去,孟花朝紮在身上的銀針越來越多,胳膊上、肩膀上、脖子上……全都扎滿了銀針,她的臉上已經血色全無,嘴脣都被咬破了,溢出了絲絲的鮮血。
柔兒用帕子爲她擦汗,緊張得手都在發抖:“小姐,您怎麼樣了?”
“幫我倒杯水……”孟花朝的語氣很虛弱。
柔兒連忙倒了杯茶水,遞到她的嘴邊,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去。
喝完水後,孟花朝的臉色稍稍好轉了些,她抓起一把草藥,放到燭火上烘烤。待草藥被烤得滾燙之後,她拿着草藥沿着紮了銀針的部位燻烤,沒過一會兒,那幾塊地方的皮膚就被薰得泛紅。
屋子裡滿是藥草散發出來的苦澀氣息,她將涼了的草藥丟到一邊,順手拿起早已熬好了的湯藥,仰頭一口灌下去。
苦澀的藥汁順着喉嚨涌入五臟六腑,刺痛緩減了許多。
半個時辰過後,孟花朝拔掉銀針,用特製的藥湯沐浴全身,擦乾身體後,穿上乾淨的衣服。
此時的她已經累得站都站不穩了,她叮囑了一句:“收拾好房間,別讓王爺知道這件事。”
說完這些,孟花朝就一頭栽倒牀上,閉上眼睛就深深地睡了過去。
柔兒心疼得不行,覺得這一切都是昊王害得,恨不得現在就去狠揍昊王一頓,好提大小姐出氣。可是大小姐不想讓昊王知道這件事,她不能違背大小姐的意願,只能暫時壓下心裡的憤恨,依照大小姐的囑咐做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