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煙罕至的荒野裡,野草叢生,瘴氣瀰漫。
在一個水潭邊,趴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他的四肢像是被人打斷了般,呈現出一種非正常的詭異姿勢。他的身上到處都是發炎潰爛的傷口,一些白色的蛆蟲在傷口裡蠕動,而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般,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趴在泥地裡,形如死屍。
這人正是唐非劍。
他被廢掉了武功,手腳筋也被全部挑斷,然後被人丟到了這裡,任他自生自滅。
這裡一片荒蕪,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他餓了整整三天時間,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對於現在的他而言,也許死亡纔是真正的解脫。
忽然,一個身穿五彩胡服揹着竹簍的漂亮女孩發現了他,她驚訝地叫到:“哥,這裡有個人!”
另一個皮膚黝黑的高大男人撥開草叢走了過來,他上半身只穿着一件無袖的黑色坎肩,露出肌肉鼓鼓的結實手臂。他躬身檢查了一下地上的年輕人,說:“這人還沒死。”
胡服女孩立刻問道:“我們要救他嗎?”
高大男人稍一沉吟,便道:“先帶回去看看吧。”
“嗯!”
他們用布將奄奄一息的唐非劍裹起來,由高大男人扛到肩上,快步離開這個水潭,直奔山寨而去。
誰都不知道,這次的死裡逃生,成爲了唐非劍命中最大的轉折點,等他再次出現在衆人視線前的時候,已經是五年以後……
自從裴九川離開之後,孟花朝只能獨自借住在藥王山莊之中,每天除了看書睡覺,就是去見藥王,由他老人家爲她施針配藥,如果天氣好的話,她偶爾還會去藥田看看。有幾次碰見次安卓,也只是簡單地打了聲招呼,沒有再做過多的交流。
爲此,她給裴九川寫信的時候,特意在信裡着重表明自己很乖很老實。路上碰到別的男人,無論對方長得多帥,她連看都沒多看一眼,特別安分守己,滿地打滾求表揚!
她將寫好的信交給樊二,據說暗衛有特殊的送信方式,正常情況下,一封信只需要一兩天時間就能被送達收信人的手裡,速度堪比順豐快遞。
孟花朝以爲這些信都被送去了夜狼城,可事實上,裴九川這會兒根本不在夜狼城。
裴九川和慕容瀧達成協議,裴九川率領軍隊作爲先鋒軍,攻打天嵐國,而這一打,就打了整整半年時間。
由於太后病重,新帝根基未穩,天嵐國國內的局勢一片混亂,幸虧有國師白鏡離出面力挽狂瀾,這纔將天嵐國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太后的病拖了小半年,在裴九川率軍打到宣都王城的城門前時,她老人家受到刺激,一口氣沒能提上來,當場暈死過去,之後就沒有再醒來,徹底地與世長辭。
由於內憂外患,太后的喪事無法大操大辦,一切都只能暫時從簡。
即便如此,宣都王城內上上下下都掛滿了白布,朝中大臣也都穿上白衣黑紗,一派肅容。
沒有太后的護佑,新帝只能獨自面對敵軍的入侵,他畏懼鬼剎閻王的兇名,不敢正面迎敵,想主動投降講和,但這個想法遭到了朝中絕大多數人的反對,其中就包括了國師白鏡離。
國內的勢力一分爲二,開始了激烈地爭鬥。
最終,年輕稚嫩的新帝沒能鬥過多智近妖的白鏡離,被白鏡離聯合幾大勢力給拉下了皇位。
這個在位不到一年的年輕皇帝,成爲天嵐國有史以來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他被改封爲閒王,秘密軟禁了起來,從此再沒有出現過。
沒有了皇帝和太后,整個天嵐國成了國師白鏡離的囊中之物,權傾朝野,無人可及。
城內改天換地,城外血雨腥風。
兩軍對壘,只隔着一道城牆。
白鏡離足智多謀,並且身手絕佳,但在戰事之上,比起身經百戰的裴九川,明顯要弱上許多。
雙方你來我往地打了個半個月,宣都王城漸漸趨於弱勢,若任務發展,兵敗破城只是遲早的事情。
宣都王城裡,文武百官齊聚在英欒殿內,共同商討禦敵之計。
人多口雜,七嘴八舌,又都各持己見,誰都不肯聽對方的意見,討論進行到最後,差點就演變成了全武行。白鏡離忍無可忍,一聲低喝:“住嘴!”
攝政王的威力非常有效,聲音一落地,百官就立刻噤聲閉嘴。
鴉雀無聲。
白鏡離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說:“就憑咱們那點兒兵力,根本不可能是裴九川的對手,與其跟他硬碰硬,倒不如攻其罩門,興許能達到一擊必中的效果。”
立刻就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道:“裴九川的罩門是什麼?”
“裴九川是個長情的男人,對付這種多情種子,自然要從他的小情人身上下手。”白鏡離隨手指了個武將,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帶五百個銀衛軍,去藥王山莊綁個人。”
經過半年時間的靜心調養,孟花朝體內的毒素已經被排出了九成多,只餘下一點兒殘留得毒素。藥王說,這點毒素已經不足爲患,等時間久了,它們會伴隨身體的新陳代謝,自然而然地排出體外。
孟花朝單手託着後腰,在藥田裡慢慢散步。
已經八個月大的肚子大了不少,走起路來略顯吃力,她穿着寬鬆的齊胸襦裙,一邊慢慢走着,一邊低頭環顧四周的藥草。
柔兒扶着她的胳膊,睜大眼睛看着地面,生怕她被什麼東西絆倒,不敢有半點馬虎。
逛完藥田,孟花朝站在路口處,習慣性地往大門方向眺望,呢喃自語:“他怎麼還不回來呢?”
柔兒當然知道小姐口中的“他”是誰,連忙應道:“王爺貴人事忙,肯定是被什麼事情纏住了,暫時分不開身,等他辦完事後,立刻就會來接您回去。”
孟花朝輕輕撫摸圓潤的肚皮,失落地說道:“我擔心他沒法趕在孩子出生之前回來……”
他那麼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如果不能親眼看到孩子出世,他肯定會非常遺憾。
柔兒說:“要不,您再給王爺寫封信?跟他說說孩子的事兒,讓他儘量趁早來接您。”
這半年時間來,她寫給裴九川的信不下一百封,卻一封回信都沒收到過,如果不是她很相信裴九川,她真會以爲那傢伙是不是在外面有了新歡,把她這個舊愛給忘記了。
孟花朝搖搖頭:“算了,他太
忙了,說不定連看信的時間都沒有。”
他們回到小院,孟花朝翻出這半年來積攢下來的手札筆記,一邊查看一邊完善手札中記載的內容,經過這半年時間的研究,以及藥王從旁指點和協助,她對人格分裂制定了一整套治療方案。
外敷內服,配上鍼灸,一點點地調養治療,應該能幫裴九川的病治好。
孟花朝打算等生完孩子之後,就爲裴九川治病。
柔兒將燈燭往她旁邊挪了挪,小聲說道:“小姐,時候不早了,快安歇吧。晚上光線不好,別把眼睛看壞了,等明天再繼續看吧。”
孟花朝放下手札,揉了揉鼻樑,正準備起身,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大喊:“走水了!大家快跑啊!”
一聽這話,孟花朝頓時就變了臉色,她匆忙跑出臥房,伸長脖子往外眺望,只見後山已經被火海淹沒。火焰沖天,染紅了半邊天際,猶如一盆被潑上去的硃砂紅墨,紅得刺眼奪目。
風吹火漲,藥王山莊正好位於順風的方向,火焰順着風被吹響山莊,山莊的後院已經被火焰吞噬,空氣中漂浮着濃郁的燒焦味,不斷有人在大喊尖叫。
柔兒被嚇懵了,紅着眼眶問道:“小姐,我們現在怎麼辦?火這麼大,我們會不會被燒死?”
還沒等孟花朝開口,就見到樊二從屋頂跳到地上,他衝孟花朝說道:“孟姑娘,這裡不安全,請儘快跟我離開。”
孟花朝卻道:“小禿還在馬廄裡,我們不能拋下它!”
柔兒立刻說道:“小姐,您先跟樊二哥逃吧,我去馬廄找小禿,咱們在山莊外的湖邊會和!”
說完,不等孟花朝開口,她就提着燈籠,急匆匆地朝馬廄跑了過去,轉眼之間,她的背影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孟花朝萬分擔憂柔兒和小禿的安危,但她懷着孩子大腹便便,就算跟上去也幫不上任何忙,很有可能還會成爲拖後腿的累贅。無奈之下,她只得帶着冥夜和恭喜發財,與樊二一起往外逃。
一路上,不斷有人來回跑動,臉上滿是驚恐之色,似乎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火災給嚇到了。
爲免孟花朝被這羣人給撞到,樊二全程將她護在身後,儘量隔開她與他人的距離,冥夜緊隨其後,寸步不離。
恭喜發財扇動着翅膀,在他們頭頂上方飛行,或許是被緊張的氣氛感染到了,這兩個吵鬧的小傢伙,現在變得無比乖順,無需指揮就能跟着孟花朝飛。
孟花朝一邊跑一邊問:“其他人呢?”
當初裴九川走的時候,留了二十個暗衛給她,由樊二統領,專門負責保護她的安全。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只有樊二出現,其他暗衛卻都不見蹤影,這情況很不對勁。
樊二一邊專心找路,一邊分神回答她:“暗衛中有人出現了分歧,那些人要殺你,我和另外一部分兄弟不同意,就跟他們打了起來,雙方全都損失慘重,幾乎稱得上是全軍覆滅。”
孟花朝很詫異:“誰跟我有這麼大仇,竟然要殺我?”
過了一下,才聽到樊二答道:“他們與你無冤無仇,只因爲你是王爺的唯一軟肋,如果不殺掉你,王爺這輩子就只能受制於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