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川卻不願就此放棄,他不顧旁人的勸阻,站在凡蘭宮的階梯前站了整整三天兩夜。
太后仍舊沒有改變主意。
最終,裴九川只得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搖搖晃晃地離開皇宮,回到昊王府中。
地下冰窖中,孟花朝的屍體被放在冰牀上,裴九川輕輕撫摸她蒼白的臉頰,溫柔地輕聲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哪怕毀滅這個世界,我也在所不惜。”
他低下頭去,親了親她的額頭,姿態無比地虔誠。
第二天,裴九川帶着孟花朝的屍體,率領整個暗衛軍團,強行闖入皇陵,盜走稀世珍寶冰魄。
冰魄原本被置於太祖皇帝的嘴中,在冰魄的作用下,已經死了幾百年的太祖皇帝仍舊看起來栩栩如生,絲毫沒有死屍的腐朽氣息。當裴九川將冰魄從他嘴裡取出的那一刻,他的屍身瞬間化作萬千細沙,崩潰散落,只餘下一具白森森的枯骨。
裴九川將冰魄放進孟花朝的嘴中,原本縈繞在她身邊的屍臭氣息頓時就蕩然無存了,屍斑全部淡化消失,甚至連胸前的傷口都自動癒合了,沒有留下半點疤痕。
在她的屍身表層,凝結了一層極薄的細冰,皮膚白得近乎透明,輕輕一摸,除了冷得嚇人以外,感覺已經跟活人沒什麼區別了。
不愧是傳聞中的稀世珍寶,這冰魄的作用果真強大!
裴九川對此感到很滿意,他率領暗衛軍團退出皇陵,聞訊趕來的皇家親衛軍已經將他們團團包圍。白鏡離站在最前方,他雙手攏在寬大的袖中,清雅脫俗,猶如夜明珠般,在人羣之中散發出柔和奪目的溫潤光芒。
與從前不同的是,現在在他腰間掛着一把烏金佩劍。
所有人都知道國師大人的占卦演算之術天下無雙,卻不知他的劍術亦是位於一流高手之列。
白鏡離雲淡風輕地說道:“昊王,擅闖皇陵,這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你若能乖乖投降,我可以爲你向太后娘娘求情,看在你過往的戰功之上,太后娘娘興許會法外開恩,饒你不死。”
面對千軍萬馬的圍攻,裴九川絲毫不懼,他面無表情地說道:“本王這裡有先帝御賜的丹書鐵券,無論本王犯下何等罪行,只要不是犯上作亂之大罪,你們就無權動本王半分!”
說完,他大手一揚,從手下翻出一本金光閃閃的丹書鐵券,將在場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白鏡離卻看也不看他手裡的丹書鐵券,右手輕輕一晃,從寬大的衣袖中抽出一卷金絲玉帛。白鏡離將金絲玉帛展開,在半空中晃了晃,他淡淡地說道:“這是先皇在臨終之前口述的聖旨,先皇有旨,待先皇駕崩之後,若昊王未能在兩日之內離開宣都王城,就以犯上作亂之罪,將昊王逮捕處死。”
他看了裴九川一眼,又道:“王爺若是不信,可以將這聖旨拿過去看一看。”
裴九川盯着他手裡的金絲玉帛看了片刻,忽而冷笑起來,笑容冷冽如寒冬冰雪:“不必了,本王不信你會蠢到僞造聖旨的地步。”
人都說飛鳥盡良弓藏,如今邊境之地的敵軍還在蠢蠢欲動,先皇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弄死了,可憐當初他父王還盡忠職守地戰死沙場,現在想來,再忠心的臣子,都敵不過帝王的猜忌之心。
白鏡離也是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還請王爺能行個方便,乖乖地交出帥印兵符,然後束手就擒,也省得多動干戈,徒增殺戮。”
裴九川卻道:“本王南征百戰數年,殺過的敵人比你說過的飯還多,在本王的軍規中,只有戰死的兵,沒有投降的孬種!想讓本王投降,除非你有本事取走本王的頭顱,否則就一切免談!”
跟在他身後的暗衛軍團不約而同地齊聲喊道:“寧戰死,誓不降!”
喊聲響天徹地,震耳欲聾。
白鏡離將手搭在劍柄上,緩緩抽出長劍,烏金鍛造而成的劍鋒寒光閃閃,殺意渾然天成。
他說:“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了你們。”
他對身後的親衛軍做了個手勢,淡淡地拋出一個字:“殺。”
一瞬間,喊殺聲猶如炸雷般響起來,侍衛軍分爲兩撥,一撥人拔劍衝向暗衛軍團,另一撥人則手持弓箭站在高處,朝暗衛軍團射箭。
裴九川被圍在最中央,他手持一把銀色玄鐵長槍,這種槍最適合在上戰場,一槍過去,立刻就能撂倒一大片敵人。
他的動作極其迅速凌厲,幾乎沒人能近得了他的身,即便是流箭也傷不到他分毫。
冥夜則繞在他的外圍,兇殘地捕殺敵人,它那一口鋒利的牙齒被鮮血染紅,翡翠般的雙眸彷彿也被染紅了半,侵染出猩紅的血絲,極其的恐怖。
親衛軍人數衆多,是暗衛軍團的整整十倍,但暗衛軍團勝在各個各個都是精英,他們從小就接受各種殘酷的訓練,長大以後又每天都生活在刀光劍影之中,一身的暴戾氣息,下手很絕利落,以一敵十不在話下!
人一個個地倒下去,死傷越來越多,雙方全都殺紅了眼,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轉眼之間,皇陵之外便血流成河,慘叫聲怒罵聲不絕於耳,所謂的人間煉獄,也莫過於此。
白鏡離躲開暗衛們的圍攻,腳尖用力,縱身一躍,提劍撲向遠處的裴九川!
裴九川抽出掛在馬背側邊的白龍銀槍,不躲反進,長槍刺出,尖端直撲白鏡離的面門!
長槍長於劍,在劍鋒尚未抵達裴九川面前之時,長槍頭已經靠近白鏡離的眉心,只差一點兒就能刺破他的整顆頭顱!
白鏡離扭身一翻,在半空中轉了個身,身姿輕盈優雅,白色衣角隨風飄揚,猶如一朵盛世綻放的絕色雪蓮。腳尖踩在一個親衛兵的肩頭,他再一用力,又飛起來,提劍刺向裴九川!
這次的角度極其刁鑽,裴九川手中的長槍雖長卻重,待他甩槍刺過來之時,白鏡離手中的劍已經距離他的脖子只有一指之遠了!
裴九川左手一擡,正好抓住劍鋒,鋒利的劍刃劃破血肉,鮮血泉涌而出。
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痛苦
般,面無表情地抓住劍刃用力一拖,他的力氣奇大無窮,白鏡離被拽得身形一晃,露出了破障!
抓住這一瞬間的機會,裴九川縱身一躍,飛離馬背,舞動手中銀槍,挾帶雷霆萬鈞之勢朝白鏡離的胸口刺過去!
白鏡離竭力閃躲,但仍舊沒能躲過這一劫,槍頭從肩頭劃破,劃破一條又長又深的傷口,頓時血流不止,染紅了半邊白衣。
裴九川拔出銀槍,不顧左手手指幾乎快要被劍鋒絞斷的危險,提槍又朝白鏡離刺去!
白鏡離迫於無奈,只得鬆手放開劍柄,縱身往後一躍,狼狽地退回到親衛軍的後方,他捂住血肉模糊的肩膀,臉色因爲失血過多而變得無比蒼白。親衛兵們見到國師被傷,頓時就軍心大亂,一些膽小的親衛兵們甚至產生了怯意,不住地往後退。
等白鏡離發現這些情況之時,已經晚了。
久經戰場的裴九川似是早已料到會有此事發生,他甩掉烏金長劍,毫不猶豫地吼道:“石虎、石獅各率五十人斷後,其他人跟本王撤!”
此令一出,所有暗衛無論在做什麼,全都在同一時刻停下動作,毫不遲疑地轉身聚集到裴九川身後,施展輕功追隨裴九川朝東南方衝出去。
他們擰成一股繩子,在親衛軍們的圍攻之下,硬生生地殺出一條血路,衝出了包圍圈!
所謂令行靜止,在他們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白鏡離下令追擊,但他知道,已經擺脫包圍的裴九川就已經成了衝出囚籠的猛虎,再沒有人能攔得住他。
事實也的確如此,親衛軍一路追出城外三十里路,仍舊沒有追上裴九川的隊伍。
至此,裴九川連同整個暗衛軍團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鏡離立即派人去昊王府抓人,撞開大門之後才發現,整個昊王府都已經人去樓空。
很顯然,裴九川早就料到會有此劫,提前將全部家當都搬走了。
白鏡離站在昊王府中,看着空蕩蕩的院子,隨手摘了一朵月季花,放到鼻子邊聞了聞,勾脣輕笑:“很好,遊戲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笑容漸漸加深,猶如淬了毒的雪蓮,美麗,同時劇毒無比。
他鬆開手指,月季花落到地上,他擡腳踩上去,身姿翩然地離開,只留下爛如泥濘的花瓣在地上……
山谷之中,湖水悠悠,夕陽的餘暉灑在湖面上,泛起細碎的橘色光彩。
在湖邊,搭建了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帳篷,身穿銀白盔甲的卓茂意站在一塊大石上,負手而立,靜靜眺望遠方。
相比他在戲臺上時的風流肆意,此時的他,看起來更加沉穩從容,但如果仔細一看,還是能從他的眉宇間看到隱藏極深的擔憂之情。
昨晚他接到昊王的密令,集結所有心腹將士,將整個昊王府全部搬空,偷偷運到這片山谷之中,靜待昊王的到來。
今日距離他們來到山谷安營紮寨已經整整一天了,然而昊王仍舊不見蹤影,難道他們在路上遇到了麻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