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風吹來,濃重的腥臭直刺鼻孔,面對着城上城下的屍體,終於有人承受不住了,蹲在牆邊哇哇大吐,就像是瘟疫一樣,越來越多的年輕士兵加入了嘔吐的行列,恨不得把膽汁都吐出來。
張恪立在風中,一言不發,從中午開始,交戰不過兩個時辰,幹掉的土匪超過五十人,還有更多的傷員。至於新兵這邊也不輕鬆,七名士兵犧牲,受傷的超過二十人,其中有兩三位怕是會留下終身殘疾。
這纔是第一戰而已,以後還會有更兇殘的對手,更殘酷的戰鬥!
“弟兄們,都打起精神來,還有事情等着大傢伙呢!”
聽到了張恪的話,喬福愣愣的問道:“下山虎不是退了嗎,還要什麼事?”
“哈哈哈,大傢伙就安心捱打,不想反擊嗎?”
“孫子纔想捱打!”吳伯巖豁然站起,剛剛的戰鬥給了他無窮的信心,攥着拳頭說道:“大人,是不是要打出城去?卑職舉雙手贊成!”
幾個年輕人紛紛同意,不過喬鐵山在一旁眉頭緊鎖。
“我不同意出城!別看我們打敗了下山虎,多半還要靠着城牆的掩護,我們居高臨下。可是出了城呢?地利沒有了,冰塊也不能用了,我們連刀劍都沒有,憑什麼和土匪拼!”
喬鐵山沉着臉對張恪說道:“按理說你是當家人,都要聽你的,可是大叔心眼直,你還年輕,可不能腦袋一熱就下決定啊,畢竟上千人的身家性命的都在你的手上呢!”
聽到了喬鐵山的話,幾個血液上涌的好戰分子終於冷靜下來,的確一旦出城之後,優勢全無,要是讓下山虎盯上,用騎兵衝擊,別說破敵了,能不能保住命還是個問題。
喬福垂頭喪氣:“恪哥,我爹說的有道理,等咱們再訓練一段時間,保證讓他們好看!”
“哈哈哈!”張恪突然大笑起來,大家都迷糊了。
“喬大叔,你的擔心是對的,我們貿然攻擊下山虎,獲勝的機會並不大,可是要不是攻擊下山虎呢?”
“不攻擊他,還能攻擊誰?”
“黑山口!”
這三個字吐出,在場的衆人全都驚呆了,他們實在是跟不上張恪的思維。明明城外就是下山虎的人馬,放着眼前的威脅不解決,卻捨近求遠,攻擊黑山口,這有點太匪夷所思了!
大家都在皺眉頭,吳伯巖卻最先反應過來,他高興的一拍巴掌,豎起了大拇指。
“大人,您這招直搗黃龍太高明瞭,卑職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說說這招哪裡高明?”
大家都看向了吳伯巖,吳伯巖嘿嘿一笑:“大人您這是考校我啊,卑職就說說,教習大人剛剛說的沒錯,我們和下山虎野戰沒有多少勝算,可是死守城池,下山虎也沒法奈何咱們。而下山虎把精兵強將都帶了出來,他的老巢勢必空虛,要是能趁機拿下來,下山虎就成了喪家之犬,不戰自潰!”
聽完了吳伯巖的分析,大家總算是恍然大悟,喬鐵山想了想,老臉發紅。
“大人,我沒弄清狀況,就胡亂說話,請大人責罰!”
“喬大叔,太客氣了,咱們開誠佈公,有什麼說什麼。攻擊黑山口就是我的一個想法,能不能成還要大家商量,畢竟一個經年的賊巢不是輕易能拿下來的。”
張恪的想法眼前一亮,不過要想真正做到,卻要頗費心思。幾個人圍在了一起,共同商量。
“喬大叔,你熟悉黑山口的地形嗎?”
喬鐵山撓了撓頭:“我去過幾次,怎麼說呢,那地方可不好攻打啊!”
張恪笑了笑:“喬大叔,咱們就用雪堆一個地形圖出來吧,你也好解釋。”
“這個主意好!”
城中最不缺的就是積雪,很快就堆好了。喬鐵山圍着眼前的雪堆說道:“黑山口離咱們這有四十里,是一個大山谷,細河從中間流過,山谷裡面有湖泊,有不少的水產,在湖泊兩邊就是土匪窩子。山谷的出口不過十丈多,設了水寨,晝夜有人把守。有句話怎麼說來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啊!朝廷派過幾次人馬,一來黑山口太難打,二來又在長城以外,大軍出動就會引來蒙古人,所以一直都沒成功過!”
喬鐵山說完,就連張恪都傻眼了,他突發奇想要攻擊黑山口,可是現在一看,這黑山口的地形也太絕了,哪怕是千軍萬馬想要拿下也不容易,更何況他們了!
就在大家都有些垂頭喪氣的時候,突然喬福一拍大腿,猛地跳了起來。
“大哥,這個地方咱倆去過啊!”
喬桂突然眼前一亮,急忙說的哦:“沒錯,沒錯,我們的確去過。我還記得黑山口的後面有一條小路可以繞到山谷裡面。”
張恪急忙拉住了喬福,激動的說道:“當真?”
“恪哥,不會錯的,我們倆個稀裡糊塗的摸到了土匪老巢,還被人追呢,差點沒了小命!”
“太好了!額……不是說你們被追……還是被追……總之就是攻擊黑山口有希望了!”張恪興奮的語無倫次,又仔細問了問情況,一個作戰方案漸漸的成型了。
“喬大叔,攻擊黑山口我要親自去,看家的活就要留給你了。”
喬鐵山點點頭:“好,有我在,別管是下山虎還是上山虎都別想打進來!”
張恪立刻開始選拔人員,他準備夜襲,必須要沒有夜盲症的,還要身體素質過硬,能夠承受急行軍的。
最後選出了八十名士兵,喬桂和喬福帶路。爲了他們偷襲,所有家底都翻騰出來,城中的所有金屬武器都歸了他們。即便是如此,還有二十多名士兵只能拿着木槍。張恪又備了大量的引火之物,另外修建冰城的時候,爲了鑿河取冰,從做鞭炮的匠人手裡買了四百多斤火藥,還剩下一半多,也都帶着。
收拾停當之後,張恪親自領隊,悄悄用繩子繫着,從西門出了城。土匪們根本懶得監視,張恪順利離開了河灣村。
一路向北走,越過了長城,一直走到了大半夜,陰風陣陣,竟然飄起了雪花。
“老天爺真是的,下什麼雪啊!”喬福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張恪反倒是滿臉帶笑:“老天在幫我們啊,咱們唯一致勝的方法就是突襲,有了這場雪,黑山口的防備還要鬆幾成啊!”
張恪興奮的問喬福:“還有多遠的路?”
“差不多十里吧,估摸着丑時就能趕到。”
晚上兩三點鐘,正是夜深人靜,殺人放火的好時候,張恪越來越高興。
“喬福,你帶着二十個人,拿着引火之物,從小路繞進去,只要聽到爆炸聲,就大聲喊下山虎戰敗了,官兵圍剿了,然後到處放火,製造混亂!”
“嗯,我明白了!”喬福帶着人手立刻消失在夜色中。
張恪和喬桂繼續向黑山口進發,又走了大約一個多時辰,隱隱的風雪之中,出現一片連綿的大山,一條河流從羣山流出,此時河面已經凍得厚厚一層冰。
循着河往上看去,一道木寨擋在了前面,兩個昏黃的油燈掛在上面,巡邏的人似乎早就睡下。經過下山虎的苦心經營,不管是蒙古人,還是大明,都有他的眼線,要是來剿匪,他最先得到消息。至於普通的勢力也不敢招惹,可是他們哪裡知道今天就碰上了不信邪的!
張恪帶着士兵們躲在風雪之中,仔細的觀察。
“從正面上去,很容易驚動裡面的人,有沒有善於爬山的,揹着火藥爬上去,把木寨給我炸了?”
“大人,卑職願意去!”馬彪主動站了出來。
張恪看着他瘦小的身體,有些搖頭:“火藥可不輕啊,你能行嗎?”
“大人,卑職結實着呢,保證能行!”
張恪點點頭,又找了三個士兵,他們每個人揹着五十斤火藥從兩邊的山石攀援而上。陡峭的岩石,厚厚的積雪,還揹着東西,張恪也不免捏了一把汗。
馬彪比起想象的還要快,簡直就是一隻猴子,爬上了三丈多的山石,悄悄的接近寨子,等到四個人都有驚無險的趕到了,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刻鐘。
馬彪用繩子綁住了火藥包,輕輕系下,四個火藥包都堆好。馬彪咬着牙取出了火摺子,火繩刺啦的一響,四個人慌忙轉身,躲到了山石的後面,等了不到一分鐘,就聽一聲巨響。
火光迸濺,山石崩裂,三丈高的木寨頃刻被炸上了天。劇烈的響動在山谷中迴盪,大地都跟着搖晃。雖然**的威力不咋地,但是勝在數量充足,張恪的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響。
他也不管這些,抽出了刀,大聲的喊道:“弟兄們,跟我衝!”
拂曉正是人睡得最死的時候,突然起來的爆炸把這幫土匪都炸懵了,有人還當是地震,光着屁股就跑了出來,凍得嗷嗷叫。
“不好了,大當家的死了!”
“朝廷的人馬殺來了!”
“快跑啊,別當冤死鬼啊!”
……
喊殺聲到處都是,火光沖天而起,有些人稀裡糊塗的被燒死在被窩裡。還有人衝了出來,迎面正好是張恪帶着人衝上來,砍瓜切菜一樣劈成了兩半。
土匪們面對着攻擊,全然沒有防範,偏偏下山虎又不在,失去了主心骨的土匪到處亂竄,整個山谷裡面亂成了一鍋粥。
張恪彷彿煞神附體,一路猛殺猛砍,所過之處,滿地的土匪屍體。
“恪哥,快過來!”
張恪突然聽到了喬福的喊聲,他急忙帶着人衝過去。喬福站在了一排山洞的面前,咧着嘴傻笑着。
“別犯傻了,你找到什麼啦?”
“恪哥,你快進來看看。”
張恪走進了山洞,迎面全都是刀槍架子,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有幾個竟然裝滿了火銃,足有百十來杆,在旁邊還有四門虎蹲炮。
“比老子都富啊!”張恪看得眼紅心熱,只是沒有操練這些火器都玩不轉。
“留下十個人看着,其餘人拿了刀槍,跟我一起殺光土匪!”
“遵命!”士兵們興奮的大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