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多謝陛下賞賜寶物
“轟隆!”隨着明太祖暴怒,一股狂暴的氣勢朝四面散開,掀動狂風在殿中肆虐。
燭臺上燈火瞬間熄滅,殿中頓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耳邊只有布幔被風吹動的嘩啦聲。
張牧之微微一笑,身上一層火光亮起,同時伸出右手,掌中出現一團蓮花形的火光,在漆黑的殿中照出一團光明。
“陛下龍威浩蕩,不過還是應收斂些纔好,貧道修爲還淺,尚受不起陛下的雷霆之怒。”
懿文太子聽了這話,也開口勸說道:“父皇息怒,如今我朝國運尚隆,小天師說的事情還未發生,尚有補救的餘地。”
明太祖朱元璋在位三十餘年,什麼權謀算計沒有見過,根本不必細問,只聽其各位皇帝的名號和在位時間,便能隱約猜到其中有多少齷齪。
十六位黃帝之中僅兄終弟及的就有多位,出現這種情況,不是兄弟相殘,就是子嗣不旺。
如今是神明顯聖的世界,朱元璋自己也深信因果報應之說,在他想來,若是聖君臨朝,斷不會出現這等情況。
明太祖坐在龍椅上伸手一揮,燈火再次亮起,殿中又出現了一張軟凳:“小道士坐下說話!”
“謝陛下賜座!”張牧之滿面春風地拱手道謝,隨後在軟凳上落座。
明太祖沉默半晌,終究還是開口詢問:“你把十六帝中那些個不成器的,大致跟咱說一說!”
張牧之思慮片刻,而後將土木堡之變後至滿清入關其間,歷代帝王所行之事大致說了一遍。
好嘛!兄弟爭位的,寵信宦官的,熱衷嬉遊玩鬧的,數十年不理朝政練氣修仙的,淫亂無度的,甚至還有在宮裡當木匠的……
種種荒誕行徑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饒是明太祖和懿文太子心中有了準備,一時之間也聽得目瞪口呆。
“把父皇和我四弟算上,我大明十六位帝王,可稱賢明者居然不足半數?”懿文太子忍不住開口詢問。
張牧之點了點頭:“回殿下的話,確實如此,帝王不賢,再加上天災頻發,後宮、宦官亂政,文官貪腐,武備崩壞,境外又有異族叩關。”
“如此種種內憂外患之下,大明能有二百七十餘年國祚,已經是得了天佑了。”
明太祖高坐龍椅,面上陰沉得可怕,憤怒,悲涼種種情愫一起涌上來,沉默了許久之後,心中又升起一種無力之感。
縱使他生前如何朝綱獨斷,此刻也無法干涉後輩兒孫行事。
活着的皇帝纔是真龍天子,有國運護身,言出法隨,神鬼不侵,能敕封神只,能一言決定萬民生死。
他這死去的明太祖,縱使有神通法力,能化身龍身翱翔九天,卻連給當今的天子託個夢也做不到。
歷朝歷代,無論哪個皇帝都標榜自己以孝治天下,但朝堂上的大事小事都不會過問祖宗的意見,獨斷專行纔是真龍秉性。
被他寄予厚望的好孫兒朱允炆下旨削藩時不會在意他的想法。
朱棣發動靖難之役時,同樣也沒有派遣能通鬼神的修道之人來問問自家老爹的意見。
“父皇,不如把四弟從燕京叫來商議一二?”
明太祖一拍龍椅:“叫那個逆子來作甚!你剛纔沒聽這小道士說嗎?後世這逆子帝號成祖!”
“孃的!我大明朝有兩個開國之祖?他這是以爲自己文治武功可同老子我相比了!”
懿文太子頓時說不出話來了,小道士也不好開口評說此事,明太祖只好自己生悶氣。
過了約有半柱香功夫,這位太祖皇帝纔算平復了心境,開口詢問:“咱如今雖然也勉強可稱神聖,但和你們這些修真煉道之人不是一路。”
“聽說伱張家同上界許多高真上聖都有關係,那小道士你跟咱說說,這未來之事可是天命註定了的?還能更改否?”
張牧之答道:“陛下,若天數乃是註定,我張家諸多祖師也不會施展神通將貧道自末法之世接引至此了!”
明太祖面色緩和了些:“既然還有改變的可能,那我大明國運也未必會至十六帝而終了?”
張牧之思索片刻,謹慎地開口:“這國祚氣數牽扯太廣,貧道也說不清楚的。”
“小道士方纔說末法之世,不知這有什麼說道沒有?”
“回陛下的話,這末法之世本是佛家之言,後來推而廣之,意爲這世間正法斷絕,報應不顯,三界神明渺無蹤跡,因果輪迴不能靈驗。”
“臣自後世而來,總結末法因由,一是我華夏苗裔失了正統,人道氣數羸弱,致使僞神、邪教肆虐,二是連年征戰,無數黎民慘死,怨氣充塞天地令三界隔絕。”
“當然,貧道如今修成了神通法力,才察覺之前想法有些淺薄了,這其中還涉及陰陽流轉,天地生滅之理,此乃道家玄妙,強於陛下解說也無用處。”
明太祖點頭:“小道士無需細說玄學,咱只問你,你要挽回那末法劫數,是不是說也能延長我大明國祚?”
張牧之沉默片刻後,見懿文太子和明太祖兩個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於是謹慎地開口:
“不敢欺瞞陛下,至少如今看來,佛道兩家氣數都和大明國運息息相關,貧道也確實有身入朝堂,借朝廷之力挽回劫數的想法。”
“另外貧道要伐山破廟,清掃邪神、僞教,降服各路妖魔,都需要朝廷的助力才能成事。”
明太祖父面上顯露笑意:“如此看來,道長未來所行之事和我朝國運是分不開的,道長又有上界諸神相助,如此咱也就放心了!”
懿文太子也笑着點頭,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
張牧之卻搖了搖頭:“貧道原本也這樣想,但隨着修行漸深,所見日廣,卻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明太祖斜倚在龍椅上:“說來聽聽?”
“陛下當年於亂世中爭龍時,常遇春將軍攻打杭州,令士兵圍城三月有餘,致使城中百姓餓死十之六七。”
“那些枉死的百姓怨氣中已經化生出了一尊兇魔,此刻便潛藏在距離杭州不遠的金華縣,距離現世只有月餘時間。”
“月餘後邪氣上衝,正氣式微,彼時必有旱災來臨,這江南富碩之地,不知有多少良田化爲焦土,亦不知有多少百姓淪爲餓殍。”
“那妖魔現世之後還要殺人,吃人,到時候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淪爲妖魔口糧。”
“貧道自半個多月前得知消息後就曾詢問地府十殿閻君等諸位神明,陛下猜神明如何迴應?”
明太祖坐直了身軀,沉聲問道:“不知衆位閻君怎麼說?”
“當時有神明問我,如今大明治下百姓是命,那當初冤死的千萬百姓便不是命了?”
“做了惡事就要受罰,當年冤死的百姓化作妖魔要來報仇,衆神有什麼理由來阻止呢?”
“到那時候,施法求雨無用,請神降魔亦無神明應招,陛下以爲該如何解決此事?”
明太祖面色陰沉,沉默不語,懿文太子嘆息道:“總不好坐視百姓蒙難!”
張牧之點頭:“殿下說得有理,百姓總是無辜的,貧道自得知此事後一直閉門勤修法力,也交好了那江寧龍王,可到時候能有多大作用還是兩說。”
“據我所知,當年陛下爭龍時,動輒屠殺千萬無辜百姓之事,並非僅杭州這一處。”
“我幼時曾觀史書,典籍記載明朝存續二百餘年間,地震、洪澇、乾旱等各種天災不斷,而今想來,其中未必沒有冤屈而死的百姓化爲妖魔來報仇的原因。”
明太祖突然開口,冷哼一聲:“小道士是在指責咱得位不正?”
張牧之搖了搖頭:“貧道並無指責之意,只是要告知陛下,大明國祚之存續,不可寄託在貧道或上界神明身上。”
“若歷代天子都是如陛下,或永樂大帝那般明君,自然龍威浩蕩橫掃天下,人道之力隨之大漲,什麼妖魔鬼怪都難以出世。”
“而當今天子年幼,神器把持於宦官、婦人之手,正氣無法壓制邪氣,自然有妖魔現身……”
明太祖面上有些掛不住:“咱雖然是人家祖宗,所能做的也十分有限,更別提老四那個兔崽子把都城都遷到燕京去了!你這小道士到底什麼意思?直說便是!”
張牧之從凳子上起身,朝明太祖行了一禮,而後呵呵笑了起來:“貧道有心救災,卻苦於修爲淺薄,但求陛下舍些龍氣來助貧道成事。”
“這紫金山乃龍脈匯聚之地,但凡山中有什麼天材地寶,陛下留着沒用,也可贈給貧道,免得寶物在庫房裡吃灰。”
“待貧道早日修成了神通,一是能救治生民,降服妖孽,二是將來到了燕京城面見當今天子,也能時時規勸幾句,免得他做出醜事,污了陛下您的名聲。”
明太祖呵呵冷笑:“小道士果真是目無君上之輩,你方纔剛剛斬殺了咱的愛將,這會兒就舔着臉來跟咱要寶貝?”
張牧之笑道:“那大刀王勝一直坐視自家後代壓榨百姓,陛下想必早看得清楚,只是舍不下臉面呵斥而已,貧道幫陛下將之除去,也免得陛下心煩。”
明太祖徹底無語了,糾結了半天,忍不住罵了一句:“孃的!當年哪個人敢在老子面前這樣說話,早被摘了腦袋去了。”
張牧之再次躬身:“陛下如今不坐皇位,心胸反而更加廣博,這是好事!”
明太祖以手扶額片刻,對懿文太子吩咐:“你去庫房取些寶物出來給這道士,然後打發他離去,省得他氣的咱腦袋疼!”
懿文太子自圈椅上站起身來,先朝明太祖行了一禮,又對張牧之笑道:“小天師稍待!”隨後便轉身走出了大殿。
張牧之拱手謝過,過了一會兒懿文太子回來,捧着一隻三寸來高的羊脂玉瓶:
“父皇,庫房中那些陪葬的山參、靈芝等寶藥大多已經腐朽,唯有這些地乳精華,乃是紫金山中靈氣匯聚而成,想來能合小天師所用。”
“給這小道士,免得他說咱吝嗇!”
懿文太子託着玉瓶遞過來,張牧之雙手接過後放入袖中:“多謝陛下賞賜寶物!亦謝過懿文太子!”
明太祖待懿文太子落座之後,才冷哼一聲:“咱也不圖你什麼,你煉成法力之後,能多救助些百姓就算沒辜負咱的心意了。”
張牧之點了點頭,有道:“陛下果然慈悲,那龍氣的事兒?”
明太祖臉色一黑:“若蛇、蟒等麟甲之屬得了龍氣便能化蛟,你一個修道人要龍氣做什麼?想學那江寧龍王以人身變化蛟龍?”
張牧之道:“陛下,旱災降臨時上界不會頒發降雨的旨意,這能否下雨全看江河湖海各處龍神自家心意。”
“貧道得了龍氣之後,便能憑之結交各處龍神,也能多求些雨水緩解旱情。”
明太祖表情緩和了些:“既如此咱便多給你些,免得你這道士背後譏笑咱小氣。”
張牧之再次謝過,就見明太祖坐在龍椅上,將身子一晃,腦袋就變成了龍頭的模樣,是一條赤色火龍的頭顱,頭角崢嶸,雙目中閃爍金光。
龍口一張,一顆拳頭大小的赤色龍珠就到了手中,隨後明太祖伸手一指,龍珠上衝出一道火光朝張牧之飛來。
張牧之伸手一接,那道火光落入掌心,變化成一顆龍眼大小的明珠,然而卻不是火紅之色,而是一顆純粹清澈的無色寶珠。
“原來這龍氣本無五行之屬,只因明朝上應火德,明太祖英魂才顯化火龍之像!”
“我手中這一縷無主龍氣,山川河嶽之龍皆可用之。”
張牧之將明珠收進袖子裡,就聽明太祖開口道:“你這道士臉皮夠厚,心思也多,指望你日後入了朝堂,莫要做禍國殃民的妖道纔好!”
“你也說了,我那些子孫都不怎麼爭氣,被些宦官、婦人耍得團團轉,論起陰謀詭計來更是及不上你了!”
張牧之鄭重點頭:“陛下放心,貧道志在天仙正果,想來不會在人間駐留太久,自然不會成爲蠱惑君上的妖道。”
明太祖點頭,又吩咐懿文太子:“我兒送這小道士出去吧!咱同他沒什麼好說的了。”
張牧之拱手:“拜別陛下!”隨後和懿文太子一起退出大殿。
懿文太子同張牧之往孝陵門走去:“道長若去杭州降服那妖魔時也可發符告知與孤,孤如今能變化螭龍真身,雖是火屬不能行雲布雨,卻也有些伏魔手段!”
張牧之擺手推辭:“太子殿下和陛下身上龍氣和國運息息相關,貧道能求得一縷用來結交各路龍神已是僭越,豈敢再勞殿下助我降魔?”
懿文太子點了點頭,又道:“待災劫之事過後,道長可常來此地坐坐,孤一直困居在這皇陵之中也是無趣的很。”
張牧之笑道:“早聞太子殿下學識淵博,貧道若有暇定然來此向殿下請教。”
說話間已經過了孝陵門,張牧之對懿文太子躬身:“殿下止步,貧道這便告辭了!”隨後振衣而起,御風往皇陵外飛去。
懿文太子轉身回了後殿,見明太祖坐在龍椅上沉默不語。
“父皇,兒臣已將那小道士送出去了!”
“吾兒生前也是天家貴胄,這死了還要委屈你去結交這小道士……”
“都是爲我大明朝考慮,兒臣並不覺得委屈,父皇無需在意。”
張牧之御風飛至皇陵外,在紫金山中尋了空曠處落下身形,輕輕吁了一口氣。
火光一閃,長明仙子顯形而出:“方纔我感覺這明太祖動了殺心,師弟是否察覺?”
張牧之點頭:“太祖皇帝心思深沉,隱約能猜到我不肯和他朱家綁在一處,帝王心性如此,不足爲奇。”
“師弟若要完成天命,這人道朝廷只可引爲助力,確實不宜牽涉太深,但師弟今天行事也太過冒險了些,居然開口跟他索要龍氣。”
“我只是突然起了心思,試一試這太祖皇帝的決斷罷了,總不好我替朝廷救災,救民,他朱家坐着樂享其成。”
“你不怕他真動手殺你?師弟如今修爲,縱使持斬邪劍也不一定能勝他。”
“他知曉了歷代皇帝都不成器,更不敢輕易折損國運了,不會輕易動手的。”
長明仙子靜默不語,只是緊盯着張牧之。
張牧之只好服軟:“好吧,我答應師姐,日後遇事當和師姐商議一二!”
長明仙子面色緩和,點了點頭:“你心中有數就好,還有那地乳精華乃是土行寶藥,師弟正好憑之練就中央雷帝法身。”
“師姐說的是,時間越來越緊迫,真是一點也鬆懈不得!”
“修道之路本就該如此,一步爭先,步步爭先,當年祖天師受太上之名掃蕩六天故氣,處境比你難多了!”
長明仙子勸勉了一句,然後化成火光飛入張牧之頭頂芙蓉冠中。
“是啊!祖天師當年可沒上界祖宗幫襯,我既承天命,正該迎難而上纔是!”張牧之心中一定,取出青蓮寶座,御空朝靈應觀而去。
片刻之後, 張牧之在烏龍潭邊上降落下來,胡三郎連忙現身拜見。
張牧之從袖中掏出一些靈符:“你把這些雷符帶着,再遇到心懷不軌之輩也能有招架之力。”
胡三郎連忙拜謝,張牧之又道:“你先去山中收攏族中子弟,尋偏僻之處暫時棲身,我這幾日要閉關練法。”
“待我出關之後便去朝天宮爲你家子弟討個說法,看那胡家家主有沒有參與此事!”
“屬下代我家子弟拜謝小天師!”胡三郎再拜之後,變成一隻狐狸御風走了。
張牧之站在潭水邊,開口喊道:“童兒還不現身一見?”
“嘩啦!”月光之下,水面破開。
一條丈來長短,頭角崢嶸的大青蛇游到岸邊,變成一個青衣童子跪倒在地:“弟子拜見老師!”
張牧之從袖中拿出一顆明珠,用手輕輕一晃,一道龍氣飛入吳天祿口中:“你將這到龍氣煉化,也能早日成就蛟龍之身!”
吳天祿呆了一呆,然後忍不住開口大喊一聲,幻化的身形頓時消散,重新變成大青蛇的模樣。
這青蛇好似吞了火炭一樣,一邊開口發出如牛一般的大吼,一邊滿地打滾,身上麟甲咔嚓咔嚓破裂開來,露出鮮紅的血肉。
“這……是補過頭了?一絲龍氣效用這麼大嗎?”張牧之心中嘀咕。
“噗通!”大青蛇滾入水中,飛快地往深處游去,接着潭水中心處的水面就像被煮沸了一樣,咕咚咕咚開始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