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描述是一回事，親身站在現場又是另一回事。謝凱目瞪口呆地站在工地的正中央，覺得自己眼睛都不夠使了。
“你現在站在我們的‘第五大道’上。”許靜大聲說。
周圍一片嘈雜，有機器聲、人聲、材料的碰撞聲……，各種各樣混雜在一起，聲音不大不行的。
整個工地從西到東劃分了十二條縱向道路，橫向則分爲七條大街。
第五大道是西區和東區之間的分界線，也是最長和最寬的道路，甚至可以把它看作是個寬十五米，長三十多米的小廣場。
“行政、後勤、會客以及服務功能都在西邊，業務、研發、市場等部門集中在東區。
喏，前臺後面就是圖書館、庫房和便利店，一層的北半部還會建浴室、餐廳和膠囊旅館。
第五大道的兩端各有一個小型景觀，南邊是水系，北邊是枯山水……。”
許靜邊介紹，邊與各種來找她的人、認識她的人打招呼，中間便抽時間和謝凱說幾句。
“你們西區有三層麼？”謝凱仰頭看着驚異地問。
“哦，最上邊是安全、消防和監控室。因爲西邊屋頂高，所以設計師採用了錯層手法，實際應該說是兩層半的高度。
那兒也有個錯層，就在餐廳和膠囊旅館的上邊。”
她指着告訴他：“那裡是大會議廳，能容納上百人的。也可以用推拉隔牆分割成六個小型的會議空間，使用上比較靈活。”
“你們到底想在這裡頭容納多少人啊？”走到外面摘下安全帽，謝凱拍了拍身邊那顆高大挺拔的梧桐樹，帶着些許困惑問道。
“設計師講，這地方可以最大容納八百人，不過我們目前是按七百人規劃的，八百人顯得擁擠了，員工體驗感會不好。
反正北側的設備間、南側這排平方原來是車輛維修車間，這兩處隨時可以租下來，加以改造又可以容納三、四百人。空間足夠！”
“我來的路上看到有小賣部和餐廳，爲什麼你們還要自己搞呢？”
“我們只是爲加班的同事提供便利。像浴室、膠囊旅館都是這樣的考慮，讓大家舒適些。
每個人在更衣間都有自己的更衣櫃，可以放置個人衣物、用品。
不過便利店其實是無人值守的，全部用自動售貨機和自助購物方式，餐廳目前只提供用餐位、調味料和簡易加工服務，不提供炒菜……。”
“哦！讓員工自己按需要選擇？那需要繳費嗎？”
“用員工卡刷卡，每月按級別有基礎免費點數，超過的消費掃碼支付。”
兩個人在梧桐樹下聊，直到有片葉子從他倆中間落在地上。
許靜建議謝凱到前邊咖啡廳去休息會兒，她自己要了卡布奇諾，謝凱則點了杯橙汁。“誒，看完你們的工地，我有點不想回歐聘上班了的感覺。”
謝凱笑道：“以後你這辦公區應該會很舒服啊。下面有景觀，上邊有天窗，三條空中棧道……。想想都很厲害！
朱莉你們這怎麼感覺不是做獵頭，而是做互聯網公司的感覺呀？”
“我們就是在做互聯網公司啊！”許靜笑起來：“你不知道我們做的智心平臺麼？”
“那個我知道，很多公司都做平臺，爲了提升形象和吸引人嘛。”
“我們可不是爲宣傳、推廣弄個官網，或者吸金目的做的。智心是爲了幫助顧問成單，幫助小微獵企生存。
這個產品就是個純粹的做單平臺，可以讓顧問們在上面掙錢的，就像淘寶、天貓那樣的平臺。”
“這……是不是和你們現有的傳統獵頭業務衝突啊？”謝凱覺得要是這樣的話，智亞是在做一件自廢武功的事情。
“所以我們設計上今後傳統獵頭利用這裡的比例會逐年減少，大部分面積將會被智心的研發、運營、市場、客服等部門使用。
智亞的作用更像是獵頭大學。”
“所以你們有那麼多會議室空間，是爲以後開展教學準備的？”
“現場教學、在線直播、經驗分享還有模擬場景等等，讓新人經歷從理論到模擬、實踐再到分享交流的全過程。”
許靜給他端來一杯水，繼續說：“我們希望教出來批量的學生，讓他們掌握獵頭技術之後，還可以選擇是否進一步學習、熟悉利用在線各種工具和平臺爲自己掙錢。”
“那、那你們現在的獵頭團隊怎麼辦？不要了麼？”謝凱睜大眼睛。
“三種出路：轉爲教員帶新人；轉爲智心上註冊，SOHO的獨立顧問；還有一種可以轉移到智心運營、市場、客服部門工作。
最後這種現在已經開始了。當然，這三條路都不願意選，只想做傳統獵頭的，可以離職去貴司！”許靜笑着說了最後這句。
謝凱見她不像是開玩笑，眨眨眼問：“要是有一半人都跑來歐聘，你們不心疼？”
“不心疼。”許靜擺擺手：“因爲同樣你們會有一半人離開歐聘，選擇使用更自由靈活、掙錢更多的智心做爲自己從事獵頭業務的平臺。我們有這個信心！”
謝凱倒吸口冷氣，他直勾勾地盯着許靜。原來人家已經早就想好了！“你真覺得會有那麼多人用智心？”他對於許靜的自信感到迷惑：“萬一用的人很少怎麼辦？”
“今天不用明天也得用，這是大趨勢，改不了的。”
許靜坐下來，理理裙襬說：“如果那種三五人、七八人的小微獵企都能利用智心掙到錢，它們還有什麼必要支付高昂的房租、人工和日常經營開銷？
它唯一的成本就是爲每個員工付每年三百六十五元的智心會費，並且承擔回款開票的稅費。
你覺得還會有大批量小獵企輕易倒閉，然後把自己賣給歐聘、非凡這樣規模化企業的情形嗎？
至於個人，獵頭顧問可以選擇SOHO模式，或者來我們這裡租用辦公空間。
他沒有了企業約束，可以自由選擇和決定，能靈活地搭幫協作。工作時間更彈性，收入也比在公司打工更有自主權（多少隨心嘛）。
他們還會選擇朝九晚五、擠公交、趕時間、吃快餐嗎？”
“這……。”謝凱眼角有些抽搐：“這樣做，你們豈不是不給別的獵頭活路了？”
“哪裡有這麼誇張？”許靜哈哈大笑：“大哥，有選擇SOHO的就有選擇留在公司的，有選擇智心的就有選擇歐聘的。
你放心，人都不傻！我們在做的不過是給人家多準備了一種可選方案而已。
現在提壟斷行業、打破規則，我們做不到，條件也不允許。
互聯網化獵頭和傳統獵頭兩種模式會並存的，而且很久。足夠你們繼續活下去！”
看看明顯鬆了口氣的謝凱，許靜話鋒一轉說：“我看呀，比起智心平臺帶給你們的衝擊，藍總真要做了歐聘的總裁，那威脅才叫現實而且迅猛呢！”
“哦？你這樣看，還是大魏這麼說的？”
“想聽實話？”許靜放下手裡的水杯：“是我們全體經管會一致的見解。”
謝凱眼裡有條光線一閃即逝。他也放下了水杯：“瞧，我就說你們對他有偏見的。”
許靜冷笑了下：“我們都是吃過他虧的，所以可不想再招惹了。
人家在智亞從一個入股的股東做到董事長，主客易位的手法不可謂不高明。要不是大魏他們警覺早有安排，這時候智亞早成瑞森旗下的品牌嘍！”
說着她扭臉微笑着問謝凱：“你家雷總是個待下寬和、從諫如流的紳士。
你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又是她女婿，可曾見過他耍出這麼花俏的手段來？
智亞要不是集體負責制，拉出來任何一個人都搞不定藍總，連我們婁總那麼資深的人也只能對他敬而遠之不想招惹。
歐聘呢？是你能對付藍總，還是馬駿他們任何一位有這本事？”
見謝凱不說話，她嘆口氣：“所以吧，別說我們對他有偏見。猛虎在側，保持警惕是必要的。”
“你想告訴我什麼？”謝凱擡起頭來。
“我擔心，老藍去了歐聘做這個總裁，你們沒人能玩得過他。
藍總說過，除了陳東彬，這行業裡沒誰能讓他忌憚。
我看呀，總裁沒用，給股份又有引狼入室之嫌，雷總總不能把董事長讓給他吧？你覺得可能麼？”
謝凱的臉色很不好看。上次回去他曾經和岳父有過一次談話，雷音雖然對他委婉表達出的擔心沒說什麼，卻也不曾收回自己要爭瑞森的話。
他告訴女婿自己考慮過這件事有點冒險性，但是爲了削弱非凡不能讓步。
雷音顯然也知道藍總愛折騰，所以想出讓他管後勤，多少就有防範的意思在裡面。可，這樣就能防得住嗎？
“你還是想讓我說服雷總不要摻和這事，對嗎？”謝凱問。
“不是我讓不讓，而是你自己怎麼想？你覺得是不是應該去說服雷總，還是就這麼湊合着等出事了再說？”
許靜面色平和：“我只是提出這個疑問，雷總面對這個曾經把智亞攪合得天翻地覆的人，真的有把握麼？”
謝凱身體不安地動了動：“我……，我現在就回去找他……。”
許靜伸手攔住：“且慢！那雷總要是問：瑞森怎麼辦？非凡佔了上風怎麼辦？你怎麼回答？
答不上來，還是告訴雷總這事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你謝凱解決不了？”
“這……。”謝凱皺眉。對啊，老闆要你幹部做啥的，不就是解決問題嘛。你說有問題卻又無計可施，話等於白說！把包袱甩給老闆容易，能有自己主意，那才難得。他忽然瞥了眼許靜：“朱莉，你要是有什麼好法子，教教我唄。”
“嗯，不敢當這個‘教’字”許靜連忙擺手。
“你就別謙虛了。”謝凱哭笑不得：“你幫我，也是幫雷總和歐聘，我們都承你的情。”
“少來，我和雷總、歐聘沒關係！”
“那……，那你就只當幫我。我謝凱承你的情，將來需要我的時候必有所報！”
許靜眨眨眼沒直接回復，幽幽地說：“這麼簡單的事你還想不明白？
這個人對咱們是麻煩製造者，是矛盾，是包袱，難道他去了非凡就突然改邪歸正？
我纔不信陳總和他能一直友好相處、相敬如賓呢。雷總也是想不開，燙手的山芋幹嘛非要放自己手裡？
給別人拿着不好嘛？最好讓對方多花點代價，代價越高，期待就越高……。
誒，我也實在出不了什麼特別的好主意，你們循着這個思路想下去吧，再想我腦子又該疼了。
對啦，你還可以去找找陳律師身邊那個小助理，剛轉正也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男生好哄。
我估計想問出陳總的開價條件並不難。唉，這還要我教你呀？”
“我明白了。”謝凱忽然說：“如果我岳父也覺得這山芋燙手，那就乾脆留給非凡。
有舍有得，靜觀其變。去找陳律師的助理打聽對方出價，設法擡高之後抽身撤離。
是這樣吧？這樣我們也不用改變什麼，不用去爭什麼，對歐聘來說幾乎沒有損失，最後全部買單的是非凡。這是聰明的想法！”
他看向許靜時又冒出來個疑問：“不過……，你爲什麼要幫我、幫歐聘？你大可一句話不說站在旁邊看笑話的。”
“謝總你錯了。咱們是同行，看誰的笑話都不好。”
許靜一本正經地回答：“你非要問我纔多說兩句，出了這個門我不認賬的。
其實，我們經管會一致認爲雷總是個寬厚的人，不該看着他走彎路。
至於非凡，它最近購買了大批小微獵企，有點驕傲了。跌個跟斗也是個教訓，但願陳總能從這事上汲取些東西罷。
藍總，我們希望他離開得越遠越好，陳東彬管的住纔好，千萬別再放回人間來了。”
謝凱哈哈大笑。
他覺得今天過得很值，不但參觀了智亞新辦公區，瞭解到他們對未來的規劃和對獵頭互聯網化的認識，
而且終於完全弄清楚智亞對瑞森的收購案看法和打算，同時獲得了許靜的提示，及智亞經管會團隊對歐聘和非凡分別如何認識的。
真是不虛此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