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大黑頭離開馬嘴村的時候才二十歲,那個時候陸山民不到十七歲,小妮子還不到十二歲,這是八年來三人再一次一起過年。
以前在山裡的時候,陸山民從十二歲開始,寫對聯的任務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不僅要給自家寫,還要給老神棍家寫,給老黃家寫,還有白靈家,西山頭的山坳,東山頭的院子,還有村委會,以及周邊住的不遠的村民。
寫完對聯之後,小妮子送東山頭,大黑頭送西山頭,陸山民送村委會方向。
馬嘴村村民質樸,多少都會給點幸苦費。大黑頭最耿直,不管別人怎麼硬塞錢也不要,每次送上對聯不等人家掏錢拔腿就跑,喊都喊不住。陸山民木訥不善於拒絕,別人硬塞也不好意思拒絕,一塊兩塊算是討個彩頭,小妮子最摳門兒,再加上嘴巴又甜,一般都會多給兩塊錢,誰要是給少了,她就可憐巴巴的站在原地不走,直到人家給足了價錢,她才笑呵呵轉身離開。
每年寫完對聯,陸山民能收到幾塊錢,大黑頭兩手空空,小妮子能收到好幾十塊錢。
不過三人都很高興,陸山民是很有成就感,大黑頭是圖個熱鬧,當然,最高興的當屬小妮子,要說這世界上什麼東西能讓她兩眼放光,絕不是商場裡琳琅滿目的衣服鞋子,而是錢。沒辦法,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老神棍好吃懶做,小妮子從很小就開始持家,沒有陸山民和大黑頭那麼靠譜的爺爺。
書桌收拾得乾乾淨淨,上面擺好了文房四寶和裁剪好的紅紙,一如當年一樣,小妮子在一旁磨墨,大黑頭在一旁看着。儘管今年不用去送春聯,也拿不到半毛錢,兩人眼裡也和當年一樣的興奮。
陸山民挽起袖子,提筆蘸墨,“冬雪飛,青陽照,映日芬芳香漫天。春雷響,戰鼓鳴,花開之處展旌旗”。
大黑頭虎目圓睜,“好”!“寫得好”!
小妮子瞪大眼睛看着這幅對聯,一臉茫然,急急忙忙問道:“啥意思,啥意思,這幅對聯寫的啥意思,俺怎麼看不懂,青色的太陽,俺怎麼沒見過,還有這個字讀什麼,什麼旗”?着急之下說出了山裡的土話。
大黑頭摸了摸小妮子腦袋,蒲扇大的手掌幾乎可以抓住小妮子整個腦袋,“山民寫的是我們明年要做的事情”。
小妮子茫然的看着陸山民,“這和乾死納蘭家有什麼關係”?
陸山民笑了笑,“誰讓你不好好讀書,青陽是指春天的太陽,那個字念‘旌’,旌旗”。
小妮子依然迷茫,“啥意思”?
陸山民知道和小妮子咬文嚼字是對牛彈琴,解釋了也不一定明白,對着大黑頭說道:“大黑頭,你來想個橫批吧”。
大黑頭臉上閃過一絲難色,“我也就初中水平,這種事不擅長”。
陸山民呵呵一笑,“沒關係,隨便想一個就行了,你是大哥,橫批必須你來想”。
看着大黑頭皺着眉,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的焦灼樣子,小妮子在一旁幸災樂禍的咯咯直笑,“大黑頭,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嘛”。
大黑頭拍了下腦袋,“橫批‘旗開得勝’”。
“好”!
陸山民再次提筆,在橫批上寫上‘旗開得勝’四個大字。
小妮子噘了噘嘴,拿起對聯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貼對聯囉”。
陸山民和大黑頭相視一笑,開始掛燈籠、點香、燒紙錢,三人一如在山裡過年一樣,年味十足。
...........
...........
朱家院子裡一片熱鬧歡騰,女人們在廚房幫忙,小孩兒們在院子裡追逐嬉戲,男人們則在大廳裡擺了兩桌麻將。
葉梓萱跟個孩子似的,帶着一羣侄兒侄女在院子裡玩兒老鷹捉小雞,玩兒得是不亦樂乎。
如果說葉梓萱的長相是繼承朱春瑩,那麼智商毫無疑問得到了葉以琛的真傳,這個當年在清華出了名的天才,不管是在推理還是記憶能力上,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擬的。雖然說打麻將七分運氣三分實力,但往往就是那三分實力決定勝負。
上桌子不到半個小時,葉以琛以一己之力大殺三方,輸得朱老爺子吹鬍子瞪眼。老爺子一生征戰,不管是在新華夏建國之前,還是在建國之後,不論是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還是在和平時期搞國家建設上,最不服的就是‘輸’這個字。也正是這輩老英雄這股子不服輸的勁頭纔有了今日華夏的繁榮富強。不過打麻將這個事情不一樣,再不服輸也沒用,該輸還是得輸,越不服輸,輸得越多。
朱建國已經七十歲,早已退休,作爲朱家長子,又是軍人出身,見老頭子輸得臉都青了,有些擔心老爺子着急上火,畢竟九十多歲的人了,今天又是大過年,輸錢是小事,輸了面子臉往哪裡擱,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葉以琛,朝他使了使眼色。
不知道是不是大多數智商超高的人,情商多少都有些偏低,反正葉以琛和葉梓萱這對父女情商和智商明顯不成正比。但凡葉以琛情商在高一點的話,以朱家女婿的身份,在東海完全可以混得更好,當然要是情商高一點的話也不會跟朱老爺子嘔了一輩子氣直到現在纔算是跨過了心裡那個坎。葉以琛只是看了朱建國一眼,不知道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撿起朱老爺子剛剛打出的幺雞,把擺推倒在牌桌上。
“爸,清一色一條龍”。
朱老爺子推了推老花鏡,前撲着身子,“讓我看看”,說着一張牌一張牌的看葉以琛的牌面。
大冬天的,老爺子擦了擦汗,顫抖着手把錢數給了葉以琛。嘴裡還唸唸有詞,“不科學,不科學啊,我打麻將從來沒輸過”。
坐在葉以琛右手邊的是朱家老三朱建民,今年剛從省委副書記的位置上退下來,他自然也早已意識到老爺子輸紅了臉,也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葉以琛,頻頻朝葉以琛眨眼睛。
朱老爺子看了看三人,“擠眉弄眼乾什麼,合夥坑我老頭子,難怪我輸了這麼多”。
朱建民笑了笑,“爸,我輸得不比你少”。
“額,那就是以爲我老頭子輸不起,想給我放水嗎”?“我告訴你們,誰敢給我放水我跟誰急”。
“外公”!門口響起葉梓萱甜甜的聲音。
葉梓萱一臉燦爛的走進了大廳,“外公,您要跟誰急”?
朱老爺子故作委屈狀,“梓萱啊,他們都欺負我老了,合着坑我呢”。
“您輸了”?葉梓萱眨巴着大眼睛問道。
“輸了,給你留的嫁妝本都快輸沒了”。
葉梓萱故作生氣對其餘三人說道:“大舅舅,三舅舅,爸,你們太不懂事了”。
朱建國咳嗽了一聲,心想哪是我們不懂事啊,明明就是你爸不懂事啊。
朱老爺子老懷安慰,“還是梓萱知道心疼外公”。
“那是當然,你們怎麼能贏我的嫁妝錢呢”。
朱老爺子安慰的神情凝固在臉上,“咳咳,合着你是心疼你的嫁妝”。
“額,,,當然不是,也心疼外公”。說着搬來一根凳子坐在朱老爺子旁邊,“外公,我給你當軍師,保準把他們三個殺得片甲不留”。
“好”!朱老爺子豪氣抖升,就像當年在戰場上被敵人四面圍住的時候聽說有援軍來了一樣,鬥志昂揚。
葉梓萱拿起一張幺雞,看了看,“咦,這隻小鳥挺可愛的,是幹什麼用的”。
廚房裡,朱春瑩哼着新年好的小曲兒洗着菜,滿臉的幸福笑容。
朱建民的老婆何豔麗笑道:“小妹,很多年沒見你這麼開心過了”。
朱春瑩笑了笑,“三嫂,很久沒回來過年了,當然開心”。
何豔麗笑道:“豈止是很久,自從你嫁給了葉以琛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孃家過過年”。說着嘆了口氣,“二十多年了,以琛總算是解開了心中那個結,自從認識他,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和家人一起打麻將”。
朱春瑩攏了攏頭髮,臉上滿是笑容,“也不知道老爺子跟他說了什麼,我也挺意外的”。
“也不見得是老爺子說了什麼,他今年既然願意到天京來過年,說明心裡早已有了和解的心思,只是他那臭脾氣比老爺子還硬氣,老爺子既然給了臺階,還不知趣就白活了五十幾歲了”。
朱春瑩對自己的老公最瞭解不過,自然也知道這些,也正是因爲她在平時的細節中看出了葉以琛的心思,才主動提出今年到天京過年,只是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罷了。
“是啊,二十多年過去了,梓萱都長大了,總算一家和睦了”。
何豔麗笑了笑,“我們女人啊,其實要的東西很簡單,男人可靠、兒女爭氣,就圖個團團圓圓、和和睦睦,你呀,總算是熬出頭了”。
朱春瑩咯咯直笑,雖然是五十歲的人了,笑聲猶如少女般悅耳,“還早呢,等梓萱嫁出去了,那纔是功德圓滿”。
這一章必須得發表下感嘆,1000章了,細思極恐啊,作爲新人作者,第一次寫書,真沒想到會寫到這個程度。俺就這麼一天天寫,一章章寫,不知不覺就寫這麼多了。可能作爲讀者朋友來說,1000多章的小說比比皆是,但對於我來說,值得感嘆,值得紀念一下。感謝大家的支持,在你們默默的支持下,我才堅持寫到了現在。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