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遠山走後,陸山民靜靜的坐在凳子上,仔細回憶了兩人對戰的每一個細節。
陸山民不缺天賦,不論是力量、反應、抗擊打能力還是戰鬥精神,都完全不在職業選手之下,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短板,那就是技術。
純熟的技術絕非天賦高就能解決的,必須經過長時間的磨礪和點滴經驗總結,沒有任何捷徑可走。
時間,陸山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而這個時間,他沒有辦法彌補。
陸山民冥思苦想了一個上午,也想不到能有什麼辦法彌補上這一缺陷,或者說繞過這一個缺陷。
牟東雲坐在陸山民身旁,關切的說道:“別鑽牛角尖,盡力而爲就行”。
陸山民點了點頭,“我依然覺得我唯一贏的可能就是在五個回合之內ko他,否則,必輸無疑”。
牟東雲也點了點頭,“那也要看時機,五個回合,在哪一個回合,在回合中哪一個時間點放手一搏,稍微一不注意,你不但ko不了他,反而有被他ko的風險”。
“嗯,放心吧牟老師,我不會衝動,到時候我會小心謹慎,找到最佳時間點出手”。
牟東雲笑着拍了拍陸山民的肩膀,“放手去搏吧,不要帶着任何思想壓力,不要去想我那破散打協會能不能保得住”。頓了頓又說道:“也不要去想還那個女孩兒什麼情,你不欠她情,即便欠,也還清了”。
陸山民露出一絲微笑,有些感動的看着牟東雲,“謝謝你,牟老師”。
下午的時候,陸山民和王曉楠又打了兩個回合,兩人在接受了方遠山的指點之後,都有着很明顯的進步。
王曉楠技術上優勢明顯,陸山民在力量和身體素質上佔優勢,兩人都沒有徹底放開打,擂臺上看不出來誰更有壓倒性的優勢。但是以點數來看的話,依然是王曉楠的有效得分要高得多。
牟東雲緊緊的盯着擂臺,悠悠的問道,“你說現在如果兩人放開打,陸山民有沒有機會ko王曉楠”。
彭曦皺了皺眉頭,“如果陸山民能扛住王曉楠兩記重拳,用以拳換拳的打法,有八成以上的機會”。
頓了頓又說道:“老牟啊,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牟益成的拳頭可比王曉楠要硬得多,技術更是要好得多,能ko王曉楠,但絕不可能ko牟益成。我打了十幾年職業聯賽,能在職業聯賽中展露頭角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他們臨場應變之強,超乎你的想象,千萬不要覺得只要出其不意就能ko掉對方,僥倖心理是行不通的”。
牟東雲嘆了口氣,“雖然接觸時間不長,我發現我是真的喜歡上這小子了,這是山民心裡的一個結,我現在已經不管能不能保住散打協會了,只要他能打開心中這個結就好”。
浩瀚大廈,浩瀚集團董事長辦公室。方遠山靜靜的坐在會客的沙發上。回想這兩天和陸山民接觸,這個大山深處走出來的山野村民,讓他感覺不那麼真實。
強悍的體魄,堅毅的內心,,敏銳的判斷,極強的情緒自我調控能力,這些素質放到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身上很好理解,但是放到一個年紀二十歲,從沒出過深山的人身上,就太蹊蹺了。到東海不到一年,幹掉了王大虎,成爲民生西路第一人,聚集了二十幾個忠心耿跟的手下。
方遠山從出道開始就被所有人認爲是個天才,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背後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艱辛,所以他不相信所謂天生的天賦。即便身體素質可以說是天生,但心性品性絕無天才一說,一個人智商再高學東西快可以理解,但心性這種東西,完全要靠後天培養,他不相信陸山民在身體和心智上都是天生的天才,他更寧願相信那是後天的培養。
但是他親自去馬嘴村調查過,陸山民父母雙亡,從小在山裡跟着爺爺長大,是個真真切切的山裡人。
這讓他不禁聯想到另外一個人,就是如今海天集團的創始人海中天,他也是從農村出來在東海打拼,一樣的敢打敢拼,一樣的心智早熟,在東海打下赫赫威名,雖然盛年去世,但留下的海天集團,如今在東海的地位,一點不比曾家的浩瀚集團差多少。
方遠山見過海中天,年輕的時候還有過一些交集,但是他發現,海中天和陸山民也不一樣,海中天身上透着股濃濃的梟雄氣息,哪怕功成名就之時,也沒有完全脫離農村人骨子裡的氣質。而陸山民,外表上雖然還淡淡的透着山裡人憨厚模樣,但內在,他絲毫感覺不到普通農村人那種氣息。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他明明是山裡人,骨子裡卻透着不是山裡人的氣質。
方遠山一輩子見過不少人,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人。
辦公室門推開,曾慶文拿着一疊文件走了進來。
方遠山並沒有站起來,他在曾家十幾年,曾家從沒有把他當外人,他也並不是完全把自己當做下人。
曾慶文把文件放到茶几上。
“剛開完會,等久了吧”?
方遠山搖了搖頭,“董事長,我也是剛到不久”。
曾慶文臉上有些疲憊,揉了揉太陽穴,“怎麼樣”?
“通過這兩天的接觸,我發現這小子確實有些與衆不同”。
曾慶文點了點頭,“能讓雅倩看中,能讓金融高專的馬國棟教授看重,當然得有些與衆不同”。
方遠山不打算有任何隱瞞,把真實的感受說了出來:“他有着年輕人的魄力,但卻有着不符合他年紀的心智,除去他的出身和學歷不說,在同齡人中,他很優秀”。
曾慶文眉頭微皺,面帶不悅的的淡淡說道:“你對他產生了好感”?
方遠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當初對老爺子的承諾,是要守護好浩瀚集團的董事長,以前是老爺子,現在是曾慶文。
他能感覺到曾慶文不滿的情緒,淡淡的說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曾慶文呵呵一笑,笑得有些得意,也有些苦悶,更多的更像是在自嘲,“我那個女兒可真不一般,年紀輕輕就知道用農村包圍城市的戰術,先從我身邊的人入手”。頓了頓又說道:“要說心智,雅倩的心智纔算是真正的早熟吧,連我這個老爸都處處受到她的掣肘”。
方遠山淡淡的說道:“雅倩的心智早熟那是因爲從小從老爺子和你這裡耳濡目染,他一個山野村民又是怎麼得來的呢。”
頓了頓,方遠山接着說道:“我建議再去一趟馬嘴村,我心中有些懷疑,陸山民的身世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曾慶文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已經又派人去過了”。
方遠山愣了一下,這種事情一向是他在負責,沒想到曾慶文已經越過了自己,苦笑了一下,他也理解曾慶文的心思,自己效忠的是浩瀚集團的董事長,並不是效忠於具體某一個人,曾慶文並不完全信任自己,他還有着一批自己培養出來,專門只效忠他一個人的人馬。這些事情,他其實早就非常清楚。
“有什麼異常的消息沒有”?
曾慶文搖了搖頭,“與你上次去打聽的消息差不多,陸山民的爺爺陸荀是當年逃難逃到馬嘴村,讀過幾本書,這輩子幾乎就沒有出過村子,他的父親叫陸大嘴,在村裡是個很優秀的獵人,後來到外地打工,不過村裡人也不太清楚具體到哪裡去打的工,再後來出車禍死於非命,從小就跟着爺爺在山裡長大,前段時間陸荀去世了,就埋在馬嘴村。他確實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山野村民”。
方遠山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站起身來,準備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方遠山又停住了腳步,轉身看着曾慶文,眼神中滿是堅毅,“董事長,我忠於浩瀚集團,其實也是忠於你,只要你一聲令下,哪怕丟了我這顆腦袋,我也絕不含糊”。
曾慶文苦笑一下,“遠山,私下裡,我一直當你是朋友,你是我這輩子最敬重的人,你重情重義重承諾,曾幾何時,我也想成爲你這樣的人,你做任何事情沒有太多的是非對錯掣肘,只管跟着心中執念而行,沒有太多顧慮,反倒活得輕鬆自在。而我,有太多錯綜複雜的因素左右,處處謹小慎微”。
曾慶文站起身來,拍了拍方遠山的肩膀,“非我不想,而是我不能”。
方遠山無奈的笑了笑,他理解曾慶文,掌管浩瀚集團這麼一個龐然大物,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所謂孤家寡人,就是說的這些高高在上的人。是人,都有情感,親情友情愛情,這些人性裡面帶來的東西,對於這些高高在上的人來說,卻不得不割離開來,那是一種何等的悲涼。
在曾家這麼多年,他早已看透了這些,哪怕是親兄弟,一樣也明爭暗鬥。帝王之家最無情,自古有之。
方遠山沒有再說什麼,猶豫了一下,問道:“要不要除掉陸山民”?
曾慶文苦笑一下,“這個問題,我在夜裡問了自己無數遍,至今也沒有答案”。
停頓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在等等吧,雅倩是個聰明的女孩兒,她不會在這個時候挑起這場戰爭,更何況她跟老爺子也有個三年之約,後面在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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