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個新環境,觀察周圍的情況是獵人進山狩獵的本能,陸山民一行人所在的地方應該是一片老城區,周圍的房子都是五六層樓高的筒子樓,房子外牆上裸露着蜘蛛網一樣的老舊電線,房子之間的巷道很窄,一溜的餐館和雜貨店雜亂無章,不遠處有一個菜市場,巷道里人來人往,這個時候是下班的高峰期,人羣中有光着膀子充滿汗臭味兒的男子,也有西裝革履,穿着時髦的人。陸山民有些奇怪,出租車上,一路上看見的繁花似錦,這才穿過幾條街,彷彿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黃梅有些不滿的撅着嘴,“東海也有這樣的地方,我們以後不會就住這裡吧。”
張麗淡淡的說道:“來之前我們就在網上查過東海的房租,我們身上的錢也只能住在這種地方,那些乾淨敞亮的公寓,房租一個月得上萬。”
陳坤也有些失望,“哎,先將就吧,等掙錢了,明年我們再搬進高檔小區住。”
四人等到天黑,陳坤的表姐才匆匆趕來,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穿着一身黑色職業裝,臉上掛滿了疲憊。
陳坤興沖沖的跑過去,“表姐”
那女子笑着點了點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兩個女孩兒,當看到陸山民,一身藍灰色衣服,腳上還踩着一雙膠鞋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陳坤笑呵呵的介紹:“這是我表姐,李靜”,然後又看着張麗和黃梅,“這兩位就是我電話裡提到的大學同學。”最後指了指陸山民,“這是我們在火車上結識的老鄉,也暫時和我們住一起。”
張麗和黃梅笑着點了點頭“李姐好,感謝你給我們找房子。”
陸山民也憨笑着朝李靜點了點頭,不過並沒有得到對方的迴應。
“走吧,你們坐了幾天火車也累了,我們先吃晚飯,然後帶你們去住的地方。”
隨便找了家臨街的餐館,點了幾個菜,一行人好幾天都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菜,此刻也顧不得形象,狼吞虎嚥,一桌飯菜很快就一掃而空。
吃完飯,張麗本想去結賬,李靜擺了擺手,“還是讓我結吧,你們剛到東海,能省點是點,以後你們會明白,雖然東海滿地都是黃金,但都跟你們無關。”
除了剛纔的出租車司機,李靜算是陸山民接觸到的第一個東海人,作爲一個細心的獵人,看見她滿臉的疲憊和憂愁,就知道她剛纔的那句話絕不是隨便的一句玩笑話,陸山民心想,想在東海立足,也許真沒陳坤想象的那麼容易。
陳坤呵呵一笑,附在張麗耳旁說道:“你收着吧,我姐有錢。”
結賬的時候,陸山民偷偷看了一眼,二百二十塊。這再一次超出了他的認知,足夠馬嘴村一家人吃一個月的錢在這裡卻只夠幾人一頓飯。
出租房離吃飯的地方並不遠,在李靜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一棟破舊的樓房前,在陸山民看來,這樓房比呂梁縣那破舊的旅館好不了多少,擡頭看了一看,百匯區羅湖街道民生西路222號。
狹窄的樓道,昏暗的燈光,牆上斑駁的白灰,這跟他想象中的東海不太一樣。這裡與出租車上看到的世界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李靜打開房門,一股黴味兒撲面而來,四人轉了一圈兒,兩室一廳,不到四十個平方,客廳一臺彩色電視機,一張破了皮的老舊三人沙發,沙發前是一張泛黃的茶几。兩個臥室各有一張小牀,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傢俱。對於不止一次在深山老林過夜的陸山民來說,沒有什麼不滿意,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就行。但陳坤和黃梅臉上卻表現出明顯的不高興,就連張麗也是秀眉微皺。
李靜掃了一圈衆人的表情,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這套房是我花了很大力氣,還託了朋友才找到的,我剛到東海的時候,還住過幾個平方的地下室,你們就知足吧。”
張麗用手肘撞了一下黃梅和陳坤,趕緊笑着說道:“我們很滿意,李姐費心了。”
李靜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你們就先住下吧,我還有事兒,你們好好收拾一下,早點休息。”
見李靜站在原地看着衆人,並沒有半點挪步的意思,張麗微笑着走上前去,“李姐,這房租怎麼交?”
李靜笑了笑,“我知道你們剛來都不容易,專門找了個二手房中介的朋友,好說歹說才讓他幫忙跟房東談到最低,這一帶的房子以前一個月至少要七千。”
說着看了一下一個個張大嘴巴的表情,繼續說道“最後好不容易談到五千一個月。”
黃梅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五千。”
李靜一臉的不耐煩,“這已經是這一帶最便宜的價格。”黃梅緊緊的抓着手裡的包,裡面裝着三人帶出來的一萬五千塊錢。
李靜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才畢業不知道,這個世道請人辦事都得花錢,爲了給你們租房子,這幾天我腿都跑斷了,還給了我那朋友五千塊錢打點費,要不是看在陳坤是我表弟的份上,我才懶得管。其他的跑路費和今晚的飯錢就不和你們計較了,你們給我兩萬塊錢就行。”
聽到兩萬塊錢,陳坤一直嘻嘻哈哈的表情凝固了,黃梅緊緊的拽着手裡的包慌張的看着李靜,張麗眼中則閃過一絲憤怒。
一直冷眼旁觀的陸山民眼中兇光畢露,猶如山中猛獸般狠狠的瞪着李靜,話說到這個份上,陸山民對眼前這個女人的感激化爲了無比的憤怒,再沒見過世面,這個時候也能看出來,眼前這女人把自己一羣人當成了待宰的羔羊。
李靜看見陸山民的目光,下意識嚇得後退一步,然後又挺起胸膛說道:“哪怕是中介公司給你們租房也要交一個月的房租給中介人,要不是我,你們人生地不熟,還不知道會被坑多少錢。”
陸山民冷哼一聲:“可是陳坤是你的表弟。”
李靜昂起脖子,“那又怎麼樣,親兄弟還明算賬。”
陸山民咬牙切齒,怒目圓瞪,雙拳緊握,一步一步走向李靜,“一千辛苦費,一共一萬六,要就要,不要就給我把房東找來,我們自己談。”
李靜看着一身山野村民打扮,面目猙獰的陸山民,嚇得緩緩後退,腦海中閃現出前些天電視上看見的一則新聞,一個偏遠山區進城打工的野蠻人,半夜跟蹤落單女子,劫色不成,憤而扭斷那女子的脖子,搶走了身上所有的財物。
陸山民一步一步靠近,李靜一步步後退,直到退到無路可退,才憤恨的說道:“好,我答應你。”
陸山民冷哼一聲,從揹包裡拿出錢,從其中數了四千塊遞給黃梅。
黃梅從包裡拿出錢,顫抖的數了三次,才把錢遞給了李靜。
李靜冷哼一聲,把錢放進自己兜裡,狠狠的對陳坤說道:“陳坤,你好歹是個大學生,怎麼跟個野蠻人混在一起,我勸你以後離他遠點,這種要錢不要命的人什麼事都能幹出來。”說完就摔門而去。
張麗呼出一口氣,“謝謝你”
陸山民微微一笑,“這房租也有我一份兒。”
黃梅一臉的不高興,埋怨的對陳坤說道:“你表姐怎麼是這樣的人,你還吹噓她多有錢,人多好。”
陳坤又羞又怒,“以前在老家,她不是這樣的人,誰知道她在東海呆了幾年就這麼見錢眼開,連我都坑。”
張麗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們還是想想以後該怎麼辦吧。”
見大家都沒有說話,張麗接着說道“我建議大家都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統籌安排,我身上還有五百。”
黃梅掏出自己的錢包數了數,“我有五百多。”
陳坤摸了摸兜,“我這裡還有六百塊。”
陸山民出山的時候帶了五千塊錢,汽車票火車票花了七百多,身上還剩下兩百多塊錢。“兩百五十塊。”
張麗接着說道:“自己身上的錢自己先留着,黃梅那裡本來有我們三人共有的一萬五千塊,交了房租現在還剩下三千塊,這三千塊就作爲我們四人的公費,用於支付水電氣、物管費和購買菜米油鹽。”
陳坤皺了皺眉頭,“那三千塊錢是屬於我們三個人的。”
張麗冷哼一聲,“沒有山民,那一萬五千塊錢早就在火車上被人偷了,沒有他,還得多付四千塊錢給你表姐。”
陳坤憤憤的低下頭,今晚發生的事情讓他心情很不好,被自己的表姐坑了一把,顏面盡失,兩次救危難於水火都是陸山民,襯托得自己一無是處。陳坤暗戀張麗早已不是什麼秘密,現在自己心儀的女孩兒竟處處維護一個山野村民,自己堂堂大學生,顏面何存。
“可以,但我有個條件,我不想和他同住一間房。”
張麗正想說什麼,陸山民對她搖了搖頭,“我睡沙發,我欠下的生活費等我找到工作後會補上”。
張麗疑惑的看了陸山民一眼,她不明白陸山民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有時候像個爛好人特別好說話,哪怕在火車上開始陳坤和黃梅有意無意的譏諷也不見半點生氣的跡象,有時候又像一頭充滿野性的孤狼,火車上獨自搶回錢包,剛纔面對李靜嫉惡如仇。
見陸山民沒有反對,她也沒再提出異議,她也理解此刻陳坤的心情,爲了彼此和睦相處,也算是給陳坤一個臺階。
接下來張麗開始安排做清潔,一直忙到深夜,纔算收拾乾淨。
坐了幾天火車,又忙了一天晚上,各自回房休息。陸山民睡在那張破舊的沙發上,漸漸進入夢鄉,夢裡,白靈一臉微笑的給自己講述着東海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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