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茶館,海東青就一直看着陸山民。
陸山民在腦海裡思索了良久,才說道:“靠天靠地都靠不住,還得靠我們自己”。
海東青眉頭微皺,不悅的說道:“搞半天就得道這個結果”?
陸山民淡淡道:“事情遠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
海東青喃喃道:“難道他們真到了大而不能倒的地步”?
陸山民說道:“那倒也不至於,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站在上面的角度來看,一不小心就可能引發很多不可預估的後果”。
海東青默認不語,良久之後說道:“我們最大的倚仗就是引上面出手,沒有了這個倚仗,幾乎沒有戰勝的可能”。
陸山民淡淡道:“也沒有這麼悲觀,朱老爺子答應會在暗中儘可能的幫助我們”。
海東青眉頭稍稍舒展開來,“他們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纔不會有顧慮”?
陸山民思索了片刻,說道:“沒有誰能夠說清楚具體什麼時候纔是合適的時機,哪怕連朱老爺子自己也說不清楚”。
海東青冷冷一笑,“這老爺子倒是雞賊得很,給人一個若有若無的希望,讓後就讓人去拼命”。
陸山民淡淡道:“有一個若有若無的希望,總比一點都不給希望強。我們難道還真退卻不成”!
海東青冷冷道:“你退不退是你的事情,我海東青只要還有一個氣在,就一定與他們血拼到底”。
陸山民眉頭微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退不退是我的事情”。
海東青淡淡道:“你爸並沒有死,而且他已經放棄仇恨投靠了影子,你其實已經沒有必要非要死磕到底”。
陸山民面色微怒,“海東青,你以爲我只是爲了報仇嗎”?
海東青更加憤怒的盯着陸山民:“我沒有你那麼高尚,我只是爲了報仇,我爸不能白死”。
陸山民轉過頭去,避開海東青的眼神,心中剛纔的不快立刻被海東青的怒意給擊潰,他理解海東青心中的憤怒。當年海中天是爲了調查陸晨龍的死因而死,結果陸晨龍沒死,反倒是他死了。
“海叔叔的仇不僅僅是你的,也是我的。雖然我跟陸晨龍已經沒多大關係,但畢竟我身體裡流淌着他的血”。
海東青也轉過頭去,冷哼一聲道:“父債子償嗎”?
陸山民柔聲道:“好了,你跟我吵有什麼意義呢”?
海東青冷哼一聲,“明明是你在跟我吵”!
陸山民張了張嘴,擠出笑臉賠笑道:“你說得對,是我無理取鬧了”。
海東青聲音冰冷的說道:“你是在反諷我嗎”?
“哦、、、、啊、、、”陸山民一時語塞,“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哎、、、、”陸山民發出長長的一聲嘆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哼!你終於承認了”!
“我、、、我承認什麼了”?
“你說承認什麼了”?
“哎、、、我不說話了”。
“不說話就是默認”!
“、、、、、、、、、”。
陸山民再一次深刻認識到女人的不講道理,而海東青就是女人中最不講道理的女人。
他發現這段時間被海東青的變化給矇蔽了,誤以爲她變溫柔了。
既然說什麼都是錯,陸山民乾脆閉上了嘴。
他哪裡知道,在女人的眼中,閉嘴等於冷暴力,而冷暴力是最令女人無法忍受的。
一路無話,無聲蓋過了有聲,陸山民只感覺海東青身上的冷意越來越重,他不明白自己都閉嘴了,爲什麼海東青還會更加的生氣,只得慢慢的往邊上走,儘量的與她保持距離。以他的海東青的瞭解,她可是個絕不會顧忌男人面子的女人,哪怕是在大街上,她也指不定就突然暴起。
正在陸山民絞盡腦汁思考怎麼應對馬上就要來臨的暴風驟雨的時候,他下意識感知到有一雙眼睛從大街上某個角落投射而來。
“有人跟蹤”!
海東青的注意力還沉浸在被冷暴力的憤怒之中,壓根兒沒把陸山民的話當真,身上的怒意猶在。
陸山民神色凌然的說道:“斜對面公交車站臺,人羣中戴黃色帽子、藍色圍巾、黑色墨鏡的男人,不要轉頭”。
聽到陸山民嚴肅的語氣,海東青漸漸收斂怒意,此時她也察覺到有一雙目光正盯向這邊。
“又來一個送死的”!
“別亂來,這裡人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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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蟻端着一碗帶着糊味兒的稀粥走進房間,咧開滿口的黃牙說道:“小九,嚐嚐我特意給你熬的八寶粥”。
黃九斤端過碗,看着黑黢黢的紅棗和花生,眉頭微皺。
螞蟻小心翼翼的說道:“水摻少了點,但營養物質還在”。
黃九斤沒說什麼,一勺一口的送入嘴裡。
見黃九斤沒有嫌棄他熬的皺,螞蟻終於放下了心。
黃九斤的大嘴幾口就吃完了一大碗的乾煸八寶粥。
“很好吃”。
螞蟻楞了一下,隨即露出了孩子般的開心笑容。“真的”?
黃九斤點了點頭。
“你真的沒有騙我”?
黃九斤再次肯定的點了點頭,“沒有騙你”。
螞蟻擡頭哈哈大笑,“小九,還是你有品位”。
黃九斤也微微笑了笑,把碗遞了過去。
螞蟻接過碗,滿臉的出風得意。“你要是喜歡,我天天給你熬”。
黃九斤下意識的皺起眉頭,欲言又止。
螞蟻臉上的笑容凝固當場,“怎麼了”?
黃九斤再次露出憨厚的笑容,“太麻煩你了”。
螞蟻一巴掌重重的拍在胸口,“不麻煩,有句話叫什麼來着,女爲知己者容,士爲知己者死,你是我的知己啊,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黃九斤臉頰抽動了一下,強作鎮定。
螞蟻心情大好,“看着知己的份上,我就不怪你害我丟了兩個月工資的事兒了”。
黃九斤歉意的說道:“我後面還給你”。
螞蟻瞪大一雙眯眯眼,一邊說着不用,一邊把手伸了過去。
黃九斤下意識摸了摸褲兜,才發現錢包早沒了,應該是在雲水澗一戰中遺失了。
“咳、、、咳、、”,黃九斤一陣劇烈的咳嗽。
螞蟻趕緊上前拍打着黃九斤的後背,“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了”?
黃九斤指了指胸口,“胸、、口疼”。
螞蟻一臉的憂傷,低聲呢喃道:“關鍵時候怎麼就胸口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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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山民和海東青並沒有選擇擺脫跟蹤的人,而是保持原有的速度繼續行進,甚至在轉角的地方故意放慢速度東逛逛、西逛逛。
在大街上慢悠悠的轉了近半個小時,最後走入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衚衕。
衚衕狹窄逼仄,兩邊堆滿了附近租戶不要的物品,爛沙發舊桌子等物件佔據了衚衕裡大部分的空間。
走到衚衕的中部位置,之前在站臺上的那人終於出現在了衚衕口。
陸山民和海東青並沒有立刻轉身,而是繼續前行了二三十米,待到那人快到衚衕中部位置的時候才停下了腳步,與此同時,後面的那人也停下了腳步。
兩人緩緩轉身,海東青殺意驟起。
眼看海東青就要暴起殺人,陸山民擡手阻止了她。
陸山民看着站着二三十米外的人,淡淡道:“爲什麼不跑”?
那人淡淡道:“這個距離,我還能跑得掉嗎”?
陸山民眉頭微微皺起,看了海東青一眼,後者也同樣眉頭微皺。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也是陸山民爲什麼阻止海東青第一時間殺人的原因。如果說之前去憶蓮閣的路上殺死的男人是錯誤估計海東青不敢在城市的街道上殺人,那麼之前那個人的死已經證明了海東青殺人的決心,而這個人爲什麼還要來送死。
“給你一個機會,回答我爲什麼明知是死還要跟進來”?
那人緩步上前,一邊取掉頭上的帽子和墨鏡,一邊說道:“因爲我已經死了”。
陸山民微眯着眼睛看着男人,國字臉、絡腮鬍、平頭,眼中帶着死人般的死寂,那一雙眼睛寫滿了生無可戀和絕望,確實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像個死人一樣。
“你是影子的人”?
“是”。
“你是怎麼跟上我們的”?
男人繼續緩緩上前,越走越近,身上也隨之釋放出氣勢,不過這股氣勢不像是在宣戰,而更像是刻意的告訴對方自己的實力。搬山境後期巔峰,還未能摸到半步金剛的門檻,但在世俗中已經算是一等一的高手。
“我是跟着之前跟蹤你們那人而來,帶着僥倖心理在附近等你們,沒想到真讓我等到了”。
陸山民含笑看着來人,“故意找我們”?“爲什麼”?
男人沒有回答,繼續前行,在距離陸山民和海東青五六米左右的時候停了下來,然後毫無徵兆的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陸山民和海東青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對男人突如其來的舉動大感意外。
男人跪下之後並沒有結束,而是‘砰砰砰’的接連磕了三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