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河流像條絲帶,河水靜悄悄的流淌,水面波光粼粼,花紅柳綠,印在河面上,像絢麗多彩的綢緞。
河岸是常年堆積的平滑石頭,有人將石頭堆積成一個圈,在裡頭生火,那烤的香噴噴的魚兒就被人用竹子貫穿,架在火堆之上,表皮烤的黃燦燦的,發出誘人的香味,許念珍光是聞着味道,都有些流口水了。
許念珍從樹林裡鑽出來,坐在那烤魚面前,瞥了一眼水中的男人,烏黑髮亮的頭髮簡單的用繩索紮起來,前額兩側留有兩縷髮絲,側臉輪廓棱角分明、硬朗,額頭上掛着些汗珠,襯着河面晶瑩發亮,他的身上披着獸皮到膝蓋,腰間用繩索困住,(裸)露在外的胳膊結實健碩。
男人盯着水面,眼睛都不眨,許念珍知道插魚的時候不能發出一點聲音,只好先坐在那裡聞着魚的香味靜靜等待。
很快,水面泛起一小圈漣漪,男人眼神一凜,許念珍還沒看的真切,魚叉就早已脫手駐入河中,他講魚叉拿起,果真有條肥白的魚兒在尖銳的木插間奄奄一息。許念珍忍不住驚呼了一聲,男人這才注意到許念珍,
男人不說話,許念珍有些尷尬,男人面無表情的直接將魚放在火上烤,不說話。將烤熟的魚遞到許念珍面前,許念珍不客氣的接過,說了聲謝謝,就吃了起來,剛要咬下,瞥見身邊的人一直在看着自己,許念珍跑去不遠處摘下一片葉子在河裡涮涮,然後將魚分成兩份,遞到那人面前。
高斬明顯一愣,最終他還是搖搖頭,將另一半的魚放在許念珍身邊,許念珍一口咬下,魚的表皮脆脆的,肉也嫩,絲滑入口。
正在吃的許念珍這才注意到,原來高斬在烤魚的時候會時不時在魚身塗些帶着的油脂,難怪味道會這麼好。
正吃的香呢,許念珍就隱約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暗道不好,連忙把火熄滅,然後對那人說道:“想必是我爹孃尋我來了,小哥不是村裡人,想必家居崀山上,若是不嫌麻煩,可否借寶地躲躲?”
那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許念珍,面前的姑娘容貌清麗,是自己第一次接觸的姑娘家,以往的時候就能在山間看見那身影在河邊忙碌,臉上掛着天真的笑容。雖然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迴應,但是他已經在行動上帶着許念珍離開了。
而在柳花村,許念珍上崀山的消息很快傳遍開來,許福來把家裡的人都叫上了,堆滿雜物的院子裡,圍着好些人,都是李家的人。這麼興師動衆的,門外那些人眼神都往許家瞟,有些孩子還蹲在門口從門縫往裡面看。
許家姑姑許梅嘴是最毒的,聽了許念珍這一所爲,在那裡冷嘲熱諷,聽的徐老漢心裡直鬧的慌,但也不敢反駁大姐的話,李桂花也不是好惹的,和大姐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槓上了,最終許老漢真怒了,吼道:“現在找人要緊,你們在這嚷嚷有什麼用。”
這一呵,還真是有用。
門外的金大有也趕來了,身後還跟着幾個漢子,手裡皆拿着棍棒,氣勢洶洶地衝進許家,差點沒把許家人驚的跪下。
金大有扯着大嗓門,喊道:“還在這討論些什麼,要是找不到念珍妹妹,你們給我把聘禮一樣不剩的退回來,再加上三十袋糧食。”
許家連忙迴應,三十袋糧食啊,摸約三千斤的糧食,這是她們一年的收成,賠了金大有,還吃什麼呀……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向崀山方向前行。
許念珍和高斬沿着山野的小路越走越遠,沿途除了樹就是樹,山間根本沒有什麼人影,高斬走在前頭,許念珍跟在後頭有些踉蹌,意識到這點,那人二話不說就把許念珍的小手握在手掌中,扶着她,腳步也放慢了些。
許念珍現在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她走的有些累,問了好幾次什麼時候能到,那人就是不回答,許念珍不由得猜疑這人是不是個啞巴,而且這深山老林的,他會不會做出什麼事來,反應有些遲鈍的許念珍這才注意到這點,指不定這人就是村民口中說的那兇悍獵人,但是她要回頭已經來不及了,在他們面前,有三間小木屋。
這一片生長的都是野竹,那房底一截是空的,用粗壯的木頭支撐起來,搭的歪斜的梯子斜靠在門口,房門緊閉,兩外兩間小屋顯得有些矮小,許念珍探進去看了看,原來是柴房,裡面堆積的都是劈堆積的整整齊齊的柴。
另外一間是廚房,裡面的廚具更是少的可憐,米缸裡是滿滿的百米,房樑上還掛着好些野獸的肉,許念珍還在觀摩,覺得這人的日子過的也不比金大有差。
正想着,許念珍就瞧見那人抱來柴火,生火做飯,找來一個小木凳給許念珍坐在那裡,怕她無聊,還從圈子裡抱來前幾日從山上逮到的小野兔,許念珍歡喜地和兔子在那裡玩耍,之前的警戒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感覺到那人的視線,抱着小兔子來到他跟,問道:“對了,我還不曉得大哥怎麼叫什麼呢。”
那人張了張口,半天沒有發出聲音,許念珍有些惋惜,連忙垂下眼眸一臉的歉意:“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說話……”
“高……斬……”那人緩緩道出自己的名字,聲音有些沙啞,甚至調子有些奇怪。許念珍歡喜不已,原來他不是啞巴啊,也難怪,一路走來,一聲不吭,問話的時候回答的也不利索,是誰都會覺得是個啞巴的。
許念珍蹲下身來,擡頭和高斬說話,發現高斬個頭大的驚人,乾脆將那小板凳拖過來,坐在高斬的一邊和他聊天,但是高斬都只是靜靜的聽着,幾乎很少和許念珍搭話。
“你怎麼怪怪的?總是看着我?”許念珍好奇的問道,順勢還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是有什麼髒東西?
高斬連忙收回目光,耳根有些紅紅的,他解釋:“忘了說話。”
許念珍不免有些驚訝,問了些話纔多多多少少了解,這高斬從小就和父親生活在這崀山上,以狩獵爲生,但是父親很小的時候就被野獸咬成重傷,失去了雙腿,年僅八歲的高斬就獨自去打獵,養活自己和父親兩人,但是在半年後,父親還是撒手人寰去了,留下高斬一個人在這生活。
可以想象這高斬獨自一人生活在山野中,與他爲伴的就是林間的那些飛禽走獸了,日子久了,話越來越少,一斷言,就是十二年。
至於許念珍在村裡聽到那些傳言,也是情有可原的,村裡的金大有家想來搶了高斬的地盤,山上的奇珍異寶可多了,指不定還能捉到些人蔘拿去縣裡買上好價錢,爲此,高斬和那些人大打出手,那些人手下可一點都不留情,人又多,高斬那時候年紀才十一,身上被打的傷痕累累,好在危急之時,他救下的狼崽在林間吼叫幾聲,把那些人嚇跑了。
爲了保住自己的家,高斬一直都在鍛鍊自己,常年打獵讓他身手比尋常人都敏捷,力氣也大的驚人,那羣人再出現的時候,看到高斬身後的大狼,都嚇的屁滾尿流。於是在村裡,崀山就有了兇悍獵戶和吃人的狼這一說法,那些人把高斬說的兇悍無比,是野狼崽子,就這樣多年來高斬的日子也平靜。
雖然日子是平靜了,高斬卻越發的孤單了,離崀山最近的柳花村他是不能再去換糧食了,靠着父親留下的地皮,種些小菜,因爲高斬沒有田,他也不曾栽秧,所以糧食一般都是他打獵,然後扛着獵物翻過崀山到別的村子去換的。
聽着高斬有些笨拙的敘述着以往的事,許念珍忽然萌生出讓高斬幫自己的想法,反正她是不想回到柳花村去,更不要嫁給金大有。
許念珍坐在竈前給高斬生火,在心裡還揣摩着要挑什麼時候開口,高斬自然不曉得許念珍在想些什麼,看着發愣的許念珍,他的嘴角竟然不禁微微上揚了。
廚房裡瀰漫着菜的香味,桌上擺着兩樣野菜,還有一碗香噴噴的兔肉,兔肉被裹在白麪裡,炸的表皮金黃酥脆,光是看着那誘人的光澤就讓許念珍食指大動。
許念珍坐在桌前,吞了吞口水,高斬盛來兩大碗米飯,許念珍就一點都不客氣,開始大吃了起來。兔肉的味道簡直美味極了,要知道她可是在許家肉末都沒有沾過。
看許念珍吃的香,高斬也有了胃口,兩人都吃了兩大碗米飯,桌上的菜也吃個精光,吃飽了許念珍還打了好幾個飽嗝兒,她笑嘻嘻的衝高斬說:“高大哥,我有事……”
話還沒說出口呢,門外忽然飛進一道黑影,許念珍只覺得自己的腳邊有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低下頭一看,竟然是一直大野狼,嚇得她驚叫一聲,那狼被許念珍的聲音擾到了,目露兇光,露出尖銳的獠牙。
高斬連忙把許念珍護住,瞪了一眼狼,那狼竟乖巧的低下頭,吃着地上的骨頭,不再兇狠,許念珍驚訝道:“真是神了,我還未曾聽說有狼會在人面前這麼乖巧。”
高斬沒有說話,嘴巴輕抿,算是一個笑容。許念珍這纔想起,被這小東西打擾了,自己的話都還沒有說出口呢。本來她還沒有害羞之意,現在好了,在高斬灼灼的目光下,她只好紅着臉,支支吾吾的開口:“高大哥……”
話說不出口,高斬也是一臉迷茫,歪着腦袋,等着許念珍把話說完。
許念珍咬牙,把話一次性說了出來:“若是高大哥沒有妻室,可否娶我爲妻?”
對於許念珍說的話,高斬怔住了,繼而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麼,轉瞬,他張了張嘴,但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對於高斬的拒絕,許念珍無比失落,低着頭不說話,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很快山下有人喊許念珍,她知道,是那些人來找她回去於金大有成親了,整張小臉都變得煞白,高斬以爲她是和家裡人鬧變扭了,拎起許念珍就朝門外走去,許念珍哀求道:“高大哥,求求你,我不要回去。”
“莫要任性,回去好好孝敬長輩。”高斬只是拋給許念珍這樣一句話,許念珍感到心都涼了,冷笑一聲,也任由高斬拉着她下山。
很快那些人看到高斬帶着許念珍來了,一臉的警戒,目光在兩人的手上逗留了一番,有人罵道:“念珍啊,你過幾日就成親了,怎麼能和陌生男人拉拉扯扯,真是……丟人喲。”
聽到這話,高斬也垂下眼眸。
一些人對許念珍指指點點,那金大有隨後也跟來了,看到許念珍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那人還和家裡有過節,當場罵了些難聽的話,但是也不敢上前把許念珍拉下來,因爲他們都畏懼高斬身後那匹狼,狼死死的盯着衆人,要是有人敢上來,它就會衝上去撕咬。那些人雖然手裡都拿着棒棍,面對巨大的野狼也沒人敢出聲。
最氣的莫過於許老漢,若不是有高斬在,他早就衝去過給許念珍幾巴掌了,此時只能瞪着許念珍,呵斥道:“你還嫌不丟人?還不快給我滾回來。”
許念珍低着頭,不作聲,高斬推了推許念珍,讓她上前,許念珍滿臉淚痕,只是緊緊的抓着高斬的手不放,搖了搖頭,高斬面色一沉,將許念珍的手推開了,許念珍絕望了,她不說話,只是那雙帶着水汽的眸子,一直看着高斬,但高斬卻很快就消失在叢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