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你怎麼坐這兒了?是不是做錯被趕到這裡來當門人了?”
許念珍回來的時候,被蹲坐在門口的王錦歡嚇了一大跳,早上起來的時候, 覺着腰間鼓起了一個包, 碰的時候還很疼, 本以爲忍忍就過去了, 但是那鑽心的疼痛讓她不得已踏出董府去藥。
王錦歡見許念珍來了, 立馬起身:“哎喲,我的表妹啊,別磕磣我了, 我在這等你老半天了。”
說完,王錦歡把懷裡的藥塞給許念珍, 說道:“這是昨天三少爺讓我給你買的, 昨日見你情緒不好, 我也沒敢去打擾,結果今天我去找你的時候找不着, 門人說你出去了,我就只好在這裡等着了。”
許念珍深深地看着手中的外用內服之類的藥材,搖頭將那些都推給王錦歡,幽幽地說:“我已經抓了藥了,你替我謝謝三少爺。”
“我說你怎麼就……”王錦歡還想說下去, 被被許念珍一瞪, 也只好垂頭喪氣地將藥收回去。心想這許念珍還真是狠得下心來, 一點情都不領。
“表妹你的傷好些了嗎?”王錦歡問道。
許念珍微微露出笑意, 一掃剛纔的陰鬱:“沒事, 就是撞了一下,現在貼上膏藥, 好多了。”
將那些亂七八糟的藥都收了回去,王錦歡沒有急着去給董琤交差,而是和許念珍站在那兒隨意聊了些。當問到高斬的時候,許念珍面露憂愁,那日的情形涌上心頭,只是隨意說了句他在忙,便沒有了下文。
見許念珍回答的言簡意賅,王錦歡也不再多問。
一段沉默之後,王錦歡淡靜地開口:“我知道林芝她現在在哪裡了。”
“真的?”許念珍驚喜道。
“嗯,她在縣衙做使女,從那次之後便再沒見過。”王錦歡有些失落。
見他神色失落,許念珍安慰:“都是在宛城,有緣自會相見,表哥你不必傷神,指不定阿芝也在念着你呢。”
“念珍,謝謝你。”王錦由衷地感謝,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繼續說道:“對了,舅父來找我的時候,知道你也在這裡,嗯……他們走投無路,讓我給你捎話,說你即便不念着他們的養育之恩,也希望你能可憐你那有才弟弟沒有束脩在學堂吃不飽……”
還未等王錦歡說完,許念珍就打斷了他,冷笑道:“以前我餓的暈倒的時候也不見得他們可憐過我,你就告訴他們,有手有腳,要飯總該是會吧。”
王錦歡點頭,他們一塊兒長大,怎能不知道許念珍幼時遭過多少罪,大冬天的還穿着單件薄衣,喝開水充飢,和那拿着熱饅頭,裡一層外一層包的跟球似的的有才簡直是天壤之別。
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王錦歡看時間不早了,便帶着三少爺的心意離開。
許念珍站在門口,視線在外每一處停留,希望可以見到高斬的身影。傍晚天邊鋪滿紅霞,許念珍聽到有秩的腳步聲,抱着一線希望,地探出半個身子瞅了瞅。她特地在這個時候,在這裡等候,結果見到的是個挑着扁擔的農夫從門前走過,再次失落。
門人走來,見許念珍呆在那裡,喊道:“念珍姑娘,你怎麼還在這裡,我要關門了。”
許念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邁步進了府。
在門緊掩後,有人在折轉處站出來,走到那扇緊掩的門前,目光留戀,不是高斬又是誰。
第二天一早,到了楚紅身邊把工錢領了,拿着沉甸甸的銀子,那是許念珍靠自己的雙手掙來的第一筆大錢,心頭百般感慨。
楚紅難得不再是一張嚴肅的臉,嘴角掛着淡淡的笑容,不如以往生疏,近了幾分貼切:“你做的很好。”
“我只是盡了本職。”許念珍回答。
揹着包裹踏出董府,她鬆了一口氣,回想在府邸的日子,真像做夢一般。
身後緩緩走來的董琤一身素衣,許念珍停住了腳步,淡靜地喚了一聲‘三少爺’便沒有後話。
“你我也算是朋友了,就這麼走了?”董琤悵然道。
許念珍抿脣,淡然道:“多謝三少爺的厚愛,只是你我身份有別,朋友二字念珍擔當不起。三少爺保重身體,就此別過。”
說完,轉身離去,身後的人愣住了,見那抹倩影消失在街角,邁出的腳收了回去。
董琤轉過身去,衝着漏窗那邊提聲問道:“你還要在那裡看多久?”
楚紅現身,笑盈盈地對上董琤的目光:“三少爺別動怒,楚紅只是路過。”
“見我這副模樣,你滿意了?”他冷聲問。
“三少爺這是在怪我沒留住許念珍嗎?”楚紅依舊淡笑。
董琤搖頭苦澀一笑:“心若不在,何以留住。”
一夜之間,歷經的事情都成了回憶。
許念珍揹着包裹,走在人潮翻涌的街道,街角衣衫襤褸的乞丐,酒樓衣着華貴的喝酒人……
走進巷子裡,頓時清淨了許多,偶爾從緊閉的門傳來孩童的嬉笑聲。走到門前,將鎖打開,空曠的院子,緊閉的房門,這是她和高斬的家,沒想到這次回來,他已經不在自己的身邊了。
睡房的牀上沒有鋪上被褥,高斬似乎從未在這裡住過,也許,他也再沒踏進這院子,許念珍想。
不過,她會在這裡,等到他出現爲止。
拿着工錢,許念珍買了鍋碗瓢盆,還有棉絮被褥,夏天蚊蟲多,許念珍又買了麻布之幬(蚊帳)……一番忙碌,太陽已經偏西,天邊紅霞正豔,她將家裡又細細打掃了一番,已是大汗淋漓,精疲力盡,到了井邊打水來洗臉。
井水很涼,許念珍潑在臉上的時候不禁打了個哆嗦,忽然間門外有些聲響,許念珍立馬就去開門,但是對方不是期望的人,而是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見着許念珍,立馬眼睛就亮了。
“哎喲,這麼漂亮的小娘子。”男人搓搓那雙手,打量着許念珍。
就在那男人要動手的時候,許念珍一把將門關上,估計是夾着那人的手了,只聽到門外咚咚的敲門聲,還有那男人的罵聲:“姥姥的,我是這屋的東家,你給我開門。”
許念珍又不是傻子,這屋已經是高斬買下的,已經是他們的房子了,哪裡又冒出個東家來。越想越害怕,許念珍立馬從廚房裡拿出擀麪杖緊握在手,小心翼翼地靠近門。
男人見沒有反應,狠狠地撞了幾下門絲毫不起作用。
有老婦人推車而過,目光在男人身上逗留,惹的男人破口大罵:”死婆子,看什麼看。”那老婦人連忙加快腳步離開,眼前的男人在這條巷子,惡是出了名的,仗着有個捕快兒子便在這裡爲所欲爲,誰都不敢惹。
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許念珍知道男人還是沒走,門外還能聽到他徘徊的腳步,和咒罵聲,緊害怕的手都有些抖了。
男人打量了一番院牆,許念珍那漂亮的臉蛋讓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欲要翻牆而入,身後忽然伸出粗壯的胳膊,將他像拎小雞似的丟了出去。
“哪個不長眼的敢打老子,你知不知道……”話還沒說完,藉着月光可見對方身強力壯,跟座大山似的,男人立馬就住嘴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以後再找機會。
高斬揮起拳頭作爲警告,男人立馬一灰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見人走了,高斬也放心了,靠牆而坐,準備守到天亮。
許念珍聽門外安靜了,抖着手將門開了一個小縫,見門外沒有什麼人,大膽地探出半個身子左右看了看,的確是沒人,聽剛纔那聲慘叫,估計是好心人教訓了。
這樣想着,她的心就定下了,不宜在外,她儘快關門,但是直起身子的時候,腰間的疼痛讓她驚呼一聲,黑暗中,躲在竹排後的人立馬飛身到她身邊,將她穩穩扶住。
許念珍驚叫一聲:“放開我。”
對方啊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將人摟在懷中,當許念珍掙扎夠了,便安心地靠在他結實的胸膛,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發泄似的在他的胸口錘了幾下,力道可是不輕。
“你可真狠心,當真這麼不願意見我?”許念珍臉上掛着清淚,心裡像是堵了什麼似的難受。
“高大哥……”
她帶着委屈和傷心開口,聲音裡的哭腔愈加濃。對方仍然不說一句話,黑夜中,他目光愛憐地看着懷中的人,許念珍咬着脣,許久等不到高斬的一句話,氣的掙脫懷抱,跑到屋裡去。
門狠狠地關上,高斬被擋在門外,他知道,她是傷心了,還是頭一次見許念珍發這麼大的脾氣,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敲了敲門,裡頭沒有動靜,他無奈地坐在門口。
許念珍在房裡抹淚,門外沒有了動靜,她的心猛然一沉,該不會是又走了吧。
將門打開的時候,見穿着粗布衣的高斬靠在門邊上,見到許念珍出來了,立馬站起了身,這次他終於是開口說話了:“對不起……”
所有的委屈都煙消雲散,許念珍又不爭氣地落淚了。
見她又哭了,高斬輕輕給她抹去淚水,許念珍將他的大手握住:“你回來就好。”
這次高斬主動將許念珍纖細的腰樓主,低頭煽情的吻去她眼角的淚水,然後是深深的一吻。
就在兩人緊緊相貼,捨不得分開的時候,許念珍忽然感覺到自己腳邊有什麼東西在蹭自己。推開高斬,低頭就見一團銀灰在腳邊轉來轉去。
“阿銀,你怎麼來了?”許念珍蹲下身來,雙手揉揉它的毛髮,自從許念珍和高斬進城,阿銀便留在崀山上,已經好幾個月都沒見了,阿銀似乎瘦了許多,摸着它的肚子都是扁的。
似乎不滿意許念珍只顧着阿銀了,高斬拍拍阿銀的腦袋,它不情願地跑到院子裡玩自己的去了。
燭光照着高斬有些黝黑的臉膛,他又瘦了,許念珍迫切地想知道,這些日子他都在做什麼。剛要開口,她便身子一輕,被抱了起來,她可以清晰地聽到高斬有力的心跳聲。
高斬將她放在牀上,黑眸沉沉地看着她,許念珍忽然有些害怕了,因爲高斬的眼中似乎有一把火在竄燒,那種眼神很陌生。她忽然間想到,不見的這些日子,他是不是已經和之前的高大哥不一樣了?
許久,高斬只是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然後便躺在她身邊不動了,許念珍吐了口氣,看來是自己想多了,鑽進對方的懷中,這一夜她睡的特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