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攤主直接避開了許念珍的眼色,瞥過頭去。
好在一旁賣豬肉的大嬸扯着大嗓門喊道:“你這丫頭,在那看什麼香囊,還不快點過來給我宰豬肉。”
“好的,孃親,我這就來。”許念珍抓到了救命的稻草,連忙朝那大嬸奔去。
兩個姑娘見狀,只好氣的跺腳離開。
擺脫了那兩人,許念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衝那大嬸笑了笑:“大嬸,真是謝謝你了。”
“沒事,我說你一個小姑娘,在這街上晃悠什麼呢,你家裡人呢?”
“我相公很快就來找我了……這個就送給大嬸了。”許念珍說完,將剛纔紫衣女子塞給她的香囊給了賣豬肉的大神,又跑到和高斬分別時的地方等他。她現在可不想再亂跑,然後遇到些亂七八糟的人了。
身邊的人來人往,卻沒有見到高斬的身影,這讓許念珍有些急躁起來,這高大哥是去買什麼了,磨蹭到現在。
而許念珍一心記掛的高斬則是在首飾攤面前,緊蹙眉頭,看着琳琅的小玩意兒,真不知道要買些什麼,許念珍之前看的那鐲子已經被人買了去,沒有了第二隻,這讓高斬失望不已。
離開了這個攤位,他又跑到別的攤位去瞅瞅,希望能看到相似的,時間一點點流逝,他也渾然不知。
許念珍不敢亂跑,因爲要是高斬回來,自己不在這裡,茫茫人海,該怎麼和他相聚,站累了,就蹲在一旁,看着來往的人。
忽然,人羣簇擁,有人撞上了許念珍,撲面而來的是燻人的酒氣,許念珍連忙讓開了,就見到一滿臉鬍子的大漢,身穿短袖,露出黝黑的胳膊,油亮十分。
他一手拎着酒葫蘆,一手拽着一婦人,衝那些路人吼道:“起開,別擋爺爺的道。”
“求求你,我不去那,我可以好好掙錢幫你還債,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到那裡頭去。”婦人哭的滿面淚痕,苦苦哀求,但是大漢不爲所動,粗聲粗氣道:“就你賣豆腐那些錢,還不夠我賭上一回,別在這裡叫屈,當年我可是花了三兩銀子把你從人販手裡買來的,給你吃喝到現在,你就知足吧。”
衆人指指點點,卻也沒有人敢上前攔着大漢,許念珍被人擠的有些難受,她不忍看這畫面,她雖同情這婦人,卻無能爲力,想要儘快離開人羣,但是不知道是誰推了她一把,她“哎呀”的一聲,和那鬍子大漢再次撞上了。
這回大漢是怒了,那些看熱鬧的人擋住了去路,婦人又在那哀叫,酒勁上來的大漢,一把拽住許念珍的手,吼道:“你這是作甚,要幫她就拿銀子過來。”
許念珍被吼的兩耳嗡嗡,她害怕極了,連忙解釋:“這位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就離開。”
興是看着許念珍漂亮,那大漢盯着她看了一番,然後猥瑣一笑,露出發黃的牙齒,湊到許念珍跟前,許念珍聞着那酒味,一陣作嘔,又掙不開那緊緊攥着自己的大掌,急的冒汗了。
看熱鬧的人多,雖也有憤憤不平者,但是到頭卻沒有誰站出來,許念珍忍無可忍,呵斥那大漢:“你這粗人,這般對你妻子,就不怕遭雷劈。”
“哼,小丫頭嘴巴挺毒啊,你有心想幫這賤人,不妨跟了我,我就考慮放了這賤人。”那大漢這樣說道。
人羣頓時就有人看不過去了,紛紛指責這大漢的不是,但是,在大漢的一聲吼中,聲音逐漸低了下來,最終大漢拽着許念珍,說是要她做二房,至於那婦人,還是要賣了出去。
此話一出,人羣中忽然出現一道身影,將許念珍扯到身後,大漢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呼了一巴掌,兩眼冒星,仔細一看,那小娘子早就被人護在了身後,來人眼神凌厲,掩飾不了的怒意直愣愣穿透鬍子大漢,男人身材魁梧,力氣大的驚人,兩招下來,鬍子大漢就被踹倒在地,連聲求饒。
衆人拍手叫好,只有許念珍擔心高斬會吃虧,焦急十分。繼而,她看到那婦人有逃走之意,連忙衝她使了個眼色,此時不逃,更待何事。
婦人抹了抹臉上的淚水,連忙離開了。
許念珍看高斬怒氣沖天,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又看到不遠處的馬車緩緩朝駛向這邊來,連忙拉住了高斬。
人羣中對上許念珍的眸子,高斬緊握的拳頭也終是鬆開了,他拉着許念珍的手很快離開了人羣,留下那鬍子大漢在那罵罵咧咧。
喧鬧的大街上,人聲如流水一樣,身邊的人川流不息,許念珍看着高斬的背影,許久許久,兩人出了城也沒有回過神來。
“高大哥,你慢些。”許念珍跟不上他的腳步了,知道高斬還在爲剛纔的事氣惱。
高斬聽了許念珍的話,總算是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
晚風習習,許念珍對上高斬的目光,朦朧的夜色中,他的眸子閃動着幽涔的亮光。
夜風一直在身邊吹過,把許念珍的身子都吹的有些涼涼的,高斬握着她的手,明顯感覺到許念珍有些哆嗦,不再言語,扯着她的手又朝燈火通明的縣城裡走去。
許念珍還以爲高斬忘了什麼,卻不想,他帶着自己來到一家客棧前,那小二看高斬氣勢逼人,掛上招牌笑容,問道:“客官要住店還是吃飯?”
“住店。”高斬冷冷的回答。
小二點點頭,看着兩人的穿着,問高斬是不是要普通間,高斬點點頭,那小二說是十三文錢,嚇的許念珍連忙拽着高斬的胳膊,正要開口說不要,高斬卻早一步掏出錢付賬。
看着十三文錢,小二也不再多言,就當是夫妻二人了。收了錢,小二在前面帶路,高斬拉着許念珍跟在小二後頭,繞過飲酒吃飯的人羣,來到了客棧內部,少了噪雜,有些安靜。
小二很快離去,高斬和許念珍來到屋裡頭,簡單的木桌木椅,狹小的牀,素賬在偶爾從窗櫺拂來的夜風中微微揚起。
高斬拿起茶壺,給許念珍倒了杯熱茶,遞到她面前。
喝了熱茶,許念珍的身子總算是暖和些了,她坐在那裡,低着頭,抿脣。
高斬終於是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拿出鐲子,放在許念珍的手心裡,溫熱的。
許念珍拿着鐲子,淚不自覺滴在了鐲子上,高斬慌了,大掌胡亂給許念珍擦去眼淚,他不曉得這許念珍好好的怎麼又哭了。
“高大哥,你對我真好,只是日子緊,錢來的不容易,你就不要爲我破費這些了。”許念珍緩緩開口,高斬茅塞頓開,原來她是在心疼那些錢。
高斬用袖子給許念珍擦乾淚水,淡淡一笑,露出淺淺的酒窩,安慰她:“我想送你,別哭了。”
許念珍止住了淚水,鼻頭有些紅紅的,倒是很可愛。
忽然響起了敲門聲,是小二送洗腳水進來了,高斬開門接過盆子,給了小二兩文錢,小二才離去。許念珍才知道,原來洗腳水也這樣貴。
等許念珍洗好腳上牀歇着,高斬還坐在那裡,許念珍知道,高斬不和自己同牀,開口了,他也只是搖頭。
高斬喝着茶,望着前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許念珍和高斬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話雖不多,但是他總是時刻爲自己想着,近來,他偶爾會失神,不曉得在愁些什麼。
想着想着,許念珍就沉沉睡了過去,夢裡是她和高斬兩人相依相偎。
看着許念珍的睡顏,夜已深了,但是他還是睡不着,在城裡是非多,以前他一個人來,碰到的種種多的數不清,要在這城裡生活,只怕是坎坷不已,但是許念珍,她的心是怎麼想的呢?
揣摩了一番,高斬最終下定了決心,只要許念珍開口,他一定盡力,即便是她想留在這城裡,他也會在她身邊,保護她,直到……她不再需要自己。
第二天,許念珍醒來的時候是被敲門聲驚醒了,她睜開眼睛,房裡沒有了高斬的身影,門外的人端着熱水進來,給許念珍洗臉,她連忙問道:“小哥,昨夜和我一起的人去哪裡了?”
“他啊,一早就出去了,吩咐我晚點給你送熱水洗漱。”小二笑着回答,細細看着許念珍,雖一身淳樸,也不影響她的容貌。
許念珍點點頭,不再說話,那小二也有事要忙,將水端進去之後便匆匆離去了。
洗漱完了,許念珍又在那裡等了些時候,高斬總算是出現了,手裡還拿着倆熱騰騰的包子,他說自己吃過了,所以那倆包子都入了許念珍的肚。
離開縣城的時候太陽躲在雲層裡沒有露臉,街上的人也已經早早起來忙活了,許念珍看着高斬的揹簍,鼓鼓的,也不曉得他都買了些什麼。
忙碌的攤主,小販,開始在街邊擺攤,那些商鋪也有幾家開始做起了生意,許念珍遠遠看到那布莊裡頭,擺掛着各種鮮豔的布匹,大清早的,已有少許的人在裡頭挑布做衣裳了。
收回目光,又看了看攤子上的小玩意兒,手藝精巧,這些她自然是做不出來,但是另外的攤子上擺着的繡帕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上前,拿起一款頭巾,上面繡着粉色的梅花,料子也不是多絲滑,是下品,攤主是個婦人,許念珍問了下價錢只要兩文錢,這些帕子的價格不一,好的是十文錢以往,差一點的就值它個幾文錢。
高斬走過來,許念珍也趕緊離開,她實在是怕高斬又二話不說,掏出錢來買那東西送給自己,自己只是看一下,順道瞭解一番,以後可以謀出一條路子來。
出了縣城,陽光灑在叢林上,那些樹葉更加綠意盎然,許念珍和高斬走在回去的路上,走走歇歇,高斬拿出買的燒餅給許念珍,雖然有些冷了,但是小蔥的香味還是能聞到。
吃了一口,味道和想象中的一樣好,她試探性地開口:“高大哥,可曾想過在城裡做些生意?”
高斬一愣,最後搖搖頭,許念珍會意,又接着說:“高大哥,等它個明年,我們在城裡做些小生意,你看成不?”
“……”沒有回答,高斬只是望着遠方不說話。
許念珍明白,高斬自然是不喜在熱鬧之處,但是一輩子窩在山裡,該是多寂寞啊。
高斬也注意到了許念珍的失落之意,低着頭緩緩開口:“好。”
簡單的一個,卻帶着很多情緒,許念珍高興的狠,大口大口地吃着燒餅,開始在那裡講自己的打算,這一年,要準備些什麼,而高斬也只是安靜地聽着,偶爾許念珍問話的時候點點頭,也不說話。
其實許念珍還想和高斬成親,之後兩人一起拼搏,就是這麼簡單,但是之前高斬依舊拒絕過她一次了,現在冒然開口,不知道會不會還是一樣的答案,所以這話還得再拖些時候。
途中,兩人各懷心事,已然沒有了欣賞山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