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斬短暫相聚,回到客棧收拾東西,沒想到高斬給她準備了新衣服,還有一個精緻的簪子,那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將簪子拿起,插在她的發間,微微一笑:“好看。”
許念珍低頭不語,高斬背起包袱,將幾壇酸菜挑在肩上,給許念珍送到董府。
“喲,念珍姑娘,這位是……”到了住處的時候,曉蓉恰好端着剛洗好的衣服路過,見到在跟在許念珍身後的魁梧漢子,就問了一聲。
許念珍笑着迴應:“這是我相公,幫我拿東西來的。”
“哦,那你們忙,我做事去。”曉蓉點點頭,見那高斬只顧埋頭給許念珍整理東西,也識趣地走開了。
將一切都整理好,許念珍也鬆了一口氣,高斬拿出些碎銀子放在許念珍手裡頭,讓她留着用。
“高大哥,你給我這麼多做什麼。”許念珍推着,沒有很快收下。
就在高斬要開口說話的時候,門外緩緩走進來一個身姿妙曼的女人,年齡摸約三十,眼角細紋可見。
“哎呀,真是,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啊。”那女人頗有趣,話語尷尬,態度卻截然相反。
許念珍將銀子塞回高中的懷裡,讓他拿好,然後衝那女人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讓大姐見笑了,我相公這就走。”
高斬對忽然冒出來的這個女人心生厭惡,不滿地皺了皺眉,許念珍推着高斬走出去,將人送到偏門口。
“不放心。”高斬吐出三個字,許念珍心頭的陰鬱一掃而光,眼中只有面前的男人。
四處看看沒有人經過,她兩三步上前,飛快地在高斬的臉上親了一下,發出一聲響,就趕緊退到了門後,只露出一顆腦袋,俏皮地衝高斬說:“高大哥就放心吧,安心去做事情,明晚見。”
說完便關上了門,靠在門後捂着發紅的小臉。
高斬許久纔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摸摸微涼的地方,嘴角揚起,轉身離開。
回到了府裡,許念珍不忘曉蓉的交代,將東西整理好之後,雖然不需要再去見夫人了,但是要親自去楚紅那裡一趟。
許念珍不認得路,曉蓉說好了在屋裡等她的,但是等了許久都沒有見着人影,許念珍也只好硬着頭皮摸索着,若是遇到人就問一聲好了。
長廊曲折,許念珍覺得沒有個頭,路上偶爾能遇到幾個下人,但是問了也沒有個答案,這讓許念珍失落不已。
“都過去這麼久了,怎麼還不見憐兒的影子?這丫頭做事是越來越不利索了。”
弧牆後有腳步聲響起,沒有見到人,女子的聲音就先傳來了,門第高華的董府,規矩禮儀不少,許念珍到現在還沒聽到過這樣高聲放肆的笑聲,心知對方應該是個有身份的人,於是收回邁出門檻的腳步,站在那低着頭。
瞥了一眼檻,入眼的是豔麗的玫紅色褶子裙襬,一雙繡有金色絲邊雙梅圖案的繡花鞋。
“哎呀,這誰啊,嚇我一跳。”那聲音在頭上響起。
下意識的,許念珍直起了腰桿,望着對面的濃妝婦人,比夫人年輕的多,衣裙配飾都十分講究,身邊的女子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一身翠綠,梳着髮鬢,饅頭珠翠環繞,柳眉鳳眼。兩個滿身貴氣的兩人,身後皆跟着一名丫鬟。
許念珍不知道怎麼行禮,但是她也不杵在那裡,連忙低頭福了福身子,小聲說道:“我是剛來的繡娘,許念珍。”
“新來的繡娘,難怪不懂規矩。”翠綠衣裳的姑娘開口。
“還不見過二姨娘和二小姐。”是丫鬟在身後提醒。
許念珍連忙行禮:“念珍見過二姨娘,二小姐。”
兩人這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二小姐高傲地擡擡下巴,說:“來,擡起頭來。”
“……”許念珍心想有完沒完,不是行完禮就可以了嘛。
她緩緩擡起頭來,那二小姐見着許念珍,瞳孔微微收縮,露出驚訝的神情,一旁的二姨娘見狀,問道:“怎麼,你認識?”
“沒有,女兒怎麼會認得這種身份的人,我是見她蒙着臉,嚇了一跳。”二小姐連忙回答。然後恢復剛纔的高傲模樣,衝許念珍說:“把面紗揭去,是什麼俊俏模樣不讓人瞧。”
“回二小姐,我家遇不幸,這臉上有傷,怕嚇着人。”許念珍回答。
聽到這答覆,二人也沒說什麼,二姨娘拿着扇子在胸前輕輕地煽動,抱怨:“這才幾月,天兒就這麼熱,我們快走吧。”
等一羣人都漸漸離去,許念珍這才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嘟囔:“真是的,院子這樣大,估計要找到頭髮都白了。”
“噗哈哈,姑娘說的哪裡話,豈有頭髮都白了還走不到頭的道理。”身後傳來清朗的笑聲。
許念珍回過身去,沒有看來人就低頭行禮,一把象牙白的摺扇抵住了她低着的頭,許念珍被迫擡起頭來,面前的人,她有印象,對方就是街上遇到的那個男子。
“見過少爺。”許念珍對董琤的這個動作頗爲敏感,連忙兩步退下行禮。
“行了,不必多禮,你這是要去哪裡?”董琤問道。
許念珍想了想,回答:“我只知道要去找楚紅姑娘。”
聞言,董琤點點頭,邁步走在前頭,許念珍以爲他走了,直起了腰桿,鬆了一口氣,今天真是事事不順啊。
“我說,你還愣在那裡幹什麼。”不遠處傳來董琤的聲音,許念珍微微一怔,很快明白這三少爺要給她帶路,連忙小跑着跟在他的後頭。
跟在董琤身後,他會時不時冒出一些奇怪的問題來,許念珍都一一回答,左顧右盼,那些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而且都走了好一陣子了,都還沒有見到楚紅,讓許念珍鬱悶不已。
“哎呀,念珍,你可讓我好找。”迎面走來曉蓉,許念珍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開心地想立即跑過去,但是感覺到身邊董琤的視線,她只好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等着曉蓉前來。
“三少爺。”曉蓉給董琤行了個禮,然後一把拽過許念珍的胳膊,走過一段路後,曉蓉小聲責備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和三少爺在那晃悠,剛來的繡娘,也不怕別人道是非,楚紅姑娘要是在夫人面前說些什麼,你呀就有罪受了。”
許念珍解釋道:“我找不着你人,所以自己去找楚紅姑娘,沒想到這府這麼大,害我迷了路,少爺只是好心給我帶路而已。”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石板路間,兩旁都養着奇花異草,蜂蝶點綴,走在其中,就像是遨遊一幅畫一般。
前頭石桌邊,楚紅坐在那裡,正聚精會神地在素緞上勾勒着什麼,走近一看,原來是花的圖案。
“楚紅姑娘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這畫的和花苑裡的分不出個一二來。”曉蓉說着。
楚紅放下筆,起身面對兩人,目光卻還在那畫上,小聲低喃:“畫的好,不如繡的好……”
曉蓉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作爲一個外人,許念珍是不知道這府中的各種事,所以對於這些人的談話,只要不論及自己,就不會插嘴。
“好了,明日一早你就到繡房去,你要記住,你到府中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楚紅交代,神情嚴肅,望着許念珍,讓她都覺得不自在了,連忙點頭回應:“我知道了,楚紅姑娘。”
回到屋裡的時候,曉蓉也沒有及時走,阿離正屋裡翻着櫃子,一臉的怒意,見到二人有說有笑地進來了,冷哼一聲就掉頭出去,留的許念珍一頭霧水。
“阿離姐姐這是怎麼了?”許念珍一臉疑惑。
曉蓉搖搖頭,提醒她:“別理她,她脾氣怪,往後你做你的事情就對了,還有,往後見到三少爺,別走的那麼近,免得別人說是非。”
許念珍也不想多說,點點頭。自己根本就沒有和什麼人親近過,就如楚紅說的,她知道自己是來繡花的,這大戶人家的事,還不沾身呢。
許念珍只在屋裡歇息了半刻,就到繡房去看看,熟悉熟悉那些繡工上的事,繡房裡樣樣齊全,好在許念珍前世懂刺繡,基本的繡線繡針都曉得怎麼用。
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府上的一些下人也到了吃飯的時間,給許念珍送飯的是一個摸約十多歲的姑娘,叫小蘭,生的玲瓏嬌小,性子也直爽,十分親近人。
“你就是繡娘許念珍吧,來,這是你的飯菜,我給你送過來了。”小蘭笑的可人,嘴角有淡淡的兩個小酒窩。
許念珍放下針線,接過溫熱的飯菜,緩緩道:“真是麻煩你了,小蘭姑娘。”
“都是做事的,別這麼客氣。”小蘭神情平靜,等許念珍將飯吃完了,把碗筷帶走,點上繡房的燈,頓時明亮了。
屋裡安靜的很,許念珍心思都在刺繡上,連門外站着個人影都沒有意識到,直到那人叩門,她才緩緩擡起頭來,見到那一身素色錦緞的人,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三少爺,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