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風和日麗,山腰淡雲縵縵,山間春季的風光無疑是最好的,遍地野花香,花間蝴蝶飛舞,鳥入林啾啾。
回來已有好些日子了,高斬依舊忙碌着上山去了打獵,多次許念珍哀求他帶上自己,順道學學一些皮毛,高斬也只是偶爾捉些野兔布陷阱的時候才帶上許念珍。
這不,叢林中,高斬穿着灰色短袖,露出精壯的胳膊,這是許念珍給他做的,因爲高斬穿不慣有袖子的衣服,說是打獵不便,而且這天也沒有那麼冷了,所以許念珍也就將袖子省了去。
高斬蹲在一個巨坑面前,下面是些削的尖銳的竹條插在底部,雖然不多,但許念珍看着也慎。隨後,許念珍在叢林間拿出些樹枝,在大坑上面縱橫擺放,然後覆蓋上一層草,高斬在草間又放上一小塊肉作爲餌。
許念珍看着樹上叫個不停的鳥兒,有些擔憂:“高大哥,這肉難道不會被烏鴉或鷹叼走嗎?”
“山裡鳥兒食物充足,一般不會吃腐肉的。”高斬回答。
許念珍點點頭,這陷阱是專門捕捉大獵物的,但是很少能有收穫,或許十天半載都沒有什麼東西入了陷阱,許念珍沒打過獵,也不曉得,其實打獵的最佳時節是秋季,秋天的時候動物經過一年的成長,膘肥肉多,現在忙活也只是碰碰運氣。
做好了陷阱,高斬便帶着許念珍離開,而且也告訴許念珍,有陷阱的地方,獵人一般沒有做記號的習慣,所以上山的時候,眼睛要看細一些。
路上,覆盆子已開花,甚至有些花下還有青綠的果實,這一片的覆盆子多,許念珍還念着那酸甜的味道,所以在這一片多留了個心眼,再等個一個月,就可以來摘這美味的覆盆子了。
“你喜歡?”高斬冷不防冒出一句話,讓沉浸在思緒裡的許念珍微微一驚。
她摸着那花,笑了笑:“每年都會和村裡的姑娘上山採回家,我吃的少,但是極喜歡那味道。”
路上,高斬看到山下的河流有人竟然在崀山地下逗留,不經緊蹙起眉頭來,讓許念珍先回去。
許念珍一心只在山裡的各種野味上,心想着要種植些菜,所以沒有注意到高斬臉上的細微變化,況且,這也快到了吃飯時候,忙了一天,肚子也有些餓了。她扯了扯高斬的袖子,說:“你要早些回來,不要讓我等太久。”
“嗯。”高斬點點頭,然後緩緩朝山下走去。
許念珍順着高斬的去向,也隱約看到了河邊的身影,佝僂着身子,有些熟悉,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不禁好奇,自從自己離開村子,這日子安穩,也不見有人踏進這崀山,最近怎麼老是有人在山底晃悠?
好奇心下,許念珍也悄然跟上。
迂迴的河流在山下,棲息着各種各樣的魚類,岸邊的石頭平滑,較淺的地方,高斬用那較大的石塊壘了起來,設成迷陣,大小的魚兒進去只能乖乖的順着水流衝到等候它們的魚簍裡,每次他都能滿載而歸,就是最近魚簍總是空空的,讓他鬱悶不已,今日也終於是知曉了。
那佝僂着的身影,還在用樹枝驅趕上游的魚,沒有發現高斬已然出現在不遠處。
“沒想到那獵戶還挺能幹,鎮裡竟然撒了些米粒引誘魚,難怪魚簍裡的魚總比別人家的多。”許來福緩緩直起腰,長時間的彎腰讓他的腰有些酸,也在同時,他纔看到高斬就在不遠處。
於是空氣孔瀰漫着一股硝煙,但是都是許老漢的單方面。
做這種事情被主人當場逮到,許老漢尷尬十分,但是又不想在這人面前低頭,於是咳嗽一聲,說道:“你瞪着我做什麼,河也不是你高斬一個人的。”
“那是我的魚簍。”高斬面無表情,對於許念珍的父親,他還是不想鬧出什麼事來。而許家人也是想到了這點,纔敢這樣大膽的。
許家人能出這主意的,也就是那許梅了,所以她的丈夫王大志也來了,他手裡提着一隻野兔子,興高采烈地從林間跑出來,喊道:“弟弟,你看我……”看到高斬的王大志愣是把話嚥下去了,看着對峙的兩人,畏畏縮縮地站在許老漢身旁,也知羞愧。
“……”高斬只是淡淡地瞥過他一眼,也沒有說話。
許老漢將兔子拎着,轉身去拿揹簍裡的兩條紅鯉包在衣服裡。
“姐夫,我們走。”許老漢說道,那王大志愣了一下,看着許老漢走了,自己也連忙跟上,火鍋頭來的時候,對上高斬那雙眼睛,嚇得一個踉蹌,差點倒了。
許老漢心裡暗罵王大志沒用,但是又念身份,只能沉着一張臉了。
這姐姐兩口子是鄰村的,近來是想吃腥了,說是去拿那獵戶的地盤看看,要是有獵物就不要客氣的拿着,若是那高斬看到了,念着二女兒,也不會說什麼,但是最好是不要看到的好。於是王大志這幾日便一直和許老漢在上崀山,但是畏畏縮縮的,讓許老漢惱火十分,卻也不好說什麼。
而且這兩日,聽聞大外甥要從城裡回來,他纔將姐姐接到家裡頭來,磨破了嘴皮子,總算是說通了姐姐讓大外甥照顧有才,但是許來福也知道許梅是個貪圖便宜的人,嘴上說會讓大外甥照顧好有才,但是那大外甥怎麼會好好照顧有才。
於是許老漢爲了兒子,將家裡私下打理好了,只等大外甥回來帶許有才走的時候跟上,讓他來個措手不及。於是今日來多給姐姐家那些魚肉,也是值得的。
空空的魚簍丟在河邊,高斬上前去將魚簍放回原處,正要離開呢,就看到身後的許念珍,低頭不語。
“高大哥,若是我腳步再快些,定不讓他們拿走,毫無瓜葛這樣的話也是他們說的,憑什麼還能理直氣壯地來拿走我們的東西。”許念珍越說越氣,喘着氣,久久不能平靜。
高斬上前去,大掌在她的背後順了順。
“高大哥你也真是,不用念及我的,現在我和許家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了,而且他們還壓榨你那麼多錢……”也是說不下去了,許念珍只能緊緊的咬着脣,看着腳下的石頭生悶氣。
“不氣,沒有下次。”高斬安慰道。
“咕嚕嚕……”不適宜的聲音響起了,是許念珍肚子餓的聲音,她羞的臉頰酡紅,連忙背過身去。
心想,真是丟死人了,以前幹活的時候一天才一頓,都習慣了,現在這肚子是被養刁了,這才半天呢,就受不住了。
高斬嘴角微微上揚,牽過許念珍的手回去,大掌溫暖的很,甚至掌心還有些汗,許念珍任由她拉着自己,心如鹿撞。
河道下游的地方,許梅和李桂花正在河邊搓衣服,等着各自的丈夫拿些魚肉回來。
許梅的衣服放在一邊,錘了錘自己的腰間,嘆氣:“這人身子是越來越不如從前了。”
“哪裡的話,姐姐還年輕的很。”李桂花接話,心裡卻有些嫉妒那張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臉來,雖說許梅年紀長,但是她從來都少幹活,只是洗衣做飯,不用下地幹活,所以沒有一般婦人的早衰。
李桂花卻不同,家裡揭不開鍋,現在許念珍走了,錢是有了,但是爲了家依舊在地裡風吹日曬,整個人都顯老的很。
許梅聽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很滿意弟妹的這話。
“對了,有才也年紀不小了,怎麼也不見你們送他去私塾?”
“誰知道,這事兒又不是我說了算,我那大外甥在城裡頭,若是要送有才去私塾,到時候還得勞煩姐姐了。”李桂花笑道。
李桂花聞言,擺擺手,一臉笑意:“哪裡的話,都是自家人,能幫上忙的自然幫了。”
話是這麼說,但是李桂花卻明白的很,說是一家人,若是沒有好處,只怕這許梅都不進她們的家門,這回答應的爽快,只怕是衝着那些錢來的,但是無奈有才要去好的私塾唸書,在外有個依靠也是好的。
隨後見到許老漢和王大志回來了,兩人連忙收拾好衣裳,看到許老漢手裡的兩條紅鯉,這李桂花都沒說什麼呢,許梅急一臉嫌棄:“我說弟弟,這魚怎麼了越來越少了,姐姐還想着你能帶些鯽魚回來,我拿一條回去給月兒做湯呢。”
許來福本就憋着一股子氣,他將一條魚遞給王大志,沉着一張臉說道:“大姐,今日就得了這兩條還是在那人眼皮底下,我可厚不下臉皮把那些魚拿光。”
許梅驚訝:“你們怎麼不注意些,讓那崽子看到了?”
“姐姐真是會說笑,深山老林的,哪裡能及時看到人。”李桂花插話。
許梅接過那魚,看着還有生息的兔子,挑眉:“我們回去,將這兔子扒了皮,分了吧。”
李桂花聽了,拎着籃子的手都不自覺緊了,這許梅真是太得寸進尺了,也不想想王大志那慫樣,和許來福去根本就不敢動手,還霸佔好些食物。
看着兩口子臉色難看之極,許梅也不在意,她想要的到手就成,而且若不是她出主意,這許家人哪裡能吃上肉,兩口子還有事相求,多拿點怎麼了。
回村的路上,這村民們看到許家人帶着兔肉回來,紛紛羨慕十分,李氏大嘴巴貼過來問道:“哎?沒想到這來福好手藝啊,竟然能逮到兔子。莫不是你女兒從獵戶那裡學來的,趁大夥看不見,偷偷教你的?”
這話可是惹怒了許來福,他冷哼一聲:“我既然說了那不孝女和我們徐家再無瓜葛,她若是回來,我還不打斷她的腿,你們休要在那裡搬弄。”
說完,許來福氣呼呼地回到家中,那李氏被說了,又回到婦人堆裡頭,開始滔滔不絕地長舌起來。
李桂花進屋,看着許有才正趴在地上玩蛐蛐,還沒來得及說地髒呢,許來福就拎起有才的耳朵,呵斥道:“你看看你什麼德性,還說送你去城裡,整天就知道擺活這些玩意兒,有時間還不去東頭的牙子家去和人家認幾個字。”
“爹爹總是在受姑姑氣的時候,往我頭上撒氣。”許有才躲在李桂花身後說着。
許來福被氣的不行,但無奈這是他最疼愛的兒子,而且有才說的也沒有錯,於是他只悶在那裡,不再說話。
“老頭子,你也真是,姐姐這人就是那樣計較,你也不是不知道,何必生這麼大的氣。”李桂花安慰。
許來福長嘆一聲,沒有再說話。
李桂花接着說:“對了,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但是你看姐姐那性子,我們進城,真的行嘛?”
“當初不是你叨嘮着對有才不放心麼?怎麼這會兒倒是變了個意思,胡夫從城裡回來的時候說看到念珍了,人家都先一步了,難不成我們要一輩子在這山裡頭到死?”許來福說道。
李桂花扼腕長嘆:“我自然是放心不下有才,但是家裡頭好幾畝地,秧都插好了……還有你那姐姐,她那麼小心眼,會任由我們賴着大外甥?”
“放心好了,姐姐那人無疑是想撈便宜,到時候我們將那半畝地給她就是了。”許老漢說着,手裡還有從獵戶那裡拿來的銀子,這到了城裡只要有個落腳的地方就成,再去找些事情做,就不信能餓死。
籬笆外,李氏正在和那些婦人嘮家長裡短,卻又扯到了離開已久的許念珍身上,說是許家人雖然表面上正經,暗地裡還和那破瓜來往。
李氏大嘴巴,這種話也只有她纔敢說的出來,有人聽了就反對了:“捕魚逮兔子的多了,你怎麼就知道是念珍給的,別胡說了,要是讓那許來福聽見,又得說你了。”
這李氏見狀,才住嘴,她是氣這日許來福在衆人面前說她,但是這事沒的根據,所以也不再道了。
吃飯間,有小孩從村頭奔來,嘴裡還唸叨,是王錦歡哥哥回來了,這王錦歡就是許梅的大兒子,進城做工,每次回來都風光的很,他此次回鄉,一方面是收到許梅稍的信,說是家裡揭不開鍋了,問他有沒有些銀兩,再者就是許有才要進城,他回來的時候,順道把有才給帶上。
王錦歡回來的時候,給許梅帶了身衣裳,樂的許梅合不攏嘴,而在一邊看着的許家人臉上掛着笑,但是嫉妒在心中蔓延,可惜他們家沒有個頂樑柱。
看着王錦歡回來,只見王錦歡生的好,又有見識,不知多少家姑娘春心又動了,但是王錦歡這次回來,他一心牽掛林芝妹妹,在得到林芝已經被人帶去做了使女,不禁有些恍惚。
“錦歡啊,這次回來,就將有才帶着,只要給他個住處,餓不死就成,別讓他影響了你的活兒。”許梅交代。
王錦歡笑了,知道孃親的脾氣,也點點頭,問到怎麼不見念珍妹妹,聽了許梅的話才知道,別了半年,許念珍竟然和山上那獵戶過去了,還和許家斷了關係,這讓他驚訝十分。
道了些外頭的事情,王錦歡在村裡呆了近半個月,幫家裡頭料理些田間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