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山上滿滿是祭拜先輩的村民,手裡舉着黃白相間的彩紙條,到各自家的墳前,開始燒紙祭拜。
天空有風箏在飛,漸漸的,風箏越來越多,也能聽到那些孩童的歡樂笑聲。
許念珍一早就起來,將泡好的糯米蒸好,放在籃子裡,用布蓋好。
一早就聞到了誘人的米香,還摻雜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高斬不知道許念珍籃子裡擺着什麼名堂,到了沒有墓碑的墳前,許念珍纔將白布掀開,裡頭放着巴掌大的糯米,最奇特的是有四種顏色,白、黃、紅、黑四種。
糯米飯五彩繽紛,鮮豔誘人,各有清香,別有風味。但是缺少一種染料花樣,許念珍只做了四種顏色。
拿來碗,將糯米放在裡頭,端到墳前,虔誠地跪拜了一下,將那糯米放在面前。
高斬這纔回過神來,一同和許念珍跪下,在墳前燒起紙來。
“爹,這是念珍,我的妻,今日,我帶她來看你了。”高斬的話語十分簡單,但是語氣中掩飾不了對父親的深深思念之情,只是他不善於表達。
許念珍拉着高斬的手,一臉溫柔:“公公,我會一心一意待相公,好好照顧他,希望你安歇。”
將手中的指燒完了,許念珍一人獨自先走了,她知道,高斬一定還有話要和公公說。
回到家裡,鍋裡還有兩大碗五色糯米,許念珍又用糯米熬了點蜂蜜粥,等着高斬回來。
阿銀從山林間竄了出來,在屋後頭亂跑,許念珍無奈地喊:“阿銀,不要在菜地裡亂跑,你把我的菜都踩折了。”
那阿銀聽了,擡起腦袋,依舊在那裡擺活蚯蚓。許念珍也只好用樹枝將那蚯蚓扔掉外面,讓那阿銀在外面玩去。
高斬很快就回來了,看到碗裡的五色糯米,驚訝地問:“你是用那些花染的?”
“是啊,我可喜歡吃這些了。”許念珍洗洗手,筷子都不用,直接抓來吃一口。那香滑的口感,簡直妙極了,她都有好長時間沒有吃到了。
高斬也愛吃,滿滿的一大碗糯米,不吃菜都能吃完,又從鍋裡盛來一碗稀飯,冒着煙,透着一股濃濃的蜂蜜香味。
兩人都吃的飽飽的,高斬揹着狩獵袋,到山上去看看有沒有獵物可打,最近獵物少的可憐,好幾天都沒有一點收穫,他想走的更遠一點看看,所以交代許念珍他可能到深夜才能趕回來,儘管許念珍不願意,但是高斬心意已決,她也不好再說什麼,捏了些剩下的糯米成糰子,用樹葉包住,讓他帶上。
許念珍一個在家裡,忙着醃野蔥。野蔥是在菜地裡自己長出來的,如今還嫩的很,用辣椒來和些許鹽來醃它個兩三天就可以吃,當然,若是有辣椒的話,許念珍還能坐辣椒醬和它涼拌,只是來到這個時代,從小就沒見過辣椒,所以許念珍估計這個時代是沒有辣椒的時代。
做好這些,許念珍忽然想到山下去看看,能不能問人家買點蘿蔔來種植,以後做個醃蘿蔔。於是,她準備了些錢,揹着揹簍就下山去了。
附近的村子也只有柳花村才離的最近,但是許念珍知道自己去那裡簡直就是找罵去的,於是只能邁着步子到別的村子去了,再近的村子也得走上個一兩個時辰,這會兒太陽當空,她的頭上都流了好些汗了。
終於,遠處有人家的影子,許念珍正要從大路過去呢,就看到不遠處有轎子朝這邊來了,連忙躲在草叢裡看看情況。
那轎子就是回來的時候,許念珍他們跟着的那鼎轎子,因爲這荒郊野外的,轎子難得一見,一般的商家又都是牛車或者騾子拉貨。
那縣尉坐在轎子裡,依舊閉着眼睛,搖頭晃兒,那些護衛面無表情地在轎子四周,以護周全,而在轎子後頭,跟着六七個小姑娘,就連走路,她們都拘謹的很。
許念珍在人羣中看到了林芝的影子,她一身青衣,白色的裙襬下繡着簡約的花紋,發平分兩側,再梳結成髻,置於頭頂兩側,和周圍的姑娘不一樣,那些姑娘雖是緊張,畢竟頭一次出遠門,還是忍不住竊竊私語,跟着的嬤嬤咳嗽了幾聲,那些人才乖乖閉嘴。
而林芝,自始至終,都木然地看着路,彷彿失去了靈魂一般。
許念珍學了幾聲鳥叫,林芝在四周瞧了瞧,才注意到草叢裡的許念珍,到嬤嬤跟前,說自己肚子疼,要解手。
嬤嬤同意了,讓那些人先走,她們隨後就到,於是林芝便小跑着到草叢邊,嬤嬤想要跟上來,林芝也沒有說什麼,到了草叢裡,對那嬤嬤說一會兒就來,讓那嬤嬤等着。
嬤嬤能看到林芝的腦袋,所以就在遠處等着她。
許念珍見到林芝,瞬間眼淚就要出來了,抓着她的手,關切道:“阿芝,你又瘦了。”
“大宅子裡,能過的好的有幾個人,我能有命和你再見,就是福氣了。”林芝鼻頭酸酸的,抿着脣,不想再回憶那老地主的猥瑣模樣,還有些婆娘三番四次想要加害自己。
許念珍給她擦去眼角的淚痕,小聲問道:“那你這回是要跟着官老爺去城裡做使女?”
“是啊,像我們這種地位卑賤的使女,到了哪裡都一樣,除非你自己能混出點名頭來。”林芝苦笑,然後看着許念珍,由心嘆道:“真是羨慕你。”
“……你要好好保重,以後我到城裡去,有緣我們一定會再見的。”許念珍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眼前的人,只能說些片面話,但是兩人心知肚明,以後再相見,只怕是沒有指望了。
嬤嬤等不及了,在那裡催促。林芝連忙應答,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玉鐲子託她送回家,鐲子是在地主家那老地主送她的,不要白不要,她想着給家裡的送去的,本以爲離開了,沒有機會,誰知道會遇到許念珍。
許念珍收下了,目送林芝遠去,林芝偶爾會回過頭來,悽悽涼涼,淚眼婆娑。
“嘖,你是去解手還是去哭喪,擦擦,別給人家看到,老實點。”嬤嬤冷聲呵斥,林芝連忙擦去淚水,跟在後頭。
許念珍拿着那鐲子,連忙回村子裡,但是卻犯了難,她和高斬,誰再回到村子,只怕都會遭罵。
傍晚,田邊的農人也都逐漸回家了,崀山下流水潺潺,將兩地分隔,木橋橫跨兩岸。
許念珍看了人已經走遠了,林芝家的孃親還在田裡忙活,她連忙將頭巾把自己的臉遮了個嚴實,只露出倆水溜溜的大眼睛,疾步朝林芝孃親走去。
月桂見那蒙面人急匆匆朝這邊走來,還在心裡嘀咕,誰家的姑娘這樣見不得人。
“林芝娘,我是念珍。”許念珍喊了一聲。
月桂驚訝不已,看着那個俏麗的姑娘,問道:“念珍……你怎麼回村裡了?也不怕被別人看見。”
“這是阿芝叫我給你的,讓你私存着,給林弟弟以後用,我要走了,您多保重。”許念珍將那翠綠的玉鐲子遞給林芝娘,林芝娘聽到阿芝的名字,眼眶就泛了紅,她接過那鐲子,抹了抹淚水,也不顧手上還有些泥。
許念珍欲要離開,月桂連忙問道:“阿芝,她還好嗎?”
“很好,您就放心吧。”許念珍笑着迴應,聽到這話,月桂也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謝謝呢,林芝爹老遠就罵罵咧咧地走來了,說月桂這個時候還不回家做飯去。
等月桂轉過身去的時候,許念珍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田間。
“臭娘們,這個時間還不回去做飯,在這裡發愣,你想餓死老子啊。”林芝爹上來就是破口大罵,月桂沒有吭聲,提起籃子就回去了。
許念珍回到家裡的時候,心裡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拍拍自己的胸脯,好險就被林芝爹看到了,那可是一個難纏的貨啊。
沒有了高斬在家,許念珍吃飯也無味,她隨意喝了一點粥,便開始織布,衣櫥裡本來空空的,現在已經有好幾套衣裳了,可惜最近的獵物少,用的都是些亞麻來織布,織出的料子也硬。
已是戌時半刻,許念珍覺得身上癢癢,就燒水洗澡,木桶都是新的,高斬家裡面的舊木桶已經漏水了,他又從新做了個,坐在桶裡,水面上還飄着花瓣,許念珍玩的不亦樂乎。
高斬回來的時候,看到廚房煙囪裡冒着煙,還以爲許念珍在廚房裡呢,將那野兔子放在籠子裡,高斬就到廚房裡看了,但是沒有看到人,聽到裡屋傳來的歌聲,他上前推了推門,因爲門久年失修,就留了一大條縫,於是高斬就目睹了美人出浴圖。
許念珍起身正擦拭身子呢,從門縫見到高斬的臉,連忙蹲下身來,高斬也慌忙把門帶上,但是幾次不成功,乾脆轉過身去,擡頭看天上的星星,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是無奈腦海裡都是許念珍……
“……高大哥,我這就去端粥給你喝。”許念珍紅着臉出來,已經換上了衣服。
高斬也十分尷尬,只好點點頭,眼睛都不敢看許念珍了。
許念珍進了廚房,高斬走進裡屋,屋裡還瀰漫着花香,他走到木桶邊上,之間碰了碰水面。正要進來叫高斬的許念珍正巧看到了這畫面,臉更加燙了,她喊了一聲:“高大哥……”
高斬纔回過神來,氣氛十分尷尬,高斬將那水倒了,然後到廚房喝粥。
許念珍又給高斬倒了熱水,讓他洗澡。
等到一切都準備好,兩人上牀睡覺的時候,月亮都躲進了雲層了,夜已深沉,兩人卻都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