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分鐘後,溫言躺在一輛擔架車上,被四個男女護士推出電梯。他頭上戴着病人專用的一次性帽子,還戴着氧氣罩,從上面看時,根本看不出他的模樣。
陸遠山快步跟在擔架車旁,催促道:“快!快!快送到靜電室!”別看他年紀已大,但腳步相當矯健,不遜色於一般年輕人。
電梯門邊就有兩個年輕女孩正守着,但沒多看他們兩眼,就把目光轉躺電梯內,確認裡面其它的人。
片刻後,擔架車出了住院大樓,陸遠山回頭看了一眼,低聲道:“行了嗎?”
溫言眼睜緊閉着,模糊不清地道:“繼續走,找輛急救車帶我離開。”
陸遠山忍不住問道:“你究竟和那倆個女孩有什麼過節?”
溫言暗忖要是隻有這倆女孩,那他也不用這麼辛苦扮病人了。
他剛纔微微睜眼一線,已發覺,整個一樓內外至少有十多人形跡可疑,很有可能都是靳流月的人。不過他沒想跟陸遠山說透,只道:“感情的事,跟第三者說也說不清。”
陸遠山“哦”了一聲,自作聰明地想到多半是這年輕人的風流債,也不多問,帶着他繼續遠去。
五分鐘後,一輛救護車離開了醫院,開出兩條街後轉進一條僻靜的巷子,駛到中段停下。
溫言從車上跳了下來,後面陸遠山也跟下了車,急道:“現在行了?”
溫言目光環掃四周,點頭道:“就這行了,陸老先生,謝了,後會有期。”
陸遠山嚇了一跳,一把把他拉着:“你什麼意思?我已經幫你出來,現在輪到你實現你的承諾了!”
溫言轉頭看他:“我有說過什麼時候做嗎?”
陸遠山一愣:“這……倒沒有。”
溫言微笑道:“我準備在解決了自己的麻煩之後做,就這樣吧,再見。”一個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引擎聲突然傳來!
溫言愕然停步,和陸遠山轉頭看向不遠處,只見一輛雪佛蘭如飛而至。
溫言一驚,已認出那是靳流月的座駕,立刻轉身,哪知道另一端同樣有輛貨車疾馳而來,開車的人赫然竟是小露!
嗤!
兩輛車幾乎同時停下,雪佛蘭上車門一開,兩個年輕女孩敏捷地跳下車,而貨車車廂裡猛一下跳出十來人,有男有女,均是身手敏捷。
溫言只看一眼,就知道這些傢伙無一不是受過特殊訓練之人,動作間的利落不是一般武者可及,暗叫糟糕。
對方怎麼追來的他一時無暇顧及,關鍵是他現在身上的傷還沒痊癒,真要鬥起來,就算能擺平這些傢伙,他肯定也會內外傷一起爆發,對方要是有後續招數,他就死定了!
陸遠山莫名其妙地道:“這怎麼回事?”
十多人已逼近,把兩人團團圍住,還分出兩人去把救護車驅趕開,以夠溫言借車逃脫,一副要在這裡把他解決的架勢。殊不知溫言根本不會開車,就算有車,他也沒法開走。
雪佛蘭上的靳流月輕推車門,跨步下車,正要開口,突然失聲道:“陸伯伯!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陸遠山看向她,也訝道:“原來是流月,你這是做什麼?這些是什麼人?你怎麼突然跑這來了?”
溫言大訝,來回看看兩人,忍不住問道:“你們認識?”
陸遠山解釋道:“她是我老朋友的乾女兒,當然認識。原來找你麻煩的是她,你怎麼不早說?”
溫言心念速轉,突然一步跨近他旁邊,一把掐住了他脖子。
陸遠山在他手裡哪有掙扎的餘地?只能驚叫道:“放開我!溫言你瘋了!”
溫言冷冷道:“爲了我的命,陸老先生,得罪了!”
那邊靳流月容色一變,喝道:“你敢傷害陸伯伯,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溫言轉頭看她,似笑非笑地道:“我比較好奇的是,假如你乾爹知道你竟然不顧他老朋友的生死,他會不會生氣?”
靳流月絕美的玉容瞬間大變。
陸遠山被壓着了喉嚨,一時說不出話來,心裡大驚。
要是流月真動手,這小子難道真打算殺了自己?
溫言慢條斯理地道:“叫你的人閃開,否則我立刻殺了陸遠山!”
靳流月冷靜下來,輕聲道:“你不敢,殺陸伯伯,以後不用我動手,也有人殺你。”
溫言失笑道:“你是豬嗎?現在就被你殺,和以後被別人殺,你猜我會選擇現在就死還是以後死?”
靳流月臉色難看之極,一時說不出話來。
小露繞到她身邊,低聲道:“小姐,兩人都殺了,沒人會知道陸神醫是因你而死。而且,你現在這樣出現,已經在陸神醫面前露了破綻,他以後要是找人查你,又或者把消息傳出去,對你十分不利。”
靳流月臉色變了又變,終一咬貝齒,斷然道:“讓開!”
小露失聲道:“小姐!”
靳流月眼中閃過複雜之色,冷冷道:“陸伯伯是我乾爹的好朋友,也是我最尊敬的人之一,絕對不能傷害他!”
圍着溫、陸兩人的人只好散開,讓出一條通道。
靳流月最後幾句話沒有壓低聲音,陸遠山和溫言均聽得一清二楚,前者眼內露出感動神色時,後者啞然一笑,就那麼抓着陸遠山朝着巷子另一端退去。
幾分鐘後,兩人出了巷子,溫言立刻鬆開陸遠山,招了輛出租車,立刻拖着陸遠山鑽了進去。
陸遠山出奇地配合,只是揉着脖子喘着氣,沒出聲。
溫言吩咐了司機隨便逛之後,才鬆了口氣,轉頭斜着眼看陸遠山:“你要不爽,現在可以給我兩耳光。”
啪啪!
陸遠山二話不說,一左一右,結結實實地給了他兩耳光。
溫言捂着臉叫道:“你竟然真打!”
陸遠山怒道:“我是長輩,你竟然對我動粗,打是輕的,照我看該把你捆好扔到河裡去餵魚!”
溫言奇道:“聽這語氣,你好像並不是很生氣。”
陸遠山沒好氣地道:“我不是笨蛋,要不是到了緊急關頭,你不會動我,這我看得出來。我老人傢什麼事沒見過,沒那麼小氣,不過作爲補償,你今天必須跟冷伯牙那老傢伙證明清楚,讓他知道我沒說錯!”
到了這步,溫言心裡也有點過意不去,只得道:“好吧。”
陸遠山大喜,對司機道:“去市人民醫院!”
溫言心裡嘆了口氣。
看來得推遲和秦菲他們會合的時間了。
陸遠山忽然轉頭,有點遲疑地道:“剛纔要是那丫頭不肯收手,你會不會真的殺了我?”
溫言錯愕道:“我說你會信?”
陸遠山翻翻白眼:“廢話,我既然問,當然信你。”
溫言大感這老頭有趣,微笑道:“當然不會,殺無辜者泄憤,這事我溫言做不出來。”
……
三雙眼睛的注視下,身着病號服的年輕人坐在牀邊,下半身嘗試性地和地面接觸了幾次,終是完全落地。
年輕人自己嚇了一跳,慌忙雙手扶住病牀。
陸遠山緊張地道:“試試用腳!”
年輕人心中激盪,遲疑着把重心緩緩向雙腳移去。
冷伯牙在旁邊緊張地看着,雙拳捏得緊緊的。
年輕人的身體重心終於落到了腳上,他雙腿頓時一彎,朝下蹲去。
陸遠山嚇了一跳,下意識想伸手。
溫言一把攔着他,目光仍注視着那年輕人。
後者蹲到一半,動作突然停止,整個人保持半蹲的姿勢。
冷伯牙驚呼道:“這不可能!”
年輕人卻是驚喜交加,緩緩站了起來,感覺着重獲下肢的喜悅和激動,忍不住鬆開了抓着病牀的雙手:“我的腿回來了!噢!”卻是還沒適應雙腿的感覺,一屁股坐倒在地。
陸遠山一聲歡呼,上前把他扶了起來,問道:“什麼樣的感覺?”
年輕人激動地道:“我……我的腿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陸遠山得意洋洋地轉頭看冷伯牙。
冷伯牙卻沒看他,震驚地看着溫言。
溫言輕輕扶了扶鼻樑上的鏡架:“我要做的做完了,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冷伯牙像沒聽到般,渾身顫抖起來:“你……你纔是真正的神醫!”
溫言輕咳一聲:“雖然我向來對稱讚都是欣然接受,但這話過了,我不懂醫術,只是懂點讓人健康的小……”
冷伯牙已撲了過來,激動地抓着他雙臂道:“立刻跟我回家!”
溫言登時瞠目:“哈?”
一旁的陸遠山一拍腦袋:“差點忘了,老冷他老婆已經癱瘓好多年了,這忙你得幫!”
溫言哭笑不得地道:“喂!你們要搞清楚,我不是仁心仁術的醫生!”
冷伯牙斷然道:“無論你要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溫言無奈道:“我唯一的條件,就是咱們就此別過,拜拜。”轉身就想走。
哪知道剛走一步,冷伯牙突然搶到他面前。
溫言微慍道:“做人要適可而止!”
冷伯牙一咬牙,雙膝一低。
撲!
三人震驚的目光中,冷伯雅跪落在地,顫聲道:“我這生從沒跪過父母至親以外的人,我求你,治好我的妻子!”
溫言張口結舌地看着他幾乎淚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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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瑪!
不帶這樣的!
旁邊陸遠山突然衝前,怒道:“他都跪下了,難道你還不肯?”
溫言艱難地道:“老先生你快起來,我……我答應你就是!”
冷伯牙老淚頓時滾落:“謝謝!”
溫言上前把他扶了起來,嘆道:“但你要理解,在見到老太太前我無法保證任何事,能不能治,這不由我決定,而是由她的病決定。有些病我束手無策,能力所限。”這話當然不是敷衍,秦菲的母親就是他其中無法救治的一例。
冷伯牙拿袖子擦了把老淚,哽咽道:“我……我明白,只要你……你盡力,我冷伯牙這一跪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