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妥價格,柏貴卻是鬆了一口氣,連忙把躲起來的家丁僕役都招呼出來,上茶上點心,還熱情的邀請李明峰留下用晚飯。李明峰倒是想嚐嚐正宗的中國菜,吃了這麼多天的乾麪包,已經有些噁心了,不過如今情況不允許,李明峰直接就把這個提議否決了,催促柏貴快去酬錢。
在李明峰的示意下,安德魯命令包圍巡撫衙門的士兵都進來休息,喝幾杯東方的茶,品嚐一下東方的點心。
沒到一個小時,柏貴就帶着幾個家丁擡着口箱子進來了。剛啓開箱蓋,坐在大堂上的安德魯就張大了嘴,幾步上前就將拳頭大小的金錠拿了一塊出來,咬了一口,看看成色,驚喜的叫道:“李,這是真金,十足的真金一塊這個金塊起碼能鑄造十枚,不,是二十枚金幣”
柏貴看到洋人的神情就知道這回他們是知足了,走到李明峰面前說:“李大人,這裡是三百錠金子,每錠十兩,總共三千兩。”說完又從懷裡拿出一疊紙:“這是‘日升昌’的銀票,全國通匯,總共三萬兩,合在一起最少也有五千兩黃金了,請大人查點。”
李明峰沒想到這二品大員竟然管自己一個小翻譯叫‘大人’,不過這種感覺倒也挺舒服,也就不去糾正了。
將這銀票收起,李明峰笑眯眯的說:“柏貴大人這金子是不會白交的,你放心,以後這巡撫衙門就徹底安全了。”
看着露出心安神情的柏貴,李明峰心中暗罵,這老傢伙還是夠狡猾,說是沒那麼多金子,出手就是三千兩,銀子光銀票就三萬兩,估計再宰他個三五萬兩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是有話在前,李明峰自是不好意思反悔前言,剛纔說五千兩金子那就只有收五千兩了。
反悔前言是不能了,不過如果再用其他手法擠出點銀子來,也不算反悔前言,李明峰心裡又開始算計起來。
“洋人佔了廣州,不日將組建新的府衙,任命新巡撫,維持廣州秩序,不知大人對此職位可有興趣?”李明峰拋出了誘餌。
柏貴聽後立刻雙眼冒光,隨後又冷靜了下來,尷尬着說到:“在下效命於朝廷,恐怕難得洋人信任,再則,洋人雖然佔了廣州,恕下官口直,恐怕也是不能久據此地啊。”
李明峰一聽這話,便知道他這是怕洋人走後,清廷再算他老帳。
眯着眼睛琢磨了半天,李明峰緩緩的說到:“撫臺大人看如今這天下大勢如何?”
柏貴不知他爲何如此問,疑惑的瞧着李明峰。
李明峰嘴角帶着怪異的微笑,擡起手指向北方:“如今天下戰亂不堪,長毛捻子佔據半壁江山,就是這兩廣也是反賊遍地。朝廷?朝廷能管的到這裡嗎?”
柏貴一聽次話立刻直襬手:“此話不可亂說,長毛捻子雖然得勢,不過洪賊秀全自去年先斬東王,再誅北王,燕王,今年翼王石達開又率長毛主力離開天京。雖然長毛未有大敗,不過實力卻是最少自耗五層。至於捻子更是互不統屬,各自爲戰,雖然有數十萬衆,朝廷卻只需派十萬精兵就足夠剿滅。”
李明峰萬萬沒有想到柏貴竟然有如此見識,可一想到他畢竟是一方大員,怕死點可以理解,要是連這天下大勢都看不明白,又怎麼可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上呢。
李明峰仗着歷史知識知道自從天京事變後天平天國就走了下坡路,可是沒想到這個貌似很無恥的巡撫,也能分析的這麼透徹,看己必須得用點他沒想到的東西來唬住他,這才能從中牟利啊。
“大人分析的那是極對的,不過大人可別忘了這天下可不是隻有朝廷和反賊兩家啊。”
“此話怎解?”
“洋人區區數千兵馬就可破廣州,如果洋人興兵十萬,試問這大清可有禦敵之兵?”
柏貴做了一輩子的清朝官,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大膽的討論這個問題,楞了半響之後,才定了定心神回答說:“下官聽聞洋人之國土離大清有萬里之遙,豈能派出十萬大軍遠渡重洋?就算洋人派出十萬大軍,攻入京師,又有何用,總不能將其子民移到我中華居住?”
“大人不懂洋人治國方略啊,這洋人治國,有一種方略被稱爲殖民佔領,攻佔他國後並不吞併其土,而是扶植當地人做他的代理人。”看到柏貴面露疑惑之色,知道古人對其中的許多專有名詞不懂,李明峰索性就將話講白了:“換種說法也就是,洋人派大軍打下京師,然後另立一人做皇帝,替這新君組織部隊,建立新朝。”
柏貴聽到這就感覺心裡直突突,暗道對面這個年輕人也太過大膽,滿嘴的大逆不道之言,這話別人聽到,嚇都要嚇死。如今柏貴是人在矮檐下,不敢頂撞李明峰,卻又不肯說出大逆不道的話,只好閉嘴不言。李明峰本來想以皇位誘惑柏貴,卻沒想到他受封建思想毒害太深,根本沒有改朝換代,自立爲帝的膽量。
其實作爲一個現代人,李明峰把這逐鹿天下的事情看得太過簡單,柏貴混跡官場多年,當然知道這大清王朝雖然存在諸多弊病,但是病老虎畢竟是老虎,任你一隻螞蟻如何強壯,也休想傷的了老虎的一跟毫毛。
扯大旗,當皇帝的話,也就是那些沒見識的山野村夫才喊的出來。真是要逆天改命,南面稱孤那豈是凡人可爲?深受封建思想毒害的柏貴潛意識裡也認爲,君權神授,縱使反賊一時猖獗,終究還是不能持久,早晚必敗。
李明峰見到自己拋的誘餌太大,大到柏貴嚇的不敢吃,念頭一轉,再度誘惑他說:“柏貴大人忠君體國,真乃大清官員之表率啊。”柏貴連忙直道不敢。
李明峰忽又漠然許久,柏貴見到他不說話,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得體,惹的這煞星不快。剛想開口消除這尷尬的氣氛,就看到李明峰竟然唉聲嘆氣的有些傷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