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傅子琛主動開口打破沉默,他神情有些複雜,“對不起,我沒想那麼多,爲你做的所有事情也都是我一廂情願,我一時之間可能也沒辦法改過來,我只知道現在不能放開你。”
傅子琛!
真想對他咆哮——可實際上唐洛然並沒有這麼做,她怒目而視,又咬牙開口,“那如果我說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我離開呢?”
寬大的肩膀猛地一震,傅子琛瞪大眼睛注視着她,英俊臉龐掩不住失望,開口時卻是那般平靜,卻又堅持。他說,“如果只是現在,只要你喜歡,我都無所謂。”
當初她應該被他傷害得遍體鱗傷,她都沒有抱怨,那他現在受到的這樣殘酷的傷害,又算得上什麼?
“那麼,再見!”惡狠狠地撂下一句狠話,唐洛然轉身跟逃亡似的快步離開,直到她消失在大門後面,她都沒有回過頭看他一眼。
而那枚精心鐫刻的戒指跟着禮盒一起被拋棄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一如他零落的心。
神情複雜地看着地毯上裝着鑽戒的黑色禮盒,傅子琛最終還是俯身撿起了戒指。
不管失敗多少次,他的決心都不會改變。
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開唐洛然的手,
……
當晚唐洛然先回到唐家大宅,她原先還在擔心又要給唐恬跟唐母挖苦嘲諷一番,卻沒想到她們一早就入睡,客廳裡空空蕩蕩。
鬆了一口氣,唐洛然上樓回房間,並將自己鎖在房間裡,像瘋了似的將身上厚重的衣服脫掉並扔在地上,她開了暖氣,又關了窗子,將窗簾拉上,心中的悸動仍然沒有消失。
她感到混亂不堪,又覺得骯髒,於是便衝進浴室中,將水龍頭打開,溫熱的水迎着面沖洗臉頰。
心裡不停提醒自己——不要抱有任何期待,可是另一邊卻還在期待他會追到房間裡來,堅定地告訴她他是真心愛她,尹姿已經成了過去式。
“那等他敲門的時候,我絕對不能開門。”對着佈滿霧氣的牆壁自言自語,唐洛然冷冷地打斷了自己的幻想,截斷對傅子琛的期待,但是說不期待,那是騙人的。
然而在她洗好澡出來並吹乾了頭髮,又坐在牀邊拿着發了兩個小時的呆,他都沒有來敲門,就連一封短信都沒有。
門外的走廊甚至都沒有他經過時的聲響。
懷揣着莫名其妙的失落,唐洛然賭氣地躺下,手卻還緊緊地攥着,閉上眼睛自我催眠。
結果徹夜未眠,而傅子琛也沒有半夜來訪,她第無數次打開的短信頁面——他的那一欄仍然是空的。
傅子琛真的放棄了?
那又如何?這不是她希望的嗎?何況傅子琛本來喜歡的就是尹姿不是嗎?
唐洛然就這麼掙扎地想了一個晚上,直到陽光透過鵝黃色的窗簾投射進來,她才知道要放棄,索性將一丟,起身下牀。
本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卻不想才走開牀邊兩步,身後就響起了鈴聲。
反應迅速地轉身走回牀邊,她心急火燎地拿起接通,剛要開口,就聽電話那頭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起牀了嗎?早安。”
雖然聲音很熟悉,但不是傅子琛。
她頓時有些失望,煩躁與無奈交織在一起,混亂不堪。
“江瀚臣,你怎麼……”唐洛然頓了一下,還是選擇了笑着接話,“早安,你打電話來有事嗎?”
話音剛落,那頭就迅速回應,像是從一開始就想好了回答,江瀚臣平靜地迴應,“我想跟你見面,你請假吧。”
這是他第一次不是因爲鄭小穎的指令而任性地提出要求。
“我知道了,晚點見面吧。”儘可能裝作自然地迴應,唐洛然旋即掛斷電話。
江瀚臣的一通電話,讓她迅速鎮定下來——她現在還是失憶狀態,所以她沒必要對傅子琛感到愧疚。
……
半個小時後,唐洛然如期而至,而江瀚臣卻一早就等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她一推開門,就看到他向她招手,笑得溫柔,引來周圍不少目光。
沿着過道走到他的位置前,唐洛然一坐下來就試探性地問,“怎麼今天有空約我出來?還特地讓我請假,有心事嗎?”
“沒什麼,只是因爲今天難得天氣很好,你看窗外——陽光把雪消融了。”江瀚臣望着窗外,勾起嘴角,笑得溫柔,不得不說,他的長相確實出衆。
跟傅子琛相比,他帶着不同於傅子琛的朝氣,卻又不幼稚。
將突然闖入腦海的那個人趕出去,唐洛然頓了一下,纔想起要附和,“嗯……不過你一定不會只是爲了這種事情就犧牲寶貴時間來找我吧,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她做事一向不喜歡拖沓,所以有話直說。
“你果然聰明。”江瀚臣回過頭來對着她輕笑,他還想接着說什麼,然而薄脣剛張合,就被走到桌前的服務生給打斷了情緒,“請問兩位要點什麼?”
服務生熱情的態度把唐洛然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也明白過來那熱情只是針對於坐在對面的江瀚臣。
她將手肘撐在桌沿上,笑得隱忍,說話意味深長,“果然有魅力的人就是不一樣。”
“可是不見得所有人都喜歡我這種類型的人。”江瀚臣的迴應也帶着某種特殊含義,令唐洛然有些尷尬,但她習慣了選擇性忽視,所以直接過濾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點了兩杯黑咖啡,才成功將一臉花癡的服務員遣散,江瀚臣看上去像是鬆了一口氣,唐洛然卻因此覺得心情沉重,因爲兩個人共處時的氣氛愈發尷尬。
沉默地相視而笑,唐洛然等着他主動開口打破尷尬的氛圍,卻不想他將目光落在她搭在桌沿上的右手,驀地發聲,“你果然沒有戴我給你的戒指。”
他說這樣的話,顯然讓氣氛更加尷尬。
唐洛然僵了肩膀,循着他的目光低頭,只見右手無名指上空空落落,沒有任何裝飾。
他說得沒錯,在戴上去的當天晚上,她就已經趁着江瀚臣不在身邊,傅子琛又沒有注意的時候將戒指取下,沒有任何理由,就是害怕傅子琛看到。
“對不起……”只能這麼迴應,唐洛然面帶愧色,卻不敢擡眸與他四目相對,她知道他現在一定在注視着自己。
如她所料,江瀚臣盯着她良久,神情複雜。
半響,他緩緩打破沉默,不再隱瞞自己的失落,“我們有多少天沒有見面了?明明在一個醫院裡工作,但卻一直沒有機會碰面,我不確定你是不是故意避開,也不明白原因,但說真的,我有點失望。”
不僅是對她,也是對自己。
搭在桌沿的手一頓,唐洛然神情錯愕,澄澈的眼眸閃過一絲驚訝,卻沒機會開口迴應,因爲他搶先了,“可能你會對我感到失望,但我就是這樣的人,我有耐心等你,怕就怕你連機會都不給我。”
唐洛然並不是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喜歡她,卻在這種情況下躲着他,態度已經很明顯。
但他就是不甘心就此放手,他也想爭取。
“江瀚臣……我——”唐洛然想解釋,卻一時語塞,驀地,她也只能垂頭,任由披肩長髮垂落下來,遮住她白皙的臉,“對不起。”
她竟然沒辦法否認,即便自己在江瀚臣提醒之前,還沒有意識到她一直在躲着他。
不過她也明白,那麼做是因爲愧疚,至於愧疚在哪裡,她不敢深究。
江瀚臣卻一眼看穿,他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就算失憶了,但感覺沒辦法這麼快就散去,對吧?你也不用解釋,我也有所愛之人,所以那種感覺我完全能理解。”
他所愛之人,就是眼前有時候冷酷有時候倔強得可怕的唐洛然。
唐洛然無言以對,恰巧這時服務生將黑咖啡端上來,她正好端起冒着熱氣的咖啡湊到嘴邊,企圖遮住自己的狼狽不堪,卻被燙得皺了眉頭。
狼狽地將咖啡放下,伴隨着江瀚臣的溫柔聲響咖啡杯與桌面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而他的聲音仍然一字不漏地闖入她耳中,“哪怕一次也好,至少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也有喜歡你的權利,好嗎?”
如果給了他機會,他竭力爭取之後還不能讓她動心,那他會死心。
不然像現在這樣還沒開始就被判出局,他實在不甘心。
江瀚臣說得動容,一說完皺緊的眉頭慢慢地舒展開來,對她露出笑容,雖然依舊溫柔卻很勉強,他再次輕問,“可以嗎?”
唐洛然能說什麼?她只能點頭。
……
實際上她並沒有請假,而江瀚臣亦然,在把冒着熱氣的咖啡慌慌張張地喝光之後,他們就一同回到醫院上班,無視衆人目光,一路形影不離,然後又在電梯門口分開。
唐洛然一回到辦公室,就着手準備等會兒就要開始的手術,出於對影響工作的擔心,她將拿出來準備關機,卻不想傅子琛會在這時發來短信。
心下一驚,她的心跳突然間慢了半拍,又跳得很快。
想着直接無視,卻還是抵不住誘惑,點開了短信頁面——“中午一起吃午餐,好嗎?我預定了意式餐廳,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的確,她對意式餐廳一直抱有好感。
即便反覆提醒自己傅子琛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假象,唐洛然卻還是忍不住心動,修長的手指敲了敲頁面,發出“噠噠”的聲響。
明明昨天一副失落得快要死掉的樣子,今天卻又滿血復活,感情他還成了打不死的小強了。
暗暗嘀咕着,唐洛然匆忙回了短信,就將關機,然後往抽屜裡一丟,她鎖上抽屜。
與此同時,遠在傅氏集團總部的總裁辦公室裡的傅子琛也收到了唐洛然的回信——“我拒絕。”即使沒看到她的表情,他也能想象得出來她的神情,一定很無情。
傅子琛面色凝重,半垂眼簾以掩飾眼底下的失落,但他並沒有想過放棄。
“唐洛然,這場持久戰我贏定了。”對着屏幕喃喃自語,傅子琛將放下,轉而拿起鋼筆,在擺在桌子上的文件角落簽下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