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住腳步,扭頭看向身後,只見傅子琛迎着冷風獨自朝着她走來,深灰色手工精緻毛呢大衣披在肩上,他的大衣裡灌滿了風,身材修長。
帶着凜冽氣場,他一步步朝着她接近。
若不是看到他手上抓着一件眼熟的黑色夾克,唐洛然不敢想他居然追了過來。
爲什麼呢?
明知道不該抱有期望,她的身體卻如同灌了鉛似的沉重,動彈不得,就這麼杵在街上等他。
傅子琛寒着臉,走到她跟前,將黑色夾克塞到她手上。
分明的輪廓透着寒意,精緻嘴角緊抿,他看着她的目光很冷淡。
果然,他過來並不是擔心她。
不自覺又抱着他會溫柔相待的想法,卻還是撲了個空。唐洛然把夾克攥在手上,苦笑着搖了搖頭。
她往後退了幾步,躊躇片刻,才含糊地嘀咕,“謝謝。”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跟我離婚了?”傅子琛說得很快,流轉的眼神不見一絲感情波瀾。
之前再怎麼覺得恥辱也會忍耐,現在卻突然不忍受了。
不是鐵了心要跟他離婚才破罐子破摔,那又是爲什麼?
嬌軀猛地一顫,唐洛然幾乎要把夾克抓破,她繃緊了神經,又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可笑。
索性放鬆下來,她把黑色夾克套上,終於能暖和一些。
將披肩長髮撥到腦後,她故作鎮定,“看來你終於明白我的決心,我也不想說太多無謂的話,離婚吧,對我們兩個人都好。”
他們的關係就像眼前的十字路口,兜兜轉轉,他們走的依舊是不同的方向。
不等他回答,她就轉身準備過了馬路,沿着左邊的街道往下走。
左手邊忽然被一絲光線照亮,遠處有兩點星光朝着這邊接近——是車前燈,趁着那兩點星光穿過這裡前,她加快腳步,高跟鞋穩步踏在斑馬線上。
傅子琛緊跟其後,她知道。
不折磨她,他沒辦法解氣。
低着頭看着腳下的斑馬線,她絲毫沒有料到那輛車會突然加速,朝着她橫衝直撞過來,光線不斷被放大,越來越亮……
當她反應過來時,那輛車已經朝着她跟身後的傅子琛撞了過來。
大腦一片空白,她大驚失色,連驚叫的時間都來不及。
猛地閉上眼睛,從頭涼到了腳底板。
她以爲這次真的完蛋了。
但她沒想到會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趕在那輛車經過之前,將她連託帶拽地往後一拉,那輛車在眼前經過,只是一秒之差,她就差點被壓在車下。
唐洛然一心全在剛剛的驚魂一刻,而傅子琛卻鎮定地循着車遠去的方向看去——只是一輛無牌黑車,車前鏡倒映出副駕駛座上的人的模樣。
雖然模糊,但傅子琛卻記住了那個人的模樣。
他就知道他的懷疑不會有錯。
等那輛車開遠了很久,傅子琛的手臂仍然緊緊圈在唐洛然纖細的腰肢上,她背靠在他懷裡,胸口重重起伏着,仍然驚魂未定。
還以爲這次逃不過,沒想到還能活命。
像是用盡了力氣去害怕,此刻她腿軟無力,幾乎整個人都癱軟在他懷裡。
腦袋一片混沌,也就是因爲這樣,她纔沒有馬上從他懷裡掙開。
直到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邊,清冷的聲音響徹在耳畔,“爲什麼不躲開?你這麼快就想要死嗎?”
什麼?
猛地瞪大眼睛,驚訝的不是他的話,而是他這個人,他怎麼會在她身後?
如此說來,剛剛救她的人就是他?
猛地轉身,唐洛然一個重心不穩,頭直接撞在他胸膛上,她下意識地抓住他西裝領子,擡眸,與他四目相對,她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若這一刻能永恆,該是多麼幸運。
可惜不可能,她已經沒辦法再繼續下去。
始終一廂情願,在他的生命中扮演了五年的路人甲,她已經不響再委屈自己。
胸口堵得慌,唐洛然覺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她將他一把推開,兩個人保持一定距離,她才能恢復最初的鎮定跟平靜。
“謝謝你……”她抓着裙襬,露出銀色高跟鞋,說話時還有些氣喘,“我沒想到車會突然加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纔沒動彈。”
這樣的解釋未免太牽強。
然而除此之外她也無言對答,能活下來她很欣慰。
至於那輛車爲何突然加速並直衝向她,她已經無瑕顧及。
只是有些驚訝,他居然會義無反顧地救她。
這樣的想法跟他的溫柔一樣,不過都是曇花一現。
傅子琛很快整理被她抓皺了的衣領,修長的手指將衣領撫平,他眉頭緊鎖,似是有心事在心頭壓着。
有些尷尬地僵持了一會兒,直到從遠處開來一輛賓利,刺眼的光亮叫她精神緊張,下意識地抓住傅子琛的袖口,將他往街邊拉。
她如此緊張兮兮很少見,可見真的給剛剛的車禍嚇到了。
心跳突然慢了一拍,劍眉皺得更深。
不可能。
剛剛的感覺太強烈,一瞬間,他甚至忘了跟她什麼關係,是誰逾越了他們之間的鴻溝已不重要。
但在下一秒,他就迅速清醒過來,從她的手中抽開,他把鬆開的袖口扣上袖釦。
“那是我派來的人。”淡定地吐出幾個字,叫她頓時囧了臉。
什麼?
驚訝地擡頭,裙襬被她抓得起皺,她難得如此慌張。
也只有在他面前,她纔會感到這般窘迫。
如他所說,賓利停在他們面前,秦肆從車上下來,爲他們打開後車門,“傅先生,我已經派人跟蹤了,請您放心。”
顯然他剛剛在趕來的路上目睹了這一幕,只是來不及施救。
才只能袖手旁觀。
沉默,他點頭,旋即上車。唐洛然尷尬地站在邊上,還在納悶他怎麼沒把門關上。
不敢抱有太大期待,希望他能夠爲她留一個空位。
她不想再丟第二次臉。
然而事實卻出乎意料,秦肆頗爲驚訝地望着唐洛然,沒有上司的命令,他不敢發聲。
待車裡的男人終於意識到她還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無奈地擡眸瞥了門外的秦肆一眼,一個淡漠的眼神示意,秦肆立即會意,點頭應和,旋即擡頭畢恭畢敬地把傅子琛的意見告訴她,“傅先生讓您也上車。”
不敢相信他的話,傅子琛何時這般對待過她?
他難道不知道,只要跟過去有一點反差哪怕不是好意,她都會有期待嗎?
懷揣着緊張不安的心,唐洛然扶住胸口上車,她捱得他很近,這讓她有些不自在。
雙手緊握擱在膝頭上,車內的氣氛尷尬得讓人心慌。
“今天的事,無論如何謝謝你。”唐洛然鼓起勇氣,她的勇氣只能讓她說這些。
害怕她得寸進尺,他又突然給她一個大失望。
她的猜測沒有錯,傅子琛對她的道謝竟然覺得莫名其妙。
他將手擱在車窗上,精緻側臉在月光煞是俊俏,卻也給人難以接近的感覺。
“你別誤會,這不過是當做你照顧尹姿的報酬,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別人?
果然,她就說過不該有期待。
傅子琛不會知道,他一句話就傷了她兩次,第一次是爲尹姿,又是爲了別的女人而對她這般好。
而第二次纔是真正的痛,原來他至始至終都把她當別人——如她所想,他生命裡的路人甲。
無言以對,唐洛然吞嚥唾沫,她扭頭看向窗外,將車窗搖下來,任由冷風吹進來。
是她的錯,她不該胡思亂想。
wωω _ttκд n _¢ ○ 讓我感謝你,贈我空歡喜。
家宴過去之後半個月之後不再見傅子琛身影,唐洛然倒也落得清閒。
她的生活並未出現任何變化,上班,一進醫院的大廳,她就能明顯感覺到醫院的氣氛不太對勁。
怎麼說,感覺來往護士有些興奮過頭了。
將身上風衣裹緊,牛仔褲包裹的長腿大步邁出,朝着電梯進發。
供給醫院工作人員上下的電梯前站滿了人,唐洛然一出現,衆人旋即爲她騰出條道,讓她站在最前面。
她始終不動聲色,也不曾跟他們有過眼神跟言語上的交流。
冰山美人——偶爾八卦起她,幾乎所有人都這麼稱呼她。
他們的閒言碎語,唐洛然一直很少關注,她注視着電梯門倒映的自己——灰色風衣讓她看上去很乾練,她也確實不喜歡拖沓。
等待時間太長,剛剛平息下來的聲音又再次起伏。
“你知道嗎?新來的副院長真的好帥,而且聽說他還單身哦。”離得唐洛然最近的護士興奮地對隔壁同事八卦,即便她不想聽,也只能照單全收。
聽聞副院長不過三十,她剛開始也挺驚訝。
這樣的人除了技術很強,在行事上應該也很有手段,否則是不可能在短期內登上這麼高的位置。
想必一定是個冷酷的人。
腦海裡浮現出傅子琛不苟言笑的精緻面容,唐洛然垂眸,她不想在這種時候分心。
再擡眸時,電梯門已經向兩邊敞開,裡頭站着數人,而最矚目的自然是站在最前邊的男人——她見過他,就在她回公寓爲家宴做準備那天與他在旋轉門相見。
他穿着白大褂,黑色高領毛衣與白色相稱,身型修長,面容俊俏。
白大褂的口袋上掛着他的工作證——副院長同時也是主治醫師,江瀚臣。
他是副院長!
擡眸瞥了他一眼,唐洛然收起驚訝,收進風衣外側口袋裡的手不由得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