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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遠在分院外科科室病房的傅子琛坐在牀上,背靠牀頭,他抓着,面色凝重,深邃的眼眸閃爍着陰鬱的光芒。
“你確定嗎?”他沉聲說道,抓着的手青筋暴起,抓得愈發用力。
電話那頭傳來畢恭畢敬的迴應,讓他眉頭皺得更深,俊臉皺成了醬牛肉,輕啓薄脣,說話一字一頓,“我知道了,你們繼續看着,別被發現了。”
掛斷電話,傅子琛直接將往旁邊一摔,他氣得喘氣不已,結果不小心扯動了傷口,鑽心的疼痛讓他擰眉,下意識地捂住心口,將衣服抓得生皺。
低着頭看着蓋在腿上的條紋被子發呆,他驀地冷笑一聲,喃喃自語,“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受這麼多的委屈”
就是因爲擔心唐洛然有話不說,傅子琛才特地安排了眼線在醫院看着鄭小穎,只要有任何消息是他可能不知道的,他就會收到通知。
他原以爲是自己多心,沒想到唐洛然真的什麼都不說。
沉思之際,突然被一道開門聲給嚇了一跳,傅子琛肩膀一顫,擡頭,還來不及將陰沉的神情撤下,就看到唐洛然站在門口,看上去有些尷尬,“子琛……我看外面沒有人看守,就試着進來了,打擾你了嗎?”
恍然意識到她是被自己的神情嚇到,傅子琛連忙收斂,又換上溫柔神態,對她柔聲一笑,輕聲說道,“你可算來了,知道我等你多久嗎?說吧,剛剛你都去了哪裡?給我一一彙報。”
剛說完,他就明顯察覺到唐洛然臉色一僵,原本就不自然的笑容變得勉強。
再尷尬,她還是硬着頭皮走到病牀邊,故作鎮定地迴應他,“沒什麼……我剛剛去幫朋友買點東西,所以才誤了時間,你就別跟我計較了,還有,你還真有脾氣啊,這麼快就知道要限制我的自由。
”
她當然是在說玩笑話,可沒想到傅子琛會跟她較真,突然變了臉色——是她很久未見的嚴肅。
他一言不發,只是皺了眉頭,這讓唐洛然也跟着緊張,但很快她就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了。
心電圖突然變得很奇怪,傅子琛的瞳孔也在不斷收縮……
“子琛!”驚叫一聲,唐洛然猛然意識到傅子琛這是身體出了問題,她連忙伸手摁下牆壁上的鈴,將醫生跟護士叫過來搶救。
好端端的,傅子琛又突然被送進了手術室,她還習慣不了這突然的變故,站在手術室外,看着門口的燈亮了起來,強光掃過她的腦海,她大腦空白一片。
不安地緊握雙手,唐洛然在門口等了幾個小時,纔看到手術室的門被推開,傅子琛被護士推了出來,她連忙跑過去,只見傅子琛雙眼緊閉,俊俏的臉蒼白如紙。
“子琛……”她急得要哭出來,不斷泛酸的眼眶讓她很難受,她伸手按了按眉心,儘可能讓自己冷靜下來,一擡頭,就看到江瀚臣站在急救車的頭部,他平靜地看着她。
不知爲何,只要知道是江瀚臣親自操刀,她就會很安心。
大概是覺得他一定不會捨得讓她傷心,所以傅子琛一定會沒事。
“子琛他怎麼樣了?”唐洛然儘可能保持冷靜,好在江瀚臣給出的回答並不如她所想的嚴重,“病人受到了刺激,不小心扯動了傷口,現在已經沒事了,好好休息就好。”
不過這樣一來,傅子琛的復原情況又往後倒退了。
江瀚臣話音剛落,唐洛然立即就有種被抽乾力氣的感覺。
難道傅家人說的沒錯,她就是傅子琛的剋星嗎?她是不是真的要考慮一下傅老先生的建議,遠走高飛,只遠遠的關注着他,就好?
……
昏暗的房間裡,躺在病牀上的男人突然顫了一下,像是突然間從夢中,但由於沒有發出聲音,所以並沒有驚動趴在牀邊守候她的女人。
緩緩地睜開眼睛,傅子琛看着天花板還有室內昏暗的一片,還沒有回到現實中來。
他剛剛做了個夢,夢到他突然倒下,唐洛然在他身旁哭得撕心裂肺,就差沒哭暈過去,後來因爲擔心會被病房看守的保鏢發現她的存在,她纔有所收斂。
可是唐洛然還是給那些人帶出去,他當時的心也要跟着碎了。
理智慢慢地回到腦海中,傅子琛終於意識到他現在躺在病牀上——忘了是什麼時候倒下的,當時突然心像被撕裂似的痛,接着唐洛然的模樣就在他面前模糊了……
扭頭看向窗外,窗外已經是一片夜色,室內也沒有開燈,唯有牀頭散發着幽幽的光芒。
口乾舌燥,傅子琛下意識地伸手想拿牀頭櫃的水杯,卻不小心碰到牀邊的一個柔軟的東西——是頭髮,一整團的頭髮就在他牀邊。
愣了一下,他才意識到那是唐洛然趴在牀邊。
心頭一暖,傅子琛忍不住笑,他想看看唐洛然,無奈以他現在這個角度除了周圍就什麼都看不到,他索性掙扎着坐起身,儘可能不驚動熟睡的她。
背靠牀頭,擋住了牀頭微弱的光芒,傅子琛喘着氣低頭,就看到唐洛然果真趴在牀邊,露出側臉,輪廓精緻渾然天成,只是隱約可見眼皮是腫脹的。
這麼說,他不是在做夢,唐洛然真的哭了。
伸手小心翼翼地揉了揉唐洛然的髮絲,傅子琛能感覺到心口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但還不是在不可以忍受的範圍。
目光深沉地注視着她,傅子琛根本就捨不得挪開,偏生這個時候突然間響起鈴聲,而且還是他的發出的聲音。
一看到趴在牀邊的某人猛地一顫,傅子琛就知道一定是驚動她了,連忙伸手捂住她的耳朵,一邊伸手拿放在牀頭櫃上的,將電話接通。
電話那頭傳來秦肆畢恭畢敬的聲響,“傅先生,很抱歉這麼晚打擾您,我現在能百分百確定就是唐一閏對您下的手。”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傅子琛的迴應很冷淡,他素來如此,說話一針見血,“你把他身份的有關資料都調出來了嗎?”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秦肆正在翻閱資料。
片刻之後,就聽秦肆迴應,“唐一閏是唐駿之子,也是唐氏集團的獨生子,未來企業的唯一繼承人,家裡財力雄厚,跟傅家是競爭對手,但各方面都不如傅家,因此兩家關係並不好。”
可是——其實不需要調查,傅子琛也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
“可是您跟唐一閏一直以來都是朋友,他是個經常被人欺負的乖學生,生性自卑,只不過因爲家境不錯,才少受了很多苦,可惜造化弄人,唐駿自殺,唐氏集團破產,唐家長輩都散了,而他人間蒸發了。”秦肆說完,還不忘補充一句,“出事的時候是十二年前,你們纔是高中生。”
從以前開始,傅子琛就很高冷了,所以基本上都是唐一閏粘着他。
可惜現在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頓了一下,傅子琛才冷冷地迴應,“接着說。”
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所有人都以爲唐一閏死了,包括傅子琛,而他也順勢將破產的唐氏集團吞併,將傅氏擴大。
可沒想到唐一閏並沒有死,還在十年前回來暗殺傅子琛的親生父親——也是當時傅氏集團即將退位的領導人,幾乎毫無徵兆地離開了人世,與此同時傅子琛就遭遇綁架,若不是唐洛然救他,說不定他就跟已經被殺害的傅父一起葬身火海了。
死不了,往後數年裡幾乎每年都會遇到仇家復仇,包括現在。
然後,唐一閏終於坐不住了,那麼多次暗殺都失敗了,這次無論如何他都要趁勝追擊,不然這麼多年來的辛苦就白費了。
“對了,唐一閏在這些年裡培植了很多勢力,他的手下幾乎每個人都願意爲他赴湯蹈火。”秦肆還不忘提醒一句,他已經查到唐一閏培植的這些手下,跟唐一閏一起已經形成了一個組織。
果不其然,故事的所有發展都跟傅子琛想的一模一樣。
抓着的手漸漸放鬆了力氣,緊擰的眉頭慢慢地舒展開來,在沉默之中,傅子琛突然開口,“既然已經查清楚了,那就可以開始重點抓捕了,動用一切關係,在全國建立起一個網絡。”
“是,我明白了。”說罷,秦肆相當有自知之明地主動掛斷了電話。
將往牀頭櫃上一放,傅子琛的目光落在窗外——天空漸漸變成了介於黑與白的灰色,再晚點,天就要亮了,春季果然到了。
而此時唐洛然也醒了,她擡起頭來,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邊用軟糯的語氣說話,“子琛你醒啦?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去幫你叫醫生。”
“不用了,我只要你陪我。”傅子琛說得飛快,就怕她真的離開身邊。
因爲江瀚臣給她做了不少功課,所以唐洛然也沒有強求,愣了一下,就乖乖地坐下來,第一時間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小心翼翼地蹭了蹭,然後笑了,“還好有溫度,你是活着的。”
傅子琛被送進手術室的時候,唐洛然的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