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伊耳迷一定會用看白癡似得眼神看我, 卻沒想到他身子一怔,然後轉過身,把我抱了起來。
我眨巴着眼睛覺得很不可思議, 然後又順理成章地縮進他懷裡。
伊耳迷的懷裡很溫暖, 熟悉的溫暖, 我竟然就這樣沉沉地睡去了。
三人一起回到枯戮戮山, 我還沒來得及和奇犽說上幾句話, 他就被帶走了,帶向刑房。
走過的時候奇犽看向我,眼裡充滿了憤恨。
我笑笑不語, 只是用口型告訴他。
“我只是一個外人。”
他聽懂了,所以身子一怔, 可是爲什麼要露出那種悲傷的表情。
沒有來得及理會, 伊耳迷把我扔回了房間。
小小身子趴在牀上, 對視着一邊沙發上坐着的伊耳迷。
黑色的珍珠只是毫不偏差地盯着我。
彷彿要看穿什麼似得。
我笑得很坦然,至少看上去一定是如此, 柔聲問道:“伊耳迷叔叔有事嗎?”
他沒有開口,氣氛尷尬地讓我只能維持懵懂的笑容。
沉默了良久,伊耳迷起身離開關門,動作順暢無比。
躺在牀上,小小的身體可以來回滾上好幾圈也不怕掉下去。
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思緒很亂, 直覺佔據了理智。
我爲什麼要欺騙他?我並沒有一定不能讓他知道的理由纔對吧。
又或者, 我, 之前的我, 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
我是在逃避又或者不敢面對嗎?
開玩笑……
怎麼可能是這樣。
我甩了甩頭,隨即想到半路通過銀行郵寄過來的GI遊戲機。
打了電話給管家室。
很快, 梧桐親自送了過來。
我抱着遊戲機找到靡稽,小小的身子舉着相對巨大的機器,跑到他面前晃了一圈。
笑呵呵地說道:“靡稽,貪婪之島哦,市面上絕版的遊戲機哦!”
“你……”
“要求不高,五十億戒尼。”
“這叫要求不高?”
眼睛小到幾乎看不見的胖身子跳了起來。
我笑道:“你不要就算了,拿出去拍賣的話說不定還能賣到100億。”
“你!你……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
靡稽繞着滿是手辦玩具遊戲機的房間走了數圈,竟然硬是沒有在這雜亂無序的房間裡踩上半點收藏品。
“我答應你,不過我現在沒有那麼多現金,你給我一個月時間。”
“呵呵,三十七億你直接匯給伊耳迷,剩下的你再給我,遊戲機還是先不給你了,你一進去就不是那麼容易出來的了,還是快賺錢吧。”
看着靡稽氣得法綠的表情着實化開了剛纔一縷愁思。
一想到欠伊耳迷的就要還清了,突然覺得惆悵。
我欠的似乎不知道這些戒尼罷了……
好像我欠他實在很多……
爲什麼要用欠呢?
過去的我從來不會用這種字眼,因爲對陽光和溫暖的渴求已經到了貪婪的地步。
所以連自己本來的樣子也下意識地模糊了嗎?
這裡沒有爲了生存的戰場,沒有血脈相殘的舞臺,沒有強大深厚的帝國,沒有……
沒有蘇耶月璃的歸處……
沒有,就算只是卑微陰暗的小屋,就算只是充滿暴虐的大宅,就算只是金壁輝煌的牢籠……
沒有一個地方是我的歸處,可我還是想留在這裡,留在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沒有九夜……
但好像這個世界,有了伊耳迷。
我被自己的想法驚嚇到了,只一個勁搖頭。
然後回到房間蒙起被子睡覺,冷靜下來後就覺得自己的行爲荒誕無稽。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睜開眼,就看到伊耳迷站在牀邊,死死地看着我。
竟然覺得那眼神裡隱隱有些悲涼和怨恨,可那只是我一廂情願的錯覺吧。
他說:“你把GI遊戲機賣給靡稽賣了五十億。”
“是的,他會直接把錢匯給你,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等靡稽賺到了以後再離開。”
“你要離開。”他說得實在很平淡,平淡到讓我覺得,我的在否是無關緊要的。
他說:“照顧奇犽的任務中擅自脫離。”
“我和你說過!”
“獵人考試遲到。”
“這是意外!我”
“獵人考試期間沒有勸回奇犽。”
“這不應該是你乾的事!”
“這次任務沒有錢,倒扣二十億。”
“你這是□□裸的搶劫!”我一下跳了起來,仰起腦袋指着他。
伊耳迷竟然笑了,我險些就忘了,許多年前他是會笑的,他笑得這樣讓人難忘……
愣了一愣,然後就聽到他說:“算上靡稽的五十億,你還欠債七億。”
我突然沉默了下來,靜靜看着伊耳迷,氣氛開始變得詭異。
然後慕然笑了起來,嘴角揚到最高,走到伊耳迷身前,爬上他的身子,小小的手臂掛在他的脖頸間。
呵着曖昧的熱氣,輕輕說道:“小伊不想我走?”
時間彷彿一下子凝結。
再回過神來,我被狠狠地扔了出去。
數枚念釘已經將我釘在房間上。
“你是誰?”伊耳迷冷冷地說道。
“我就是我。”
念釘就貼在腦袋上。
我依舊笑着,說道:“我是月璃。”
伊耳迷的手停滯住了,黑色的雙瞳裡流露出一種迷惑和彷徨。
“我也是月初。”
這個聲音彷彿敲打在他耳邊的響鐘。
感覺到近在咫尺的人,身體那麼明顯的一顫。
我低下頭,看不見那對黑珍珠裡暴露了什麼,又或者是什麼隱藏地更深。
涌出的強烈殺意幾乎要將我淹沒,沒有用念去抵擋,讓自己就這麼暴露在這種壓迫之下。
那種臨死的感覺是那麼逼近。
可這殺意裡塞的滿滿的,是哀傷,哀傷到當我在他轉身以後,沒有聲音地,留下淚溼了地毯……
這就是結果嗎?坦誠以後的結果……
果然還是太天真了嗎?
什麼欺騙得來的關心根本沒有意義這種天真的想法,已經左右了我……
什麼時候開始,不擇手段已經被我扔到腦後了。
什麼時候我竟然開始追求起了無聊的精神高度。
欺騙又怎麼樣,如果我會一無所有,爲什麼不佔盡失去前一刻所有可能的溫暖。
你看你多天真。
月璃,你不是那翹枝上不諳世事的芬芳,你早已是腐爛在地底的枯葉。
欺騙又怎麼樣,我連自己,連自己的記憶都可以欺騙……
好似什麼被打碎了……
掙扎的寒冷讓人無法呼吸,只能不停地蜷縮,縮成自己的殼,隔絕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