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伊始
白雲千載空悠悠,河山昇平萬物慶。
天下神州曲徑通幽,怒峰疊巒。大江東去,濁浪滔滔。
彩蝶兒蕩起雙翅,翩翩起舞,日照下如千鱗霍霍。它百轉千回,悠悠落在一位少女頭頂。少女笑了笑,伸出白嫩纖手將彩蝶取下,期期艾艾道:“小遊,你瞧它,生的可真美哩。”
這少女身旁站了一個丫鬟打扮模樣之人,她抿嘴一笑道:“它和小姐一比,可差得遠了。”
少女白玉般的面頰如染蔻丹,她白了丫鬟一眼啐道:“你這死妮子,就會胡說。”
丫鬟嘻嘻一笑,忽而東張西望道:“小姐,那姓韓的怎麼還不來?”
少女笑笑,把玩着手中的彩蝶道:“急什麼?他又跑不了。”
丫鬟點頭,眼神卻飄向了遠方,她一邊尋找某物,一邊唸叨:“可真是奇怪,這姓韓的分明是個紈絝子弟,竟是咱們多年來尋找之人。”
少女不答,柔荑不停,撫摸在那彩蝶身上,眼中流盼遊走不定。正這時,忽聽那丫鬟叫道:“他來了!”
“呵!”少女悠揚一笑,她指尖猛地發力,將那彩蝶揉成碎屑,“好啦,讓咱們先驗驗貨罷!”她冷笑道。
正所謂山高霧繞,人傑地靈。
這鎮南山處於神州北側,緊鄰粟海。而這粟海又是神州之內最大江河,連通天下,流域極廣。而在這粟海旁邊,便是一座半大古城,素有‘神州脈絡’的美稱。
“粟海城。”一個華服少年打着哈欠,“真他媽沒意思!”
“哎呦,我的大少爺!”在他身後,一個小廝打扮之人揹着個巨大包裹呼哧呼哧道:“您要覺得沒意思,那就幫小人提提行李,也好鍛鍊鍛鍊身體。”
“呸!”少年罵了聲,瞧着他那馬臉小眼冷笑道:“崔三,這世道哪有讓主子拿東西的道理?老子給你吃給你穿,還要給你提東西不成?”
崔三愁眉苦臉道:“少爺,不是小人發牢騷,你說咱們這外出郊遊,你爲何要帶這麼多東西?”
“你懂什麼?”少年不屑的望了他一眼道:“老子這叫準備齊全!咱們今個可是去見大美人兒,不多準備準備怎麼能成?”
“那也不用連換洗的衣服也帶上。”崔三嘟囔。
少年冷哼不答,心中尋思道:“少爺我如此俊俏,說不準人家就留我不走了。”
崔三和這少年相處多年,見他此時一臉豬哥相,口水哈喇子流了一地,已猜出他心中所想,不由得嗤嗤一笑道:“只怕少爺你連人家手還沒拉着,沈姑娘就追過來了。”
少年一怔,眼神中露出膽怯神色:“咱們……咱們出來時沒露出馬腳吧?”
崔三聳了聳肩道:“咱們哪次出來玩,也沒露出過馬腳。”
“嘶!”少年倒吸了口涼氣,深以爲然點頭道:“說的是,說的是。姓沈的是個妖精,老子怎麼的也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崔三竊笑道:“那少爺,咱們今天不去了?”
“放屁!”少年大怒,踹了他一腳道:“你他媽動作快點,趁那妖精還沒追來,我先去和美人親熱親熱。”
“啊?……”崔三臉都綠了,他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大嘴巴。
話不多說,在少年的催促和拳打腳踢之下,二人走的極快。不過寥寥半個時辰,便已登上了鎮南山巔。崔三東張西望,念道:“奇怪了,人在哪?少爺,你不是被人騙了吧?”
“騙個鬼。”少年怒道:“咱們四處瞧瞧!”
“錚!”一聲琴音,遙遙傳來。少女銀鈴般笑道:“這位公子,你可是在找我麼?”
少年一怔,尋聲望去,繼而眉開眼笑道:“小遊姑娘!”崔三一看,只見兩名女子立在不遠處長亭之中,二人一坐一立,着衣一黑一白,可謂是涇渭分明。
少年嘻嘻一笑,快步走上,來到那丫鬟面前笑道:“小遊姑娘,這地方可不大好找哩。”
小遊抿嘴笑道:“這裡風景瑰麗,雲蒸霧繞,是我家小姐最喜歡的地方。”
少年一愣,望向坐着撫琴的那位女子。小遊抿嘴而笑道:“這就是我家小姐了。”
少年仔仔細細瞧去,只見這撫琴少女生的極美:她身着繡金黑衣,頭戴一枝金釵,皮膚白皙柔嫩光滑玉質,臉兒尖細,雙瞳如若含霧。少年只覺心臟一陣噗通亂跳,他顫聲道:“姑……姑娘好……”
崔三聽見,不由得心中奇道:“少爺怎麼今個轉性了?說起話來斯斯文文的。”
少女露齒一笑,大方站起,朝着少年唱了個喏道:“想必這位就是救下我這婢子的韓公子了罷?”
少年瞧她明眉皓齒,頰如火燒,低下頭去道:“在下粟海城韓馥。”
少女行了個禮,柔聲道:“小女子名叫月若盈,打西邊而來。”
“月若盈……”韓馥癡癡念了念,忽而他眼神一亮喜道:“果真是好名字!”
月若盈展顏笑道:“韓公子也是好名字,芬芳馥郁,想來公子一定極有才華了。”
韓馥一怔,哈哈大笑道:“那是……那是……說起我韓馥呀,那粟海城中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嗤!”崔三不屑。韓馥聽了,怒目瞧去。崔三後背一涼,忙將頭垂下。
月若盈目光柔柔轉動,又衝着韓馥拜道:“前些日子若不是韓公子救了小遊,只怕她就要遭歹人侮辱啦!”
韓馥得意笑道:“行俠仗義,乃我輩本份。”
“呸!”
“崔三!”
“少爺,有蒼蠅,我吐蒼蠅呢!”
韓馥一臉尷尬,盯着月若盈笑道:“月姑娘……我家這僕人不懂事理,你可別跟他一般見識。”
月若盈用餘光掃了掃崔三,笑道:“韓公子哪裡話,你這僕人有趣得緊呢。”
崔三一聽,登時熱血上涌,拍着胸脯說:“我可比我家公子有才學的多!”
“他媽的!”韓馥原形畢露,重重給了崔三一腳道:“你再說一句,老子就將你從這山上丟下去!”
崔三臉色大變,垂頭不語了。
“嘻嘻。”小遊抿嘴一笑道:“小姐,我沒說錯吧,韓公子有趣極了。”
月若盈滿含笑意的打量了一番韓馥,她眼波流轉柔媚十足,這才“嗯”了一聲道:“說的不錯,韓公子呀,可真是個不可多得好人。”
韓馥沒來由的心頭一喜,哈哈笑道:“月姑娘,不知你在這裡呆上多久?不如讓韓某當你們二人的嚮導,領你們逛一逛粟海城如何?”
月若盈嘆氣道:“韓公子,說來不巧。我和小遊已經在這逗留多日,加上那天她又被歹人調戲,若不是韓公子仗義相救,小遊只怕要遭了那人毒手。”
“所以。”月若盈話鋒一轉道:“今日和韓公子見過之後,咱們就要走啦!”
韓馥一怔,露出惋惜神色道:“這可……這可太可惜啦!”
月若盈抿嘴一笑,盈盈朝韓馥一拜道:“時候不早啦,我們也該啓程啦,韓公子……咱們後會有期罷……”
“後會有期……”韓馥癡癡的唸了念,又自語道:“真能再見麼?”
月若盈笑而不答,崔三卻貼上來,用僅僅二人才能聽清的聲音道:“少爺,動手麼?”
韓馥一愣,搖了搖頭。崔三不語,徑自退了下去。月若盈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精芒,她嘆息一聲,伸出手來整了整頭頂髮簪。
“啊!”忽聽小遊驚聲尖叫,指着不遠處顫聲道:“那……那是什麼……”
衆人一愣,見小遊瑟瑟發抖,這才順着她目光瞧去。卻見雲霧當中,一對對猩紅小眼憑空出現,少說也有成百上千。“吼!”一聲怪叫,打破了山頂上的和平。
“媽呀!”崔三嚇得噗通坐倒,“每次和少爺你出門都倒黴透頂,就沒有一次不遇見怪物的。”
月若盈臉色煞白,抱着亭柱不住顫抖道:“韓……韓公子……那到底是什麼?”
韓馥心中也怕,他強作鎮定,攔在月若盈身前道:“月姑娘……你……別怕,只要……只要有韓某在,它就別想傷害到你!”
“嗷!”雲霧中,怪物高聲咆哮,氣流奔涌而來,將霧氣吹散。衆人放眼瞧去,只見一隻巨大蜘蛛盤在一棵大樹之上,它不僅身材巨大,臉上密密麻麻生了百對小眼,叫人望而生畏。忽而,它吐出盤絲,盤絲在樹上一繞,立時織出密不透風層層大網。
“我的娘!”韓馥嚇得險些沒尿了褲子,“這他媽的是什麼怪物。”
蜘蛛嚎叫,眼見就要對着韓馥撲了上來。他面色大變,尖叫道:“你們他媽還不動手?難道要瞧着老子死了?”
話音未落,只見“嗖嗖嗖”數道人影從林中竄出,他們各個身材健碩眸子奇亮,一看就是身懷功夫的人。
這些人將蜘蛛團團圍在中央,誰也不敢搶先動手。蜘蛛咆哮,虎視眈眈的盯着韓馥。“崔三……”韓馥顫聲道:“你有沒有覺得,這怪物就盯着我看?”
崔三一愣,瞧了瞧那怪物又瞧了瞧韓馥,只見他臉色一變,身手是前所未有的矯健。他閃轉騰挪,轉眼間已離韓馥幾十丈遠。
“你這是什麼意思?”韓馥黑着臉問道。
“少爺……”崔三嘿嘿一笑,“你說的不錯,這大蜘蛛看來對你情有獨鍾,小人就不給你們添亂啦。”
“去你媽的!”韓馥大怒,“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
崔三正想狡辯,巨型蜘蛛已動,它怒吼着朝韓馥奔來。那些護衛見了,統統一擁而上和蜘蛛面對面抗衡。
蜘蛛巨大,每走一步,都要將樹林撞毀。它噴灑出來的毒液,只要花草沾到,立時枯萎。一名護衛衝在最前,他大叫,手中大刀朝着那蜘蛛頭部劈出。誰想蜘蛛頭部極其堅硬,刀刃劈上非但沒有令它受傷,反而鋼刀折斷,反彈回來不偏不倚的插在了那名護衛的心口。
他大叫一聲,吐出幾口鮮血,萎頓摔倒。蜘蛛“哇哇”怪叫,窸窸窣窣的爬到他身前。卻瞧蜘蛛血口大張,吐出一股怪風。那人被怪風一吹,立時渾身顫抖不止,過不多時,便從口中吐出一縷青煙,被蜘蛛吸入了腹中。
那人一蹬腿,死了。
“呀!”月若盈見死了人,登時尖聲大叫。衆護衛見了,眼中紛紛露出忌憚神色,不自覺中向後退去。
“吼!”蜘蛛大叫,它猛地躍起三丈震動大地,地面頃起波瀾,撕裂人們能見到的每一寸土地,向着韓馥咆哮而去。
韓馥大驚,他想呼救,卻已發現來不及了。撕裂越來越大,簡直就要將整座山頭夷爲平地。驀然間,他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身影,一個每次在他危難關頭都會挺身而出的人。“蝶衣救我!”他大叫。
“哼!”一聲嬌叱從山下傳來,“轟隆!”紅日升起……又似乎不是紅日,一名女子憑空出現,她金光四射,熾熱逼人,四周的草木禁不起這樣的強烈的照耀,紛紛枯萎下去。
“吼!”巨蛛怪叫,它令人作嘔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懼神色。那女子冷笑一聲,光芒大作,化作一柄神鑄利刃,夾着勁風朝着巨蛛攻去!
大風起兮雲飛揚!
地面上凜冽縱橫,石土做泥,草木成屑,處處散發着大戰過後的氣息。
“完了?……”崔三蹲在亭子中,東張西望的伸了頭出來。待他瞧清來者,忙涎着臉跑了上去道:“沈姑娘,少爺可又託你搭救啦。”
女子理也不理他,寒着面孔道:“韓馥,你要去哪?”
韓馥此時已下到了半山腰,他聽到吆喝,腳下如抹油一般,拼了命的向着山下跑去。
“想跑?”女子冷哼,楊柳腰一擺,已將韓馥拿在手中擒了回來。她就地將韓馥一摜,冷道:“韓馥,你答應我什麼來着?”
韓馥臉上冷汗直流,驀地一拍腦門笑道:“好蝶衣,你怎麼來了?”
“鬼東西,就知道作賴。”女子啐了一口,指着月若盈冷聲道:“她是誰?”
“她……”韓馥冷汗長流,半天也沒說個所以然來。
月若盈卻不慌不忙的朝着沈蝶衣盈盈拜倒道:“小女月若盈,方纔多謝姐姐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