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並沒有原諒自己,就像此刻,雖然自己與托馬斯見面但並沒有原諒他一樣。
原來,家歡也並沒有原諒我……moy想到這裡,忍不住悲從中來,收回落空的手臂,交錯着抱緊自己。
“家歡~”托馬斯轉身朝走廊喚了一聲,腳步卻遲疑未動,他不擔心家歡的安全,反而是moy臉上的悲悸讓他更加牽掛。
“你不要介意,她只是一時難以接受,我知道她一直在想你,甚至從密室裡偷了你的照片,,”托馬斯說道這裡,見moy臉色一變,才意識到自己無意間觸碰到了她的痛處。那間密室是moy心頭的傷,也是托馬斯愛到極致下釀出的惡果。
“對不起……”托馬斯垂下頭,他無法面對moy眸中隱隱流露出的痛苦表情,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摯愛會帶給她如此大的傷害,他寧願自己少愛一些,或者根本就不要開始這段感情。但是,既然已經開始了,他又怎能捨得就此放棄?!
家歡奪門而出,沿走廊朝着來時的原路返回,她一口氣跑到電梯口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到該去哪裡。
電梯上的紅字不斷閃爍,“8、9、10……”家歡看着越變越大的數字,不由想起兒時在西嶺山小學教室裡上數學課的情形。那個老師平日裡最喜歡用紅色的粉筆寫字,每次上課家歡都會因此而走神,將黑板上的一排排數字看成是山腳下盛放的虞美人。
“叮”隨着一聲清脆,電梯門緩緩打開,一個身材欣瘦的男人從裡面走了出來,那男人在經過家歡身邊的時候,瞥了她一眼,兩人擦肩而過。
家歡木然走進電梯,擡手看着那一排數字依然不知道該按哪裡,她懸而不決,電梯門再次緩緩閉合,此時家歡心裡不免有些懊悔,難道就這樣走了嗎?就這樣離開自己日思夜想的母親,用這種決然的態度離開,她一定很傷心吧?
家歡心裡一痛,下意識用力按下電梯的開門鍵,幾乎同時,一隻手從電梯門外插了進來,家歡一驚,警惕的看着那隻突如其來的大手。
電梯門慣性的夾了一下,那手用力握拳,電梯感應裝置接收到阻礙信號,電梯門再次打開。這一次,家歡全神貫注的望向這人,竟是之前下電梯的那個男人。
家歡在之前因爲心不在焉,並沒有仔細看清他的臉,但那一身灰褐色的粗麻唐裝家歡是記得的,畢竟很少有年輕人穿這種中式服裝,所以印象深刻。
此時再看這人的臉,竟也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而奇怪的是,這年輕男人也在用同樣的目光注視着家歡。他的眼神中帶着一些審視,一些遲疑,一些深情和一些猶豫。如此錯綜複雜的目光,家歡第一次見到。
猛然間,記憶的洪流鋪天蓋地向她襲來,一種怦然心痛的感覺,在她心底轟然而至。
“家,家山?”
家歡雙脣顫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濃密的雙眉,微翹的眼角,高挺的鼻樑和那顆生在脣角的痣。
那男人眼底漸漸變得朦朧:“你是,,姐?!”
這一刻,家歡再也抑制不住,她不假思索上前抱住家山的脖子,淚水瞬間覆滿雙頰:“家山……”
十年了,如果說母親的離來是不捨中夾雜着陰謀,那麼與弟弟家山的分別,對於家歡來說則完全是虧欠。
當年弟弟爲了保她平安,一個人將那些亡命之徒引到後山,若非如此,家歡又怎能順利渡河,躲過獵狗的追蹤,從而撿回一條性命?!
家歡和弟弟抱在一起,哭了好大一會兒,電梯門開開關關,最後被家山用手按住,那扇門才徹底安靜下來。
家歡情緒漸漸平復,鬆開抱着家山的手,走出電梯。她擦了擦眼睛,微笑着看着同樣哭腫了眼的弟弟,忍不住笑了起來。
“姐,你怎麼找到這裡的?這麼多年你去哪了,我派了很多人去東陵找你,一直都沒有你的下落。”家山說着,目光快速在家歡身上打量了一下,微微蹙起眉頭,下意識瞥了眼走廊盡頭總統套房的方向,張了張脣角卻沒再多說什麼。
家歡此時也意識到家山再不是從前那個舉着彈弓,將麻雀蛋當戰利品想自己炫耀的頑劣的孩童,從家山剛纔瞥向套房的那一眼,家歡忽然意識到兩人之間埋藏了太多的秘密。
家歡心裡的溫度漸漸褪去,來澳門的路上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是托馬斯的親生女兒,而moy恨托馬斯。但家山就不同了,他比自己小兩歲,在血緣上跟托馬斯不可能有任何瓜葛。
此刻,家山出現在這裡,很明顯是來找moy的,難道說他和moy一直在一起?或者說,當年的陰謀家山也有份參與?家歡不敢再想下去,她的心臟正飛速躍動着,只需再快那麼一點,便會夾雜着血肉從胸口掙脫出來。
“你們,,”家歡很想要問個清楚,可話到嘴邊她又忍不住嚥了回去。如果說她渴望得知真相的**用數字表示是“十”,那麼她害怕聽到真相的**則是“一百”。事實上她害怕的不是真相,而是她無法冷靜面對的那個“真相”而已。
家山眉頭擰得更緊,顯然無法從家歡的表情中,瞭解她心裡的想法。
“我們?”家山反問,完全不知道家歡在說什麼。曾經那麼親密的兩個人,此時中間彷彿多了一道無形的高牆,這是光陰沉積出的隔閡,無法磨滅,只能靠時間來逾越。
兩人相對無言,但血液裡流淌着的情感卻並不陌生,短暫尷尬過後,他們終於忍不住相視一笑,那笑容一如童年一般純淨。
家歡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長大了,更結實了!”
“你也是,看起來比小時候健康多了,那時整天病殃殃的……”家山沒心沒肺的說着往事,完全沒了平日裡叱吒風雲的樣子,若不是他臉上是不是出現俏皮的表情,反而更像是一個懷舊的老人追憶往事。
家山情緒激動喋喋不休,不論他說起什麼,家歡都微笑着默默點頭。
“哎呀,忘了正事!”家山說到一半,拍了下頭,撩起衣襬從腰間拿出一部對講機,聲音表情瞬間變得冷肅:“帶上來吧!”家山說完,關掉對講機,朝家歡笑了笑。
“我,,哎!”家山嘆了口氣:“我現在是三全幫的幫主。當然,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做不講道義的事情。”家山急於解釋,生怕姐姐誤會他學壞。
家歡忍不住笑出聲,接着矜持道:“恩,那就好。我在這裡耽誤你嗎?”
“不,不,正好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不過你要有思想準備。”家山狡黠的眨了眨眼。
家歡見狀心頭一跳,微笑瞬間僵滯在臉上。來了!答案終究無法隱藏,真相就要揭開帷幕。她恨不得用雙手蒙上眼睛,若是結果真如她之前設想的那般不堪,那麼她寧願不要這場相遇,更不願走進這場戲!
家山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看家歡一眼,見家歡腳步遲疑面色不虞,忍不住悄聲道:“別緊張,我讓你有思想準備,是因爲她長得有點像媽媽……話說,第一次見她時,我就認錯了,哭的那叫一個糗。不過,現在想來還蠻有趣的!”
“像媽媽?”家歡停下腳步,直直望着家山。
“是啊,除了脾氣性格衣着打扮不同,長相簡直幾乎一模一樣。”家山認真道:“她是三全幫的元老,儘管我不喜歡她,但是你不用怕。”
“元老?你,你不喜歡她?!”家歡說着,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紅暈。家山的表情不像再說謊,原來他跟自己一樣,也被這場陰謀矇騙了十年之久,而說不出是幸運還是不幸,親生母親就在家山的身邊而他竟然沒有認出來,反而還“不喜歡”她。
“不喜歡!仗着資格老,整天管東管西,煙不離手,臭氣熏天!白瞎了那副皮囊。”家山滿腹牢騷,家歡忍不住想笑,看得出,moy的樣子對家山來說,還是形成了一定的困擾,只是moy的演技實在太過高明,以至於家山深信她和自己的母親不是同一個人。
家歡笑着拉起弟弟的手:“其實,,”話音未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家山表情瞬間變得冷肅,家歡一驚,轉身一看,是三個身穿黑皮夾克,身材高壯的男人。
他們一個走在前面,另外兩個腰間夾着一個碩大的黑色塑膠袋,不知裡面裝的什麼,但很明顯他們擡的有些吃力,全都抿着嘴,臉頰也憋得通紅。
“老大!”走在前面的壯漢畢恭畢敬向王家山行禮。
家山點點頭,下巴一挑:“先帶過去。”
“是!”壯漢朝身後一擺手,領着那兩個人率先向總統套房走去。
家歡看着那三個人的背影,滿腹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家山等那三人走遠,才冷笑一聲,對家歡道:“走!帶你去看好戲,今天證據確鑿,我看這女人以後還有什麼顏面留在幫會跟我唱反調!”
家歡一怔,之前那話說到一半,此時一頭霧水,反而不知該如何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