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舍人啊!
李逵竟然沒有爽快答應?
種建中恨不得上去扼住李逵的脖子,掐死這貨。
朝中有人好做官。
這句話幾乎在官場是金科玉律,種建中爲什麼被蔡京說擼就擼了?還是沒有靠山啊!他目光如火般看向安燾,彷彿安燾並不是一個人,而是指着一條金光大道的指路明燈。他恨不得拜在安燾門下做走狗,只要安燾給骨頭的時候,不要比給李逵的太小就行了。
官和官是不一樣的。
文官和文官也是不一樣的。
在地方上做官,那是牧民官,可是在京城做官就不一樣了,這叫國之棟樑。京官的顯赫,在地方官眼裡,只有巴結的份。
種建中這輩子都在地方官上轉悠,他距離京城最近的做官經歷是擔任莊宅使。這個官職就不說品級了,太小,沒臉往外說。就說是管的事,也都沒臉往外說,設立在京城的莊宅使管理朝廷的莊田及碾磑、邸店、菜園、車坊等都歸他管。
這是他距離京官最近的時候。
可這不是個正經的官職,主要是莊宅使基本上都是宦官擔任,很少會讓文官去做。一般情況就是宦官和蔭補官去做這個官。
他之所以做了莊宅使,是觸怒了上官。要說莊宅使是京官,沒錯,這官是在京城做。可管菜地的官,他還有臉說出去?
想起自己悲催的仕途,種建中看向了安燾,頓時有種讓他上下通透的明悟,他這麼多年瞎折騰,還不是因爲自己沒有個強大的靠山嗎?
要說李逵的靠山是蘇軾,別看玩笑了,蘇軾連自己的保全不住,還能給李逵庇護?
至於蘇轍?
種建中清楚,這位雖說是朝堂大佬,但如今的情況也不好,根本就無法給李逵足夠強大的支持。他腦補很多,就是沒想到李逵和皇帝的關係。卻發現李逵在樞密院有着很大的影響力。這肯定是李老大樞密使李清臣,還有安老大同知樞密院安燾兩位大佬的支持。李清臣是李逵這一科的主考官,必然是座師,提攜李逵也說得過去。至於安燾,他覺得另有原因,就是自己猜不到。
他琢磨着,自己要是有這樣根基的朝堂大佬支持,還能去給皇帝管菜地嗎?
想到這裡,他狠下心來,覺得自己趁着機會,爲何不改行呢?文官雖好,可是他也發現自己混不下去了。年輕的時候,他想要做文官,家族不是沒有反對過。畢竟種家在軍隊中影響力不小,但是放在文官之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祖上雖有大儒,但卻沒有出色的門生故舊,連個幫襯都沒有。
他又想起了李逵之前跟他說的,文官統兵,做的還是文官,就是帶兵打仗而已。他可以假裝信了,乾脆去試一試。他又不是什麼想着做樞密使之類的高官。就算當武將不成,回來做個五品的知州總該沒問題吧?
當年的王韶,不也是文官做了武職,但他還是文官,就是上戰場的時候,把武將的事搶過來而已。
這位大佬最後也做了樞密副使,拜觀文殿學士,還有韓琦,章惇,都有過帶兵的經歷。他們能做,爲何自己還在小小的推官上糾結?
他的文官經歷也不是白給的,就算是位列朝堂,也不會步狄青的後塵。
想到此處,種建中站起來,對安燾拱手道:“下官有報效朝廷之心,如今秦鳳路爲難,下官五內俱焚,願爲學士鞍前馬後驅使。”
說完,就埋下腦袋,臉膛紅地發燙起來。
他這輩子就沒有說過這麼沒氣節的話。
就連安燾就愣住了,他扭頭看李逵和範純仁,沒等李逵開口,範純仁卻急匆匆的給種建中吹噓起來:“厚卿老弟,你有所不知,建中雖是延安府推官,可他因上書陛下,觸怒蔡京,才從提舉常平使上被貶了下來。之前還是秦鳳路的官員,加之還是關中籍,對於秦鳳路,乃至整個西北都非常熟悉。你要攻略河湟之地,他可以成爲你左膀右臂。“
“老弟,你大概不清楚,彞叔還有一個身份,可是云溪先生後人,大將種世衡之孫,種諤是他大伯。”
安燾如今最渴求的就是將才。
一聽是種世衡和種諤的後人,頓時來了興趣。他正視种師道,模樣比李逵差點,這是按照武將的相貌來評斷。但也是身高臂長,兩膀孔武有力的骨架,加上名將之後的光環,還有文官的經歷,讓他收穫了不少好感。
但他也疑惑,種世衡家的子弟,怎麼就做文官了?
隨即腦補到了一個可能,應該是中進士了,就是不知道是那一科的。安燾和顏悅色的對種建中詢問道:“不知彞叔是哪科的進士?”
“這個……”種建中的臉色僵住了,他發現混在文官之中,就是個天大的錯誤。當年他想要當文官的時候,還受到家中兄弟長輩的勸解。可是他就想要做文官,義無反顧的堅持,才磕磕絆絆走到了如今。
範純仁見狀,心說要壞事。急忙解釋道:“彞叔是文選官。但幼年就拜在名士張載門下,文采斐然,氣宇不凡,不比尋常進士差多少。”
相比進士,文選官就差老遠了。恩蔭候補官員,需要通過考試才能授官。武將和文官都一樣,但是這樣的考試都很簡單,基本上不會有什麼淘汰,只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說種建中文采斐然,不弱於進士這話,連範純仁都不信。可是種世衡和範家也是有很大的關係,當年種世衡正因爲被范仲淹看重,才委以重任。可以說,范仲淹纔是種家將門的最大恩主。種世衡是種建中的祖父,可以說範純仁是種建中的恩主兼長輩。
“既然質夫兄舉薦,必然不凡。”安燾雖這麼說,可是對種建中的眼神卻冷淡了下去。說這話,並非是對種建中的認可,反而是給範純仁面子似的。
種建中心頭猛地一頓,他都準備走武將路線了,還被問那一科的進士,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還有沒有天理?
其實也不怨安燾,前有王韶的珠玉在前,那位可是文能進士及第,武能上馬衝殺的主。安燾還以爲種建中是王韶一類的文武全才。不同於李逵,李逵屬於什麼都會,什麼都能做,卻總是讓人看着生氣的懶散小子。畢竟尋常不夸人的章惇都誇獎過李逵,這在性格目空一起的章惇來說,是破天荒的一次。
別看李逵懶散,可是魏晉名士不都是這德行嗎?
尤其是安燾知道李逵的詩詞功夫了得,在西夏糊弄小王爺的詩詞,哪一首都是精品,可以傳唱的那一類。
可是李逵呢?
用一首精品詩詞,換了匹汗血寶馬。當然,汗血寶馬也很香,可比得上名揚天下來的香嗎?
心太大,根本就不在乎,尤其是李逵也不是沒有詩詞流傳,雖不多,還都不錯。就是這份不上進的心思,更篤定了安燾對李逵的評價,名士,妥妥的。
他哪裡知道,李逵不願意以詩詞出名而已。
種建中連個進士身份都沒有,自然被安燾冷落。他再次對李逵發起權權交易:“人傑,中書舍人已經不錯了,你這年紀,如此高官已經非常礙眼了,再高,就算是老夫願意,陛下也不會同意。”
“可安叔,我和章惇不對付啊!”
種建中腦袋轟地一下快炸開了,他恨不得跳起來指着李逵的鼻子大罵:“就你這芝麻大的官職,還敢和章相不對付?”
安燾急了,對李逵蠱惑道:“你不是和章惇關係不錯嗎?他可誇獎過你。只要你在明面上立功,他應該不會拒絕讓你擔任中書舍人的官職。”
“安叔,你不會是想着讓我傻乎乎的跟着你去開疆拓土,然後立功之後還得自己去章相跟前討要官職吧?你,如何能做如此不靠譜的事?”李逵瞪眼怒道。
安燾嘿嘿訕笑道:“安排你做四品官,還是實權官職,即便是我也難辦啊!再說了,我可章惇勢同水火,你也清楚。這官你得自己去跑,不過我知道只要你去,他不會拒絕。”
“不去!”
李逵當即搖頭道:“做中書舍人不是我的志向。”
“好吧,你想要那個官職,老夫給你參謀參謀!”
“左右正言,就在御史臺,叔你不覺得我長相如此正直,不是做御史最好的人選嗎?”李逵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經的說道。
而種建中,都快暈了,正四品京官,你不要,我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