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毅無奈的看着裕王還有高拱張居正,這羣人顯然是太過理想化了,孫毅知道後來的歷史走向,隆慶元年,高拱接任內閣首輔,幾次想要對漕運下手,但是最終卻是被文官尤其是都察院的清流們彈劾,一直到萬曆年間,這漕運也沒有廢除。
後來的張居正雖然說是吸取了一些高拱失敗的經驗,在張居正通過馮保徹底控制了大權之後,也不過是對大明的祖制進行了小修小補,雖然說國力有所恢復,但是張居正一生的心血,一條鞭法卻是在萬曆八年才得以客服種種阻力,才能推出,但是這個時候,張居正已經真的老了,而且大明王朝最後一個迴光返照的時期徹底結束。
以張居正離世爲標誌,戚繼光等人相繼離世,大明王朝也正式開始了滅亡的倒計時。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名將名臣,纔是大明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如果有一個果敢堅毅的帝王全力支持,才能真正的挽救大明王朝的命運。
可惜隆慶在見識過文官集團的厲害之後,就懶得在過問這些事情,將所有的問題都留給後世之君,可惜隆慶的後世之君倒是挺爭氣的,直接就把皇位連同這些問題統統留給了朱由檢朱由校哥倆。
如果朱由檢跟萬曆的順序前後顛倒一下,或許還有的救,但是歷史就是這麼的巧,一切都這麼自然而然的發生了,橫空出世的萬曆三大徵就像是空中的焰火,在一瞬的絢爛之後,迎接大明王朝的便是無底的黑洞。
裕王看着衆人說道:“各位,時候不早了,今兒就到這吧,雖然說四弟就藩了,但是還請各位一定要跟之前一樣,務必戒驕戒躁。”
“臣等告退。”三人離開了裕王府,此時的裕王府,表面上看起來跟之前一樣,但是府裡上上下下都對明天充滿了希望,現在裕王府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嘉靖趕緊昇天,他們直接入宮接管一切呢。
“兩位公公,你們聽說了嗎?馮公公要回來了。”幾個小太監在下面討論道。
“啊?真的嗎?馮公公要回來了?”自從馮保走了之後,裕王府的一切都由孟衝接管了,這個孟衝跟馮保比起來,這個情商可不是低了一點半點,之前馮保在的時候,對大家都是和顏悅色的,沒成想孟衝剛剛接過馮保的差事之後,直接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對待這些小奴才們非打即罵,平日裡儼然這裕王府就是裕王老大他老二,甚至高拱都不想惹孟衝的晦氣。
孟衝橫行霸道到了這個地步,也不是沒有人想過收拾他,但是整個裕王府裡,資歷能比得上孟衝的人實在是不多。
“馮公公一回來,咱們的日子可就好過了啊。”
“哎,你們說是不是我之前在城外廟裡上香管用了啊,這幾天景王爺也就藩了,馮公公也回來了,不行,我得找個機會出城還願。”
“哪的廟這麼靈啊,我也想去。”
“帶我一個。”
“成成,我帶你們去。”
衆太監點了點頭,馮保這半年時間裡是嚐盡了人間苦楚,這多少前朝的太監,都在安陸守陵,而且這裡的太監,還有不少是正德年間的太監,當時都是小太監,進了宮沒成想換了主子,被髮配到了這裡給興獻帝守陵,大太監都在南京孝陵或者明祖陵了。
馮保是整個安陸皇陵裡歲數最小的了,在這半年裡,馮保已經看到了太多年邁的太監晚上好好的睡了下去,卻再也沒有醒過來,馮保是真的怕自己後半輩子就一直待在這裡,一直到死了。
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馮保等到了景王就藩的消息,馮保長出了一口氣,因爲馮保知道,一旦景王就藩,不出意外,裕王登基之後,他馮保就不用待在皇陵裡守墓了,想到這裡,馮保的心情才漸漸的好了起來,時不時的還幫着一些老太監乾乾重活,其實馮保主要還是怕景王就藩之後,收拾他到時候別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倒是愜意的很,很快在皇陵太監們的嘴裡,馮保的口碑就逐漸的好了起來,看着這些人這樣,但是馮保萬萬沒有想到,他回京的日子竟然這麼快就到了。
這天夜裡,一隊京城來的快馬抵達了湖北安陸,黃錦先去以前的興王府,現在的景王府,拜見了景王,黃錦這一來,可把景王給嚇壞了,原本景王以爲這黃錦是來賜死他的。
黃錦看着景王戰戰兢兢的站在承運殿的景王跪倒在地道:“奴婢黃錦,拜見景王殿下。”
景王的眼神裡充滿了驚恐,震驚的看着黃錦問道:“黃公公此行,此行可是奉了父皇旨意?”
黃錦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奴婢這次就是奉了陛下旨意,特地來安陸......”
景王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不敢繼續聽下去了。
“召馮保回京的。”
景王待在原地,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黃錦叫了景王一聲:“殿下?您沒事吧?”景王這才反應過來,看着黃錦說道:“啊?啊,馮保啊,馮保不過罪人,何以至此勞公公大駕啊。”
黃錦低頭笑道:“殿下說笑了,黃錦不過一介奴婢,誰來不是來啊。”
“來人,帶馮保來見黃錦。”景王原本是已經把馮保給忘了的,經過黃錦這麼一提醒,景王才反應過來,在到安陸的第一天就該派人去收拾收拾馮保找機會直接弄死馮保的,但是想現在人被調回京城了,景王想幹點什麼也都晚了。
馮保原本正在廚房劈柴,忽然景王府來了幾個小太監,看着馮保問道:“你就是馮保?”馮保心裡咯噔一聲,這怕是景王要對自己下手了。
但是馮保萬萬沒想到,幾個小太監對馮保說道:“走吧,京裡來人了,要傳你進京。”這些大部分都是景王府的舊人,知道馮保是何許人也,雖然心中頗有怨恨,但也無可奈何。
馮保詫異的看着幾個小太監,激動的說不出話來,語無倫次的說道:“這個,這個,我先回去換身衣服,幾位公公稍等一會。”
幾個小太監雖然說心裡不爽,但是畢竟馮保回京意味着日後馮保必定是這內廷左右時局的人物了,也不敢得罪,馮保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開始收拾起了行禮。
“馮公公,您這是幹嘛啊?”
馮保看了一眼,然後說道:“哦,老王啊,我奉旨回京了。”
衆太監全都羨慕的看着馮保,這些太監哪有一個不盼着回京,就在衆人驚羨的注視中,忽然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監跪倒在地,對馮保說道:“馮公公,有一事相托,還望馮公公垂憐啊。”
馮保詫異的看着老太監,老太監跪在地上,眼淚唰的一下就流出來了,看着馮保說道:“馮公公,老奴是福建人士,前幾日家中鄉鄰傳來消息,說是我們家被倭寇搶了,只剩老母親在家每日以淚洗面,老奴實在是氣不過啊。”
馮保詫異的看着老太監,然後在身上摸出了一些散碎的銀子,看着老太監說道:“陳公公,我這身上也不多了,等我回京,我幫您往家送點銀子吧。”
沒想到這個陳公公卻搖了搖頭,對馮保說道:“馮公公,老奴不要您的銀子,這若是倭寇肆虐,老奴省吃儉用送些銀兩回家也就是了,但是這可不是倭寇啊,這是真真的竊國之賊啊。”
馮保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看着陳公公問道:“陳公公,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這個陳太監平日裡對馮保就不錯,馮保剛剛被髮配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對馮保敬而遠之,甚至還有人欺凌馮保,只有這個陳太監沒有對馮保怎麼樣,所以馮保對這個陳太監的印象還是挺好的。
“馮公公,這事情不是您想的那個樣子啊,這鄉鄰告訴我,他們到了縣衙,府衙,不論是知縣還是知府,全都置若罔聞啊,甚至前幾日,老奴還聽說,這整個東南的官員,都已經被倭寇買通,這些人是把人搶到了海島上去了,儼然是要自立王國的陣勢了。”
馮保大驚,看着陳太監問道:“陳公公,您說的這可是實話?”
陳太監點了點頭說道:“此話千真萬確,因爲有人到了那邊之後,無法適應,拼死逃了回來,這才知道,老奴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馮保點了點頭,扶起了陳太監說道:“陳公公,您放心,只要我馮保還有一口氣在,這海外倭寇我必懲之,待我回京之後,我在仔細調查一下。”
“好,好。”陳太監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家中的老母也八十多了,但是偏偏就到了這個時候,陳太監才萬分擔心起家中的情況來了。
馮保收拾好了行囊,見到了黃錦,黃錦看着馮保說道:“馮保,咱家來接你回京了。”馮保通曉事理,知道自己能這麼早回京,黃錦絕對從中發力了,直接就跪倒在地,對黃錦說道:“黃公公再造之恩,馮保必定做牛做馬報答。”
黃錦笑了笑說道:“馮保,不必客氣了,裕王爺早就望眼欲穿的等你回去了。”
另一邊的京城裡,孫毅憂心忡忡的看着這些賬目,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榮昌的生意越做越大,孫毅也感覺這銀子越發的燙手了起來。
李贄看着孫毅說道:“孫大人,這侯三還在東瀛和朝鮮帶了點土特產回來,給您送到府上去吧。”
“大人?”
“啊?不用了,你給咱們的股東們分了吧。”孫毅拒絕了李贄的好意,然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然後問道:“學院都搬到臺灣去了嗎?”
李贄點了點頭,說道:“上個月就上船了,現在差不多應該都已經到了,不過大人這麼早把他們送過去幹什麼啊,這臺灣上的學院還沒建好呢,這麼早過去,只能臨時住着了。”
孫毅搖了搖頭,說道:“早一天走,早一天安心啊。”其實王直不僅在大明劫掠人口,還在朝鮮東瀛等地都劫掠了一些貧農,尤其是東瀛的大名就像是人販子一樣,紛紛偷偷的將臨近幾個藩的失地農民送到了臺灣,孫毅在王直的手上買了些流民,已經在臺灣辦起了水泥廠了。
畢竟臺灣的一切都剛剛開始,這些東西緊俏的很,王直的辦事效率也確實比大明要高的多,很快就規劃了幾條水泥路的工程,全都交給了榮昌,同時王直的將軍府,相當一部分都照顧了榮昌的生意。
隨着島上的生意越來越來越大,孫毅的擔憂也越來越強烈了,孫毅現在正在猶豫着要不要在臺灣建幾處住宅以後逃難過去。
孫毅看着李贄問道:“現在整個島上,差不多有多少百姓了?”李贄搖着頭對孫毅說道:“這個我倒是不知道,但是侯三告訴我,最近似乎是已經快要有二十萬了,連王直都已經成立了歩軍營,差不多有三萬兵力了。”
孫毅皺着眉頭說道:“山東河南等地的流民還多嗎?”李贄詫異的看着孫毅問道:“孫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不能在繼續從東南劫掠人口了,北方還有大量的流民,你派人跟王直商量一下,在北方接些流民過去吧。”
孫毅知道,自己在高空走鋼絲,而且榮幸的是,這根鋼絲已經隨着王直日漸做大,逐漸的變細了,既然如此,孫毅不得不替家國考慮一下了,反正橫豎都是死,北方這麼多流民,全都送到臺灣去,估計用不了三五年的功夫,這朝廷就徹底拿王直無可奈何了。
一旦島上有了十萬歩軍,加上兩萬水師,百萬百姓,一切都能自己自足,這朝廷還憑什麼打臺灣,估計就只能是仿朝鮮例直接給王直封個王就算了,反正跟朝廷沒什麼關係。
但是王直想的可沒有這麼簡單,遠在東瀛,一場統一戰爭即將開始,王直也看的出來,東瀛怕是也要結束動亂了,以織田信長德川家康豐臣秀吉爲首這羣人怕是要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