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毅下馬車的時候,蘇明禮已經早早的等在了門口。孫毅詫異的走下了馬車,蘇明禮趕緊來到了孫毅的面前,作揖拱手道:“草民蘇明禮,見過孫大人。”
“嗯?”孫毅見到蘇明禮之後,就知道了蘇明禮是誰了,這人之前孫毅在京城大婚的時候確實是見過的,應該是跟榮昌在生意上是有些來往的。
孫毅看着蘇明禮笑道:“不知道蘇先生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孫毅看着皮笑肉不笑的蘇明禮,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不像是什麼好東西。
蘇明禮趕緊招手道:“孫大人先裡面請,蘇某備下了一桌酒宴,還請孫大人賞光。”孫毅笑了笑就進了蘇家。
蘇明禮的這桌酒宴確實是廢了不少的心思,這天南地北各地的名吃在桌子上擺了個整整齊齊,甚至還有不少海鮮。
蘇明禮笑着對孫毅說道:“孫大人光臨寒舍,蘇某略備酒宴,希望孫大人不要介意。”
孫毅笑了笑說道:“蘇先生說哪裡話,您備的這桌酒宴,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啊,孫某心領了。”
“孫大人吃的開心便是了。”蘇明禮端起了酒杯,敬了孫毅一杯說道:“早就聽說孫大人海量,但是蘇某不勝酒力,只能備下這米酒,還望孫大人不要怪罪。”
孫毅被蘇明禮的熱情嚇了一跳,不過事出反常必有妖,孫毅接下了蘇明禮的這杯就,看着蘇明禮問道:“怎麼?蘇先生這次請孫某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蘇某把酒杯放下之後,看着孫毅說道:“孫大人,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其實孫大人應該是知道的我蘇家是做着海商起家的。”
孫毅點了點頭看着蘇明禮說道:“怎麼?”蘇明禮笑了笑說道:“近日蘇某聽說這海上的老船主王直想要開創萬世之基,蘇某願率全家以助老船主一臂之力,但此事還需孫大人......”
孫毅臉色一變,看着蘇明禮說道:“蘇先生這是說的什麼話?孫某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蘇明禮看着孫毅笑道:“孫大人,您看咱們這裡也沒有外人,您不妨透露一下,您對這件事是怎麼看的?”
孫毅一下把筷子放下,對蘇明禮說道:“那孫某覺得蘇先生是找錯人了,那這樣的話,孫某就先行告辭了。”
說着孫毅起身就要離開蘇家,蘇明禮見孫毅起身要走,馬上就急了,看着孫毅問道:“孫大人,老船主要做的可是千古未有的千秋偉業,此事若成那你我的名字可都將名垂青史。”
孫毅冷冷的看着蘇明禮說道:“名不名垂青史的孫某不知道,但是你蘇先生如果執迷不悟的話,怕是要萬劫不復了。”孫毅一眼就看出了蘇明禮眼神裡的那股狂熱,而且是那種特殊的狂熱,一種讓孫毅膽寒的狂熱,孫毅看着蘇明禮,遲遲說不出話來。
“孫大人,蘇某不知道孫大人在怕什麼!你們榮昌的海船都已經下海了,同樣都是掉腦袋的買賣,爲什麼孫大人就這麼怕跟着老船主呢,而且老船主在臺灣開基立業,絕對會比這當朝的朝廷要強的多啊,到時候咱們能賺更多的銀子。”蘇明禮說的沒有一句是假話,一旦王直真的完成了他的殖民設想,絕對是能夠名垂青史的,但是那之前,按照大明朝廷的脾氣,那絕對是在王直的直系親屬都被殺乾淨了之後,纔會讓他名垂青史的。
孫毅顯然沒有跟着蘇明禮手拉手一塊去臺灣做標本的打算,哪怕是等着王直在臺灣站住腳之後與朝廷對峙個幾十年,或許朝廷會選擇招安,但是無論是誰,在這個島上享受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之後,怎麼會有人甘心交出自己的權力,即便是真的甘心又有幾個人相信他真的是心甘情願的。
王直殖民臺灣,這件事,孫毅知道這是沒錯的,一旦成功了,無非就是給大明開創一個新的控制領土的模式,到時候大明的資本崛起了,沒準一個新的日不落帝國就崛起了。
孫毅沒有留下的意思,仍舊是自顧自的朝着門外走去,蘇明禮看着孫毅冷冷的笑了笑,孫毅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面前天旋地轉,回頭看了一眼蘇明禮,孫毅萬萬沒想到,在這城外數千邊軍,城裡到處都是的官軍的泉州城裡,蘇明禮竟然敢公然對自己下手,然後孫毅就失去了意識。
泉州城炸鍋了,因爲朝廷派下來的欽差,孫毅又丟了,而且據說這次還是真的丟了,有人親眼看見在城門口孫毅的馬車被幾個人攔下,然後孫毅就沒了。
馬芳皺着眉頭在巡撫衙門裡轉來轉去,吳慈山看着馬芳說道:“馬將軍不必着急,這孫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下官已經派出不少衙役在城裡全程搜索了。”
這下一來,這泉州城各處青樓妓院茶館都成了重點排查對象,徐瑞倒想這孫毅是在哪個地方喝多了還沒回來,不過孫毅的酒量徐瑞是知道的,要想把孫毅給喝倒,這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所有人都以爲孫毅沒有出城,但是實際上孫毅早就被提前運出了城,幾個蘇家的下人偷偷的將裝在麻袋裡的孫毅運上了在晉江的內河碼頭,在這裡有幾條船當天夜裡就把孫毅送到了一條海船上。
當孫毅醒來的時候蘇明禮已經出現在了船上,看着孫毅在一邊笑眯眯的對孫毅說道:“孫大人醒了?不知道孫大人考慮的怎麼樣了,老船主的事業,孫大人究竟是要不要參與一下?”
孫毅死死的盯着蘇明禮大喊道:“蘇明禮!你知不知道綁架朝廷命官,是可以把你滿門抄斬的!”
蘇明禮笑的更開心了,直接對孫毅說道:“所以現在蘇某這不是要帶您去一個大明律管不到的地方嗎,您先別急。”
孫毅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在一條海船上,不知道這船要開到哪裡去,這船的體量不小,孫毅大致看了一下,這絕對是一條正兒八經的福船。
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之類屁話,在一千年前周圍的小國還是野人狀態的時候,確實是不假,但是現在的大明周邊,除了朝鮮還把大明放在眼裡,這無論是越南還是日本,雖然說嘴上承認大明是天朝上國,自然也知道,這大明雖然強大,但是絕對不會千里迢迢的來攻打自己,更何況是爲了一個七品小官。
孫毅現在是真的怕了,如果這蘇明禮非得帶着孫毅去個什麼千里之外的地方,比如說是暹羅,即便是帶着孫毅去巴達維亞之類的地方,下了船之後孫毅也就傻眼了啊,這孫毅的英語還三腳貓呢,荷蘭人說的是什麼語言孫毅都不知道,幾乎就是死路一條了。
孫毅死死的盯着蘇明禮,蘇明禮看着孫毅的樣子笑了,對孫毅說道:“孫大人也不必驚慌,我蘇某人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您只要好好考慮清楚老船主的事情就可以了。”
“蘇明禮,虧你還是商人,這種強買強賣的事情,還真是丟你們閩商的臉了。”孫毅盯着蘇明禮說道,蘇明禮先是一愣然後大笑道:“我的孫大人啊,誰告訴您我是閩商了,我蘇家從來都是海上,而且我蘇家也不是閩人!”
“你!”孫毅瞪了一眼蘇明禮,然後繼續說道:“朝廷不是傻子,我剛剛進了你蘇家大門也不是沒有看見,朝廷一旦查出來,你蘇家也就完了。”
蘇明禮聽到孫毅還在威脅自己,笑的更盛了,孫毅這句話就幾乎等於是放屁了,蘇明禮直接說道:“孫大人啊,我蘇家海船近百條,這朝廷即便不容我蘇家,我蘇家不呆在泉州便是了,我哪怕反下海去,這朝廷能奈我何!”
蘇明禮很久之前就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了,尤其是每次出海的時候,蘇明禮看到朝廷的那幾條破船,心中都會生出一種輕蔑之意。
孫毅嘆了口氣看着蘇明禮說道:“你蘇家怕是要毀在你的手裡了。”
“孫大人還是考慮一下自己吧,老船主對你們榮昌還是十分看重的。”蘇明禮看着孫毅說道。
自從孫毅丟了之後,許老三就徹底的懵了,許老三冥冥之中感覺這件事情跟蘇明禮有關係,幾次去找蘇明禮卻都被攔了下來。許老三心中就知道了答案了。
許老三還在猶豫要不要報官,畢竟這件事實在是太大,不過猶豫再三之後,許老三還是決定按兵不動,畢竟許家跟蘇家的來往過於頻繁,許老三實在是怕拔出蘿蔔帶起泥,現在也沒有到許老三非報官不可的地步。
徐瑞匆匆的跑進了巡撫衙門,看着馬芳說道:“老馬,這怎麼辦啊,這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就又丟了。”馬芳嘆了口氣說道:“我之前讓他帶點兵,嫌麻煩就是不帶,這他孫毅是不是在泉州有仇人?”
“他在泉州能有什麼仇人,這廝壓根就從來沒來過泉州啊。”馬芳皺着眉頭說道:“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啊。”
“對了上次他丟的時候是出了什麼事?”馬芳忽然想到了上次孫毅也是這麼突然失蹤,馬芳懷疑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聯繫,其實說實在話,這孫毅要是丟個四五天的話,徐瑞還不是很着急,畢竟孫毅閒着沒事就喜歡突發奇想的瞎溜達,沒準現在全家人急的焦頭爛額,這貨正在外面遊山玩水呢。
“沒準這廝過幾天玩夠了就自己回來了,最近倭寇鬧騰的沒有之前厲害了吧。”徐瑞看着軍報問道,馬芳點了點頭說道:“確實,這倭寇鬧得沒有之前的時候那麼囂張了,這幾波倭寇無非每次就是幾百人登陸,他們下面的幾標人馬都又分成了兩千五百人一組,整個閩海,倭寇想打進來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啊。”
馬芳其實現在比較關心杭州方面的事情,甚至在想着這些倭寇是不是現在趁機回杭州鬧騰一下,主要是現在馬芳對戚繼光和俞大猷兩個人比較關心,這兩人之前編練的新軍,也讓馬芳耳目一新,馬芳尤其重視戚繼光的部隊,這次不僅讓戚繼光重新編練的軍隊,而且俞大猷的水師也調撥了相當一部分的款項修繕戰艦,這次馬芳是對這兩支新軍算是充滿了期待了。
孫毅現在還指望着徐瑞趕緊帶着兵馬過來救自己呢,萬萬想不到徐瑞這廝現在壓根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孫毅嘆了口氣,這船已經走了三四天了,都不知道還在不在福建境內,孫毅現在是真的有點怕起來了,每天被關在船艙裡,聽着外面的濤聲的時候,孫毅的心都涼了。
王直此時倒是意氣勃發的,王直在日本還有朝鮮,都收斂了一些失地的農民,統統運到了臺灣,差不多五千多人,已經在臺北開墾起來了,看着播種了的作物,現在王直倒是真的有點輕飄飄的了,現在這陸地上,大明是無可置疑的天下第一,但是到了海上,這整個東海,即便是所有的水師加起來,都不是這王直的對手。
王直的嫡系也正在陸續在日本轉向臺灣,大量的金銀珠寶還有火器刀槍都運往了臺北。
見王直過來了,栓柱擦了擦頭上的汗,跑到了王直的面前,對王直說道:“老船主,這地基差不多都打好了,這材料不少都是現成的,再有半年左右這宅子就能完工了。”
如果說是一般的宅子,王直早就罵人了,但是王直的這個宅子,雖然說是宅子,儼然就是一座王府,能夠半年之內完工,已經算是比較快的了,王直欣慰的看了看宅子之後,又找來了幾個人問道:“怎麼樣?孫毅那邊還沒有回消息嗎?”
衆人都搖了搖頭,不過栓柱卻對王直說道:“老船主,之前泉州的蘇明禮說是他有辦法讓孫毅答應,弄得屬下有點愣。”
“蘇明禮?”王直在腦海裡想着什麼,過了好一會纔想起來這個蘇明禮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