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看着兩人笑道:“此地三國時期就被人發現了,但是至今無主,不是暴殄天物嗎。”胡宗憲笑而不語,栓柱看着天色尚早,對胡宗憲說道:“胡大帥,天色還早,我帶你們上城牆看一看這臺北城吧。”胡宗憲一愣,這意思是壓根就沒想到這栓柱竟然能這麼大方。
栓柱帶着幾人登上了城牆,臺北府便展現在了孫毅等人的面前,依託臺北府依次向外成漣漪狀展開,稻種已經耕種下去了,不少的農人正忙活着耕種。
孫毅看着下面詫異的問道:“怎麼這麼勤快啊?這樣子是全家老少都上陣了。”栓柱聞言哈哈大笑道:“這是徽王的旨意啊,開荒連種三年不必繳稅,三年之後,這土地便是他們家的了,這自然是都在玩了命的耕種了,現在孫大人你看到的是辛勤耕耘的佃農,三年之後,這些人都將是這東平府的地主。”這些百姓都認定了,隨着王直不限量大批的運來百姓,早晚有一天,自己能招到佃戶,所以現在最關鍵的就是要把地先佔下來,所有人都不怎麼關心產量,就是想着怎麼把這地種大,種廣,反正三年之內不納稅,這一年三熟,甭管怎麼說,這地裡的糧食都夠一家人一年吃的。
胡宗憲也是十分的詫異,栓柱看着胡宗憲笑道:“胡大人,是不是內地從未有過的盛況,也就只有每朝開國之時,纔能有如此景象吧。”
栓柱不知道,這臺灣越是這樣,胡宗憲就越是擔憂,甚至胡宗憲現在就想上書朝廷,一旦這王直不同意招安,馬上就組建水師攻臺。
其實這大明內地的人地矛盾已經緩和了不少,尤其是北方,不少人知道草原上沒了韃子之後,走西口闖關東的口號再次被喊了出來,成羣結隊的漢民涌入了草原和遼東。
大明的國力正處在恢復期,楊博編練的新軍,連續解決了幾批流竄回草原的韃子之後已經摩拳擦掌的打算對瓦剌開戰了,另一邊原本就貧瘠的瓦剌現在忽然涌入了這麼多的人口,已經接近土地承受能力的極限了,伊德爾也在想着要跟大明開戰,只是不敢罷了。
胡宗憲看了一會,對孫毅和栓柱說道:“歲數大了,不行了,還是得得你們年輕人來啊,我先走了,這裡就交給你們了。”說着胡宗憲就要回去,栓柱趕緊派了幾個人去跟上送胡宗憲回去了。
送走了胡宗憲,孫毅和栓柱都送了口氣,栓柱對孫毅說道:“孫大人,這老船主在將軍府爲您單獨設宴,趕緊過去吧。”
孫毅猶豫了一下說道:“通知一下胡大人吧,不過我感覺胡大人應該是不會過來的。”栓柱點了點頭,兩人馬上就驅車回到了將軍府,李贄和侯三早就等在了這裡。
“大人,港口的書院全都已經搬到臺灣了,另外也起了幾座高爐,打算提煉鋼鐵了。”孫毅皺着眉頭看着栓柱問道:“這老船主究竟是什麼意思?究竟是要不要招安啊?”
“我這不是來聽聽你孫大人的意思了嗎。”王直一個人走進了偏殿,王直雖然說是想幹些事情,但是畢竟歲數大了,落葉歸根,王直也是想要回家的。
孫毅看着王直說道:“老船主,我感覺還是招安的比較好,您起碼能封個侯爵,即便是到了京城,朝廷也不會把您怎麼樣的。”
王直皺着眉頭說道:“我並不想去京城,即便是招安,我還是想回徽州老家啊。”孫毅一時語塞,朝廷許諾的就是一個侯爵,畢竟臺灣現在也這麼大的地方了。
孫毅看着王直問道:“老船主,您給我掏個底,現在臺灣有百姓多少了?”王直憨憨的看着孫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剛剛不到四十萬,最近自發渡海的比較多。”
四十萬人口,也就是說現在臺灣全島到處都已經是漢民了,即便是這樣,孫毅還是不是很放心,畢竟這是這麼大的一個島,王直嘆了口氣對孫毅說道:“這高山族實在是難纏,島上的土著已經跟我們的人起了不少摩擦了。”
“那?”王直看着孫毅,猶豫了一會直接說道:“聽說孫大人的鋼廠裡,做了一種鋼炮,聲如炸雷,毀天滅地,我想買幾門,不知道孫大人能否同意?”
孫毅詫異的看了一眼侯三,侯三這才小聲的對孫毅說道:“之前好像是聽普西川造出了一門炮,不過具體情況不清楚。”
孫毅聽到這個消息,頓時激動的不行了,問道:“普西川現在在哪?”侯三愣了愣對孫毅說道:“咱們的書院沒在臺中,離這裡還挺遠的,怎麼大人要過去?”
此時栓柱笑了,看着侯三和孫毅說道:“孫大人啊,侯三兄弟也許久沒有來臺灣了,你們書院那邊已經通上了水泥路,明天一早出發的時候,傍晚你們就能回來,而且也不算很遠。”
孫毅點了點頭,對栓柱說到:“如此甚好,多謝栓柱兄弟了。”
王直看着孫毅問道:“既然我給孫大人掏了底了,孫大人是不是也得給我交個底,這朝廷的底線究竟是什麼?”
孫毅看着王直搖了搖頭,對王直說道:“我只知道朝廷給你擬的爵位是歙州侯,具體底線是什麼,是內閣給胡大人的聖旨上寫的。”
王直詫異的看着孫毅確實一個侯爵的話,以前的王直連想都不敢想,但是現在王直手底下已經有了四十萬百姓,而且很快就要有上百萬百姓可以開基創業的時候,卻有點嫌棄這個爵位了。
其實孫毅知道這是朝廷能給王直的最高的爵位了,侯往上就是公爵了,大明的公爵都是郡王級別的,現存的公爵要麼是開國功臣,要麼是靖難功臣,這王直一個招安的海盜,斷然是不可能封國公。
孫毅看着王直嘆了口氣說道:“老船主,說實在話,這確實是已經不錯了。”
王直點了點頭對孫毅說道:“朝廷能給的,無非就是這些了,除此之外的東西,朝廷就一點交代都沒有嗎?”孫毅想了想說道:“還有一點就是老船主手底下的水師了。”
“哦?”王直來了興趣,孫毅笑道:“朝廷因爲老船主的事情,注意到了這海防廢弛,想要整頓水師,老船主手底下的弟兄們完全可以插到各地的水師裡去,不出二十年,這整個大明水師,大半都是老船主的人了啊。”
王直苦笑的看着孫毅說道:“孫大人啊,你看我像是還能活二十年的樣子嗎?”王直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即便是二十年後,整個大明軍隊,都是他的人,跟他也無甚關係了,孫毅只能說道:“這對兄弟們來說,也算是條不錯的出路了,畢竟也算是光耀門楣了,很大可能也能封妻廕子。”
王直點了點頭,說實在話,雖然說王直不是很想招安,但是這臺灣島上的將領,早就摩拳擦掌了,其實不止是這島上的這些人,內閣裡也悄然掀起了一陣風。
張居正看着徐階問道:“恩師,這臺灣一旦招安,對我大明來說,可謂是幸事啊。”徐階頭也沒擡,問道:“怎麼了?”
“臺灣自圖上來看,幅員甚廣,一旦事宜農耕,這江北百萬流民,又多一去處啊。”大江南北愈演愈烈的土地兼併,就像是一枚定時炸彈,高高的懸在大明王朝的腦袋頂上,無論如何,多出這麼一塊地,起碼大明能續命個五六十年是沒有壓力的。
徐階嘆了口氣說道:“這也不是沒有想過,這遼東漠北,全都在移民,不過這確實是有點麻煩,畢竟故土難捨嘛。”
張居正點了點頭,這個年代又不是有高鐵飛機的時代,遷出去定居,那一走就是一輩子,沒準就是永別了。
高拱看着張居正說道:“能活下去,總比在家裡等死要好的,總有人願意出去跑一跑的。”徐階詫異的擡起頭,說道:“這移民又豈是這麼簡單的,這各地各級官服都要聯動配合,否則的話,必然就是生靈塗炭啊。”
高拱不假思索的說道:“徐閣老,這我朝將百姓鎖死鄉里,弊端實在是太大了,如果能趁着移民,將官身文碟都給廢弛,那我大明的問題才能真正的緩解啊。”
徐階盯着高拱問道:“若有人殺人越貨,豈不是輕易就縱橫天下了。”
“那咱們這樣,就沒有人殺人越貨縱橫天下了嗎?”高拱心裡仍舊是相信,只要天下富足,怎麼會有人樂意拋家舍業去幹這些殺人越貨的勾當。
“但是一旦廢弛就會更多。”張居正替徐階解圍道,不過張居正其實心裡是覺得可以放開的,畢竟朝廷不似開國之時那麼混亂了,一旦解除了這些控制,方便的還是商人,商人就像是一股清泉,把乾涸近乎枯萎的稻草讓其重新煥發出生機。
高拱有點不甘心,卻沒有說話,李春芳和嚴訥在一邊喝着茶看着熱鬧,畢竟張居正跟高拱來了之後,這內閣的活一下就輕鬆了,嚴訥和李春芳也開始考慮起致仕的問題了。忽然徐階的筆停住了,說完徐階嘆了口氣,緩緩的站起來走到了院子外面,張居正詫異的看着徐階,高拱起身,拿起這份奏章,原來是山西布政使上書朝廷山西境內流民四起的消息。
其實幾年的大事,看起來都跟山西沒有關係,但是山西卻一次都沒跑得了,先是華縣大地震,全天下心繫陝西,但是所有人都忘了山西離陝西也不遠,同樣也受到了災害,同年俺答叩邊,雖然說沒有打進山西境內,但是朝廷在山西抽走了大批的糧草,導致衆多農民破產,加之大量的戰馬耕牛涌入,這草料價格瘋漲,馬吃人的鬧劇不斷上演。
終於山西布政使終於撐不住了,雖然說這山西境內衆多的紡織廠,收納了大量的勞動力,但是隨着榮昌全面撤出紡織業,這些沒了龍頭的小廠在迎來了短暫的春天之後頓時陷入了寒冬,無數的紡織廠破產,加之肆意的擴張,羊毛紡織品的價格暴跌,而且沒有了朝廷收購羊毛的補貼,成本的大幅度提升,導致羊毛紡織業這個人工吹起來的泡沫的徹底破裂。
高拱微微一笑,轉身離開,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恩師,您這是怎麼了?”
徐階長嘆一口氣說道:“山西流民已達數十萬,山西巡撫和山西布政使聯名上書要求調邊軍南下。”張居正一驚,看着徐階問道:“山西怎會糜爛到了這個地步?”
山西現在是整個大明收納韃子戰俘最多的省份,這些戰俘雖然便宜,但是也是得吃東西的啊,加上原本山西受災面積就大,人口又多,怎麼可能會不出事。
徐階看着張居正問道:“叔大啊,你覺得移民真的靠譜嗎?”張居正略加思索,說道:“恩師,這移民自然是有移民的好處,比方說福建山東兩省,自從移走了流民之後,福建山東連報豐收,臺灣方面情況尚不可知,但是遼東沃野千里,僅僅一年時間,就能自給自足了,估計用不了幾十年,我大明又要添一座太倉了。”
“那我大明,現在可還有適宜移民的地方嗎?”徐階看着張居正問道,張居正想了想說道:“遼東,漠北,皆可,如果臺灣可以招安的話,臺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徐階猶豫了一會,對張居正說道:“那就這樣吧,先去下發賑災糧,準備把流民統一遷走。”
“那去哪呢?”
這倒是個問題,不過徐階倒是沒有猶豫,直接說道:“遼東漠北各半。”其實徐階也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但是遼東到處都是可以耕種的土地,就是一年一熟,有點低且氣候嚴寒,冬天保暖絕對是個大問題。
不僅僅是遼東,漠北的冬天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漠北有皮毛,遼東總不能靠氣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