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瞅了一眼範家家主，範家家主一愣，趕緊小跑到清正廉明的匾額下面，小聲在知府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知府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一拍驚堂木，說道：“周家子周威虎誣告範家，今判其發配遼東，即日起行，退堂！”
周威虎嚇了一跳，回頭瞅着孫毅，孫毅繼續說道：“大人，是否要在仔細勘察一下證據在做定論？”
知府對孫毅說道：“不用了，退堂。”
徐瑞這個時候在下面起鬨道：“蒼天無眼啊，嘖嘖狗官啊。”徐瑞抱着肩躲在人羣裡對大堂裡說道。
知府一拍驚堂木：“誰說的？站出來？”徐瑞沒鳥他，這個時候範家家主對下面百姓說道：“都滾回去，都不想活了？”
孫毅拱手道：“大人，此案還有諸多蹊蹺之地，希望大人明斷。”
這個時候範家家主不樂意了，對孫毅說道：“你算個什麼東西？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範家家主對知府說道：“大人，此人來路不明，還望大人及早......”
知府沒等範家家主說完，一拍驚堂木說道：“退堂！”
範家家主看這情況，也懶得說什麼，對着孫毅冷哼了一句，就要走人。
孫毅站在大堂上，對着知府大罵道：“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不知道大人這麼做，是否對得起黎民百姓？”
知府大人背對着孫毅，範家家主對孫毅說道：“你跟我提黎民百姓？這整個大同城，有幾家幾戶不我範家養活的？”
大同城裡的鐵匠，糧商，鹽商，大部分都是靠範家走私養活的，正是因爲有了範家走私，他們的商品才得以出售，範家家主這話一說，堂下原本嘈雜的看熱鬧的人羣也冷了下來。
確實範家平日裡橫行霸道，欺行霸市，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整個大同城裡的大部分貨物最終又賣給了範家。
知府回頭對用極小的聲音說道：“你以爲本官不想做個好官嗎。”聲音之小，說出口沒了聲音，但是在知府的眼神裡，孫毅看到了知府的無奈。
孫毅一時語塞，但是範家裡通外邦，如果死難的都是走私的既得利益者，孫毅自然無話可說，但是韃虜犯邊，死傷的不僅僅是大同，整個九邊，整個大明，都深受其害。
同時孫毅也意識到，一旦範家倒臺，或者說是晉商一旦倒臺，晉商的整個勢力範圍之內，將誕生一股席捲整個山西的一場經濟危機，將會有大量的商品過剩積壓，到時候又是一場人間煉獄。
想到這裡，孫毅忽然就頹了下來，因爲無論如何孫毅發現自己回了京城都會被治罪，一旦解決不了晉商，回去之後陸炳要收拾自己，一旦解決了晉商，到時候山西餓殍遍地，嘉靖和陸炳同樣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給扔出來當替罪羊。
孫毅在原地愣了，周威虎傻傻的看着孫毅，不知道孫毅在想什麼，徐瑞這個時候也屏住了呼吸，因爲來之前孫毅和徐瑞並不是這麼商量的。
孫毅拉起周威虎說道：“走吧，我們不告了。”周威虎一愣，對孫毅說道：“啊？不告了？”
孫毅拉着周威虎就要走，知府指着孫毅大喊道：“慢着！你以爲這是什麼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孫毅冷眼瞅着知府，在懷裡掏出一塊牌子扔到了公堂上，知府氣憤的拿起牌子，不超過十秒鐘，知府大人馬上就客客客氣氣的把腰牌給孫毅送了回來，對孫毅說道：“兩位慢走，兩位慢走。”
知府把這兩人給送出了知府衙門，範家家主看着這陣勢也嚇了一跳，追着知府想去問孫毅是什麼來頭。
而徐瑞則追上孫毅問道：“你怎麼回事？怎麼這就回來了？”徐瑞因爲沒有出風頭，心裡很是不爽，但是孫毅現在內心是十分崩潰的。
周威虎問道：“恩公，可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周威虎也是機靈，看剛纔孫毅在大堂上的表現，就看出了孫毅應該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細節，所以孫毅纔會拉着周威虎出來。
孫毅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忽然明白了爲什麼會有明亡清興這個事件，似乎全都是因爲整個大明處處都透露着一股病態的經濟形勢。
山西晉商之所以崛起是因爲蒙古和女真龐大的空白市場，從而衍生了一個以山西爲中心的生產基地，軍火，情報，糧食，都由此變爲金銀珠寶，而遊牧民族一次又一次的入侵所掠奪漢地的金銀又重新流回山西，就相當於晉商集團僱傭了蒙古人和女真人替自己去搶劫。
而後大明在晉商的不斷放血下轟然倒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多爾袞選擇了鐵血政策，無數的人口泯滅在轟轟烈烈的明清鼎革之中，原本應該爆發出來的一場足以將滿清終結的經濟危機由於人口的急劇驟降而胎死腹中。
想通了這些，孫毅不禁嘆息道：“時也命也。”
周威虎帶着孫毅和氣呼呼的徐瑞來到了一處茶館，讓兩人休息一下，這個茶館有一個說書人，剛巧今天說的是託孤白帝城。
“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四個字，孫毅終於明白了自己該怎麼做。
想要救大明，就應該將這些畸形的經濟給拉回到正軌，而不是靠幾個優秀的政治家改革家或者幾個良將南征北戰就能救大明。
而嘉靖中後期，正是這種病態經濟逐漸開始拖累大明的時候，再次之前，總體上來說大明在這種病態經濟中所得到的要比損失的要多，而在這之後大明也不可避免的走上了下坡路，孫毅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來到大明是爲了什麼了。
而這一些就要在整治晉商開始第一步，把整個晉商的畸形經濟給矯正，把放大明的血，改爲放草原的血。
孫毅心裡有了大致計劃之後，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孫毅瞅着徐瑞說道：“行了彆氣了，我剛剛只是想通了一件事，現在我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