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孫毅吃的很是舒服,當天晚上在所有人酒足飯飽之後,王直單獨的留下了孫毅。
作爲這次酒宴的兩個主角,這兩人坐在王直府上的閣樓裡。
這個閣樓事業不錯,孫毅原本是被王直叫上來透透氣的,原本就是王直把他叫上來的。
沒想到上了閣樓之後,王直對孫毅說道:“孫老闆,你可知道那邊是哪裡。”其實到了這個島上之後,孫毅就已經迷失了方向,而且這個閣樓上能看到的不過是一片茫茫大海。
孫毅順着王直指的方向看過去,也不過看到了一片汪洋,孫毅搖了搖頭,問道:“不知道老船主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王直笑了笑說道:“那邊就是王某的家鄉,這一出來已經數不清是第幾個年頭了。”
孫毅瞅着王直說道:“老船主莫不是思鄉了?”
王直又喝了一盅酒,對孫毅說道:“何嘗不想家啊,在外畢竟是個遊子啊,唉,這麼多年以來,王某最想不通的就是朝廷爲什麼要海禁,放着金銀寶山而不取,唉。”王直嘆了口氣。
孫毅繼續陪着王直喝着,對王直說道:“一切都會結束的,在孫某看來,大明海禁不會再朝十載,十載之內大明必開海禁。”孫毅對王直說道。
王直則是瞅着孫毅,過了一會笑道:“王某知道孫老闆在朝中頗有人脈,不過即便是十載開海,我王某還能再過幾個十載呢。”
王直已經年過半百,對於這個年代來說,已經算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人了,王直的雙眼已經有些渾濁了,喃喃道:“不知道我這輩子還能不能回家,唉。”
孫毅看得出來,雖然王直在海上建國號大宋,自稱徽王,但是這也是遊子在外不得已而爲之。
終明一朝,從未有史料明確記載王直帶領倭寇襲擾東南,甚至連王直的直系部隊進攻大明的記錄都沒有,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其實王直心裡想的仍然是朝廷能夠招安他,像一個失去了家的孩子,希望家長能夠重新接納他,國人信仰入土爲安,王直,確實老了,不僅僅是肉體上的,而且還有精神上的。
王直瞅着孫毅,對孫毅說道:“孫老闆,你還年輕,這二十萬兩銀子你一旦拿了,你這個通倭的罪名就鐵定會背上了,你有很多辦法能夠堵上這個窟窿,甚至是隻需要降低一下手底下人的待遇就可以,你確定要在我這裡借銀子嗎?”
孫毅分不清王直這是說的醉話還是真心話,但是孫毅聽了心裡還是暖暖的,也許海上討生活的人一直奉王直爲老船主,不是沒有道理的,孫毅明顯感覺到王直身上有一種特殊的人格魅力,能夠吸引別人。
孫毅對王直說道:“老船主,其實孫某並不只是想讓工人多拿點錢罷了。”王直聽到孫毅說的,一愣,然後問道:“那孫老闆這是爲了什麼?”
孫毅喝了一盅酒對王直說道:“我只是想讓他們富起來,只有他們富了,我纔有錢賺。”
王直一愣,五十多年的人生經歷讓王直覺得孫毅說的確實有道理,但是王直又沒明白孫毅說的是什麼意思。
孫毅繼續說道:“老船主,你想,如果所有人都不花錢,那麼就不會有人掙到錢,你我都是商人,這個道理想必老船主是明白的。”
雖然孫毅不知道爲什麼想說,但是這些話孫毅想要告訴王直,就像是被山魁迷了心竅一般。
王直點了點頭,直到這一刻王直才明白,自己眼前這個少年,能有今天這樣的勢力,絕對不是偶然。
王直喝了盅酒,對孫毅說道:“孫老闆請繼續說下去。”
孫毅繼續說道:“其實就是很簡單,比方說在這海上有一海島,這島上有一鐵匠,有一糧商,有一鹽商,此時鐵匠想要糧食,而糧商卻需要食鹽,而鹽商則是想要鐵器,那老船主覺得如果鐵匠想要得到糧食需要幹什麼?”
王直一愣,說道:“自然先拿着鐵器去換食鹽然後去換糧食啊,不然呢。”
孫毅點了點頭,說道:“對,如果沒有銀子的話,確實是這個樣子,但是一旦有了銀子,三個人都像要銀子的話,而鐵匠手裡有了銀子,鐵匠用銀子買了糧食,而糧商用銀子買了食鹽,而鹽商則是用銀子買了鐵器,而銀子再次回到了鐵匠手裡,而三人都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王直聽到一半,臉色就緊跟着一變,這其中奧妙王直明白過來之後,不得不直呼妖孽,這樣的道理,像王直這樣經商大半輩子的老商人都沒弄明白,現在在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嘴裡說出來,王直怎麼能不震驚。
王直對孫毅說道:“孫老闆,果然是少年英才,所以孫老闆給手下的人開這麼多錢,只是想讓他們把錢花掉?”
孫毅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這是真正開天闢地的事情,僅憑孫某一人之力斷然不能成功,不過如果明白的人越來越多,那麼大明強勝之日便指日可待。”
王直終於明白了孫毅想要幹什麼,自古都是講究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而孫毅的這一套理論則是完完全全的證明了,商人也是有資格名垂千古的。
王直吃驚的說不出話來,一直在瞅着孫毅,孫毅笑着喝完了杯中酒,繼續說道:“請老船主試想一下,如果大明百姓不在以藏銀節儉爲傳家之訓,人人都痛快的花着銀子,同時又輕鬆的掙着銀子,豈不是自古以來最大的盛世,而這之中最關鍵的一環,就是你我這樣的商人會選擇怎麼做,那麼老船主現在還覺得自己半生碌碌無爲嗎?”
孫毅的這一句話徹底使王直容光煥發起來,王直瞅着孫毅,激動的說道:“王某之前從不相信什麼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鬼話,但是今日,王某信了!請孫老闆受王某一拜!”
孫毅的這句話就像是一針強心劑,肯定了王直的半生所爲,也肯定了王直的人生,最重要的是這種肯定,已經說服了王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