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應酬了幾句,告辭出來。回到據點裡。起威鏢局的孫掌櫃已經等候多時了。不等他拱手稱謝,孫掌櫃已然拱手道賀。蕭子山開支了一百兩銀子,作爲謝禮。
“幾位掌櫃真是文物全才!”孫掌櫃接過銀子笑得象一朵花似的,“好功夫,好犀利的火器!我那幾個徒弟師侄回來都說,見過救票的,沒見過這麼救得乾淨利落的。”
“不是起威的諸位達官幫忙,我們這外鄉之人,多半還在抓瞎呢。”
“哪裡哪裡,起威也是略盡綿薄之力。”孫掌櫃隨手將銀子交給身後的小徒弟,“我有一言,請蕭掌櫃斟酌。”
“好說。”
“這次救票雖然順利,但是這裡匪人已經來過,熟門熟路。要防着他們來報復。俗語說:有一日作賊的,無千日防賊的,老爺們這裡財貨衆多,不可不小心從事。”
蕭子山有點吃不透他的意思,剛纔上了高狐狸的當,此時看孫掌櫃笑容也好像狐狸似的。便警覺的一言不發。
孫掌櫃見他不接話茬,只好開門見山的說了,意思是他們起威鏢局願意爲這宅子值夜,也就是充當夜班保安。除了坐店,這是鏢局在城市裡最主要的業務。
值夜不是當護院,白天的事情,鏢局是不管的。只有每天起更了,宅第內各房各院都落閂掌燈,鏢師才進院巡邏。
“若掌櫃們覺得不夠方便。可買幾個僮僕,我們替掌櫃們調教幾個好手出來貼身護衛。”
原來是推銷保安服務。蕭子山想夜間保安還是不要爲好,這宅裡的秘密太多,鏢師又都是精明強幹之輩,時間久了,難免要窺出端倪來。至於教練幾個護衛倒是有用,但是這些事情他不便做主。
但是起威鏢局這條線,執委會決定要充分利用的。眼下他們只有高舉這一個代理人。社會接觸面太狹窄。相比之下鏢局是一個和社會各個層次都有交遊的行業,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土匪混混,他們都熟悉、也打得上交道。穿越衆日後開展工作會很方便。
相比於其他行業和社會階層,鏢局的從業人員是最具有傳統武德的人,重信守義。一旦能爲我所用,將是可靠的幫手。
要人爲我所用,就得市恩。但是鏢局的達官們和一般人不一樣,雖然爲了稻粱謀,和匪人“點春”“交朋友”――那只是爲了吃這碗飯。實際上交友十分慎重。想靠出手大方來博取好感是不行的,搞不好好落個“秧子”的名頭,給他們看輕了。
好在中國從來就是一個人情的社會,宗法的社會,親戚宗族師徒之間的關係是最緊密的,在這上面下手要容易一些。
蕭子山按照執委會的商量好的套路說道:“此次孫常出力甚多,我們幾個商量了給他脫籍。”
“這可是莫大恩典啊。”孫掌櫃站了起來,深施一禮――雖說脫籍對奴僕來說未必就是好事,特別是脫籍之後沒有去處主家又不肯收留的話,簡直就是死路一條――但不管怎麼說,孫常即是他的宗侄又是他的師侄,屈身爲奴,他這個叔伯輩分的也臉上無光。
“這個恩典也是他自己掙來的,”他故意撇了一眼在一旁端茶伺侯的高纖,“主子有難,不怕事,肯出頭出力的,自然不能虧待。”
他接着說:“孫常的即脫去奴籍,但他忠信可用。若他願意,我們還是留他辦事。”
“孫常這孩子,您多擡舉。”孫掌櫃面露激動之色。鏢局就算生意好了,能添上他這麼一個鏢師,也不過就是一輩子走南闖北護鏢而已。若能留在澳洲掌櫃們手下辦事,日後的前途可比當個鏢師強多了。
“以後他奔走辦事,還要您這位長輩多多照應。”
“這個自然,”孫掌櫃忙不迭的包拍胸脯,“掌櫃們交待的事,就是起威的事。一定盡力。”
好,有點意思了,果然還是一家人的事情盡心的多。
他示意高纖退出去。才又繼續說:“還有便是高弟。你也見過,此處的一個僮僕。吩咐他打聽市面上的各種消息。他人極機靈,又聰明。但我擔心他年紀太小,長期出沒市井容易學壞了,再則他身上沒個功夫也容易吃虧。就請起威好好訓誡他吧。鏢局雖然黑白二道交遊甚廣,卻難得持正不邪,交到你們手上,我們放心。”
“掌櫃過獎了。”孫掌櫃精神煥發,澳洲的幾個掌櫃還真瞧得起咱爺們。
蕭子山看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多言,雙方敷衍幾句就散了。
蕭子山當天晚上穿回去向執委會彙報了有關情況。是否讓高舉賒帳引起了爭論,無論是同意的還是反對的,都有着極充分的理由,一時間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
於鄂水的發言卻是來一個思路。
“那邊現在是幾月了?”
“四月三十。”
“是天啓七年四月三十。”於鄂水點點頭,“再過十八天,熹宗皇帝就會在祭祀方澤潭後到西苑遊樂,結果風吹翻船落水。雖然被談敬所救,但是身體就此每況愈下。”
“他要到八月才駕崩,難道叫高舉把建生祠的事情拖到八月?恐怕你裝神弄鬼也不可能讓他有這麼大膽子等皇帝死吧。”反應快的人已經明白了他的思路。
“呵呵,你太小看官僚的對政治風向的靈敏度了。”於鄂水說,“魏忠賢憑什麼當上九千九百歲,不就是靠着皇帝對他的寵信嗎?他的一身榮辱都取決於熹宗皇帝的生死。天啓本身身體就不好,這次落水之後一直沒有恢復。皇帝一死,必然是信王即位,魏忠賢就算不倒,也不可能象天啓朝那樣弄權了。既然這樣,官僚們就不會在這樣局勢不明的情況下急於表態。
“這個楊公公既然本來就不是魏忠賢一黨,不過想乘這個機會去討好一下,如果局勢忽然變得不明瞭了,恐怕他第一個要推遲此事。不去出頭建生祠,也就是維持現狀;建了,萬一皇帝駕崩,新主即位事情十有八九要翻過來,他不是給自己添堵?”
“難道魏忠賢就眼睜睜的看着信王即位?我們知道天啓以後是崇禎,那些官僚可不知道。”
“天啓沒有子嗣的,當然只能傳兄弟。”有人解釋了。
“其實天啓一共有過三個兒子,但是都未成年。根據史籍記載和現代史家研究認爲,皇子很可能是爲魏、客二人所害的。到天啓七年的時候,他最小的兒子已經殤了二年。皇帝一旦生病不起,可傳位者只有兄弟信王由檢了。
“天啓雖然昏聵,但是對他的皇后張氏和五弟由檢注重情義。魏忠賢曾經企圖製造大案,構陷皇后的父親張國紀‘謀立信王’,由此打擊異己。司禮監太監王體乾知道皇帝的脾性,力勸說:‘主上凡事憒憒,獨兄弟夫婦間不薄,如有不測,我輩沒命了’,魏忠賢聽了大驚失色,趕緊取消了計劃。可見熹宗皇帝對皇后和信王的信任衆人皆知。除非天啓又有了子嗣,否則皇帝駕崩,信王即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官僚們都十分清楚。”
“皇帝一生病,魏忠賢這隻大明股票市場上的績優股就會岌岌可危,信王這隻潛力股自然就被大家看好。這個時候還會有人去大量買進說不定明天就會跌破發行價甚至乾脆停牌的股票麼?”
“那我就通知高舉拖過五月十八了?”
“消息沒這麼快吧?北京的消息傳到廣州最快也得十來天吧。不如通知他拖到五月底自見分曉。”
“呵呵,雖然我不贊同裝神弄鬼的事情,但是我覺得這件事情上,可以小小得顯示一下預測能力――明確說出五月十八朝局即有變。預測未來對任何人來說都有很強的誘惑力,何況預測這樣重大的朝局變動。一旦驗印這個殺傷力可是很大的。雖然不至於能讓別人倒頭便拜當小弟,也能充分增加我們是順應天命的氣氛。”於鄂水笑着說。
這個解決方法不僅奇特,而且大大滿足了穿越者們充當“先知”的嗜好。一時間還有人出主意說要於鄂水充當“先知”去和高舉和小楊公公面談,另有人乾脆建議於鄂水進京找曹化淳的,說不定以後崇禎那裡就有了擁戴之功,穿越者就可以用現代科技和理念直接改造皇帝,把中國帶入民主、和諧、發達的大明盛世……
於鄂水頓時就倒了胃口:這幫人難道以爲東廠和錦衣衛是聾子的耳朵?這樣妄言帝王生死的“妖言”,不馬上給抓到詔獄裡去品嚐公公們的酷刑纔怪。就算曹化淳願意聽這瘋瘋癲癲的話,信王這會正韜光養晦,連近侍都不大見,還見什麼“先知”!真要出了這個決議,誰願意當先知誰去,他可不湊這個熱鬧。
幸好頭腦發熱者不算多,這個異想天開的決議沒有通過。於鄂水這纔有出了一些細節上的主意:如不要說得太明白,以免嚇壞了高舉,恐懼會引起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說五月十八必有大變就可以。而且不能說是自己知道的,要說有人夜觀天象云云,反正就得雲山霧罩。
“有一點千萬記得,不要說魏忠賢會倒臺或者皇帝什麼時候會死。這樣事關重大的話,高舉肯定會去告訴小楊公公,以這些人的稟性,不爲立功就爲了避禍也會馬上把你告發拘捕!”於鄂水最後對他們強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