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土匪揮舞着武器想趁勢衝進藏兵洞,雙方在洞口展開了一場難以施展手腳的混戰,最後土匪還是在武器上吃了虧,被守在洞口的士兵用刺刀趕了出來。在混亂中,藏兵洞裡的士兵開火了,門洞裡頓時硝煙瀰漫,土匪們慘叫着亂哄哄的從門洞裡逃了出來,只在門洞兩邊步槍打不到的地方守着。門洞內地方狹小,國民軍人數又少一時間也衝不出來。雙方就這麼僵持着
張天波大急,城門若不能奪下,外面接應的人馬便衝不進來。這奪取縣城的“妙計”也就落空了。他知道城中虛實:羅奕銘手下只有不到一百人,加上文職的歸化民和“附逆”的留用人員,也不過一百四五十人。這些人又分散在縣城四處,不足爲患。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才答應了作爲“內應”,“按計行事”。
按照詹喆堃的計劃,張天波和工地上的二十多個悍匪在城中爲內應,在工地縱火造亂,奪下西門,接應城外的大隊人馬進城,一舉奪下陽山縣城。
要達到瞬間奪城的目的,一是要有突然性,二是雙方在時間上要契合。眼下卻打成了一個僵局。張天波耳聽着街道上哨子聲此起彼伏,知道用不了多久羅奕銘就會帶着人反衝過來。情勢便會瞬間逆轉。
他趕緊跳出來道:“快!點火,拿煙薰他們!”
幾個土匪趕緊點燃了幾捆被拋下的柴火丟到了藏兵洞口,又往上面丟了幾張爛草蓆,頓時整個城門洞裡煙霧瀰漫,連土匪都待不住了,全都跑了出來。這邊濃煙灌入,藏兵洞裡亦待不住人,士兵都在嗆咳,下士知道情況不妙,再待下去必死無疑,大喝一聲道:“大夥不要慌!背靠背,一步步挪出去,千萬不要跑!”
當下他們三人一組,結成三角陣,挺起刺刀。忍着嗆人的濃煙,一步步的從藏兵洞裡挪了出來,外面煙霧稍淡,就有土匪怪叫着撲了上來,這邊早有防備,三角隊形護持的密不透風,連着刺倒了三四個人之後便再也無人向他們衝來了。
張天波一看情勢不妙,趕緊衝出城去,拿出煙火信號燃放起來――此刻城門未閉,城中的援兵也沒有趕到,只要城外埋伏的接應人馬及時趕到,尚有勝算。
然而他的三個煙火信號連發,城外的大道上卻是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張天波大急:莫非接應時間上出了紕漏?!這可是掉腦袋的事!一時間他急得渾身是汗,正想返身回去看看情形如何,忽然城內一陣亂槍轟鳴,從門洞裡跑出四五個土匪,一個個驚魂未定。爲首的看到他還在發愣大喊道:“張爺,快跑吧,髡賊打過來了!”
張天波知道形勢不妙,拔腳便狂奔而去。
大崀圩。
孫大彪從戲臺下的椅子上起身,向着周遭的賓客們拱了拱手,又專門向端坐在戲臺上主賓位置上王初一拱了拱手,這才緩步走上戲臺。
聽了澳洲人好長一篇講話的賓客和百姓們早就不耐煩了――這大熱的天,就算在涼棚下也不見得能涼快到哪去。眼瞅着“戲肉”要登場了,原本有些喧鬧的圩場頓時安靜下來了。
戲臺正中的桌上的銅盆裡已經注滿了水。孫大彪來到臺上,先對着正殿拈香禱告,在香爐內插上三支香。靜待片刻,早有人另外端來了一隻香爐,裡面密密麻麻的插滿了已經燃着的線香。
孫大彪口中唸唸有詞,但是因爲距離遠,大家聽不清他在念什麼。不過綠林同道們卻知道,他念的是“拔香辭”。綠林中人若要洗手上岸的,得到首領和同夥的同意之後,就要照這麼來一出:每念一句,就從香爐裡拔掉一支香。香共五十六支,辭共五十六句,要一字不漏,一字不錯的唸完,最後一支拔掉就算是洗手上岸,就此退出綠林了。孫大彪貴爲一方首領亦不能免俗。
孫大彪的詞唸到第五十六句,拔去最後一支香,四下裡頓時鑼鼓喧天,舞獅、舞龍紛紛出動,在戲臺前戲耍。孫大彪面帶微笑,緩步走到銅盆前,將手浸入盆中,稍稍洗濯便將手提起。頓時銃炮齊鳴,震得王初一耳膜都疼,正想問問還有多久才能結束這套儀注。忽聞有人尖叫一聲:“走水啦!”
原本在這喧鬧異常的圩場上,連面對面說話都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聽清,然而這一嗓子卻是出奇的淒厲,堪稱聲嘶力竭。唬得王初一等人一個冷顫,循聲望去,只見一道黑煙已從鎮子東邊冒了起來。
圩場上人羣頓時騷動起來,孫大彪大聲道:“王老爺!走水了,請您老下臺暫避,我去看看就來……”說着一閃身三下五下直接竄下臺去,混入人堆之中不見了。
尤辭仁忽然反應過來了,暗叫:不好!立刻抽出手槍,大喊道:“快,保護縣長!”
他這一聲喊得正及時,正當衛兵把王初一推倒在地的時候,從正殿屋頂上連着響起了兩三聲銃炮聲,臺上的人,不論是大崀圩的“賢達”還是王初一帶來得人,瞬間被打倒了一片,連尤辭仁也受了傷,臉上手上都被鐵砂打破,血流如注。
王初一受傷較重,不知是被什麼打到,身上血流如注。
“快,保護縣長突圍!”尤辭仁此刻已經完全明白,這是個圈套!誰也沒成想,孫大彪居然會在他的老巢裡,冒這樣的大不韙,向縣政府動手!
眼瞅着已經負傷的縣長,尤辭仁急得雙眼冒火,指揮瑤民中隊護住戲臺,以免被敵人趁亂衝散隊伍。
圩場上此刻已經是亂作一團,僱來充數“點驗”的和看熱鬧的百姓在慌亂中擠作一團自相踐踏。滿地都是驚叫逃跑的人羣。而那些化裝成賓客的嘍囉們,此刻揮舞着刀槍朝着戲臺這邊逼近過來。還有不少人爬上了鄰近的屋頂,在上面居高臨下的放銃射箭。
在戲臺周圍警戒的是瑤民中隊,他們人數不少,然而猝不及防,一下就傷亡了十多人。瑤民中隊缺乏訓練,組織性紀律性甚差,遇到突然襲擊之後處在外圍的一部分人一鬨而散,隨着人羣四散奔逃。只有核心部分的幾十人按照事先的命令,牢牢的護衛着戲臺,有些人已經和衝上來的土匪交上了手。戲臺周圍刀光劍影,不時發出垂死者的慘叫聲。
盤天順帶着瑤民奮力拼殺――因爲嫌熱,不少人沒有穿帶來的鎧甲,因而在第一輪搏殺中便有了不少傷亡。好在土匪也沒有鎧甲,雙方半斤八兩,瑤民和大崀圩的土匪有深仇大恨,因而交起手毫不含糊,個個奮勇當先。一時間倒也沒落下風。
尤辭仁派了兩個警衛將王初一架到了戲臺下,這裡已經成了刀光劍影的戰場,不但土匪們朝着這裡衝殺,還有人圩場周圍的房屋中向戲臺射箭。更有人放起火來。這裡已有半個多月未下雨,天乾物燥,房屋又多數竹木的,一點就是上好的乾柴,瞬間火光熊熊,煙霧瀰漫。
再看四周,整個大崀圩已經是濃煙四起,火光熊熊。尤辭仁知道,這回事前大了!孫大彪不惜火燒大崀圩,顯然已是鐵了心要和元老院幹到底。眼下全鎮各處起火,自己事先做得安排便全不管用。分散在各處的第二中隊的因爲這場大火很難快速集結並且投入戰鬥。他們過去做得預案是控制鎮上四門和交通要道,便可迅速平息任何暴亂。然而孫大彪這一手,完全就是玉石俱焚式的。他根本不在乎分散在各處的二中隊士兵,而是集中全部力量圍攻王初一,企圖將這位澳洲縣太爺一舉擒殺。
“王縣長,咱們現在只能衝出去再說了!”尤辭仁大聲道。
眼下情況不明,很難說敵人到底有多少實力,還有沒有安排有後手,穩妥起見,唯有先撤回縣城。
王初一隻覺得渾身發軟,頭暈目眩,知道自己受傷不輕。然而他此刻想到招安大計完蛋,不但辜負了首長的信任,連帶着還拖累了一大批同志,不由得心如刀絞,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一時間有了輕生求死的念頭。
“縣長!縣長!縣長?!”
在尤辭仁的連聲催促下,王初一才略略回過神來,勉強道:“我們都走,二中隊怎麼辦?”
“給他們發信號,讓他們各自衝出去!”尤辭仁大聲說着。第二中隊分散在全鎮各個要點,眼下全鎮大火,煙霧瀰漫,道路也不知道是否通暢。要他們集結到龍母廟反而徒增傷亡和變數,不如叫他們各自撤退。
信號兵隨即點燃了三發代表全體撤退的綠色信號火箭。尤辭仁一揮指揮刀,大喝道:“大家隨我衝出去!”
盤天順此時抖擻精神,揮舞着大刀帶着瑤民士兵衝殺在前,尤辭仁帶着十多個衛兵緊隨其後,輪番開槍射擊來支援盤天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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