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地圖資料和特偵隊的偵查,石山海拔112.5米,爲圓錐體型單體死火山,坡度從31度至55度,植被以落葉、常綠混合林爲主。距最近的驛道362.4米。在此攔截官軍,伏波軍能擁有地形的優勢。”
隨着東門吹雨的教鞭指向,軍官們的把目光投射到沙盤上的一個小山丘上,驛路正在山腳下蜿蜒通過,山坡南麓有大片的空地。
“請看幻燈。”
隨着他的聲音,幕牆上出現了實地拍攝的石山的照片,包括山形、山勢,與驛路之間的距離和方位等各個角度的現場照片。
在場的人剛剛看過沙盤的地形圖,現在再看實地照片,兩相對照起來,更有具體的印象了。
“石山向東距瓊山縣城十七公里,向西距澄邁縣城十六公里,相當於瓊山到澄邁的中段。在此作戰我方有一定的地理優勢,炮兵可以安置在山頂。在山頂設立觀察所,配備高倍望遠鏡可以監視方圓十多公里狀況。”
大家目不轉睛的看着幻燈,有人開始議論在哪裡佈陣。
從沙盤和照片看,山北有大片的空地,主力在這裡列陣足以迫使明軍大隊會戰。加上炮兵的火力支援,優勢非常明顯。
“這裡會戰,敵人一旦潰散,就會四散奔跑。”有人提出了異議,“這裡是內陸地區,而且是連綿的丘陵區,從照片上看植被相當茂密,敵人一旦潰散抓俘虜就很難了。”
“我們的士兵,是按照排隊槍斃戰術訓練出來的。”付三思咳嗽了一聲,他是前PLA的連長,在新兵營混過很久,訓練士兵很有一套。現任訓練總監。因爲專業軍人不夠,這次陸軍擴編他就暫時代理第五營的營長,“現在陸軍中大約有一半的士兵是最近三個月內招募的,大部分對在複雜地形下進行散兵作戰還比較陌生。一旦展開追擊攔截行動,戰列步兵幾乎無用,只能依靠擲彈兵和輕步兵。”
“我看,還是在澄邁城下會戰好,”朱全興道,此人三十來歲,小職員出身,絡腮鬍,小眼睛,他是新編的步兵第六營營長,一點沒有實戰經驗也沒有。靠着對排隊槍斃的狂熱苦練隊列戰術,才當上了代營長。
澄邁城下地形平坦,對訓練不足的部隊來說容易展開機動和作戰,而且澄邁縣城距海很近,能夠得到海軍的支援,相比之下,石山距離海岸線有20多公里,海軍連看熱鬧都辦不到。更不用說支援了。
“這是澄邁縣城和周邊環境的照片。”東門吹雨將幻燈換成了澄邁縣城。澄邁縣城坐落在距離海邊不過三四公里的河邊上,驛路從南邊過來,經過澄邁縣的南門再折向西去。
在這裡擊潰敵人,潰軍一部分會企圖衝入澄邁縣城,依託城池固守待援,一部分則會沿着驛路向瓊山縣方向潰退。
按照參謀部擬定的多個方案中的一個,就是將在石山或者其他有利地形附近附近預先埋伏佈置少量部隊和火炮組成攔截線,待敵人潰逃到這裡的時候進行攔截,同時乘勢迫使敗軍投降。
但是這種方案會造成進一步的分兵,在總體兵力不足的狀況下,少量部隊組成單薄封鎖線能否阻擋的了一心逃命的潰軍是有很大的疑問的。
參謀部的另外一個方案:利用伏波軍的機動力和戰場控制力,在澄邁城下擊潰敵軍之後,使用部隊機動作戰――必要時配合武裝農用車,封鎖逃往瓊山方向的驛路,在澄邁縣城方向空出缺口,迫使其潰軍大部分逃入澄邁縣城。
這樣就形成了籠城作戰的態勢。一萬多人馬逃進小小的澄邁,裡無糧草外無救兵,在伏波軍的優勢炮兵火力下,很快就能迫使其投降,即使不投降,也能很快破城。
這樣雖然破了大明一座縣城,但是畢竟也只是一座縣城而已。死掉個縣太爺,震動不會太大。等戰鬥結束之後,大可退出縣城,讓後來官員宣稱“克復”。
“我個人有個意見。”有人舉起了手。
“請說吧。”東門吹雨看此人是四營長朱鳴夏,留着極短的頭髮,皮膚黝黑粗糙。非常精悍,此人是武警出身,對班排戰術非常老道。
“首先敵人未必會投降。如果敵人不投降,攻城必然出現較大傷亡。”他站起來說,“我們的確有炮兵優勢,但是僅僅使用12磅加農炮和24磅榴彈炮的火力,顯然不能擊毀城牆。士兵還是要依靠爬城來突入城內。如果敵人較爲頑強,在我軍爬城和入城之後的巷戰就能給我軍帶來較多的損失。”
他大步走到沙盤前:“我的建議是,將敵軍擊潰之後,利用我軍機動力高的特點,在擊潰敵人之後將明軍殘部迅速擠壓到‘絕地’,形成包圍全殲。少量軍隊包圍大股潰逃的敵軍,這在軍事史上並不罕見。”
衆人聚精會神的看着他的教鞭移動。
“我研究了下參謀部準備的地理資料,有一處地方非常適合。”他指着沙盤上縣城南邊的河汊子三角地,“這塊地方三面環水,敵人一旦進去之後就很難突圍。我軍就能以較少的兵力有效的形成對敵圍困。”
“這地方太小了,而且河流深度不夠。”東門吹雨說,“根據偵察隊的報告,現在這條河的平均深度只有1~1.2米,可以勉強涉渡。”
“那就將其壓到海邊。”朱鳴夏說。
這個提議引起了多數人的首肯,首先大家都覺得命令士兵扛着梯子去爬城很可能會遭遇較大的傷亡,其次逼敵人退到海邊可以得到海軍戰艦的支援。敵人在海陸兩路圍攻和海軍戰艦優勢的炮火下,士氣會進一步跌落,很容易大批投降。
參謀部馬上研究了下,將方案做了修正。
澄邁縣西北有一個叫做小英場的小半島,將敵人逼入這個地方,伏波軍只需要海軍艦艇和少量的步兵就能形成圍困態勢。
最後何鳴決定在澄邁縣城下展開和明軍的會戰,其決心是:在澄邁縣城南面展開主力,在戰鬥中擊潰明軍主力,隨後以機動兵力迫使敵人退往海邊小英場或者縣城內,達到聚殲的目的。
決定了投入會戰的總兵力爲五個步兵營。步兵第1、3、4、5、6營。除去被調往三亞的步兵第2營、留守臨高的臨高警備營和訓練新兵的步兵教導隊之外,伏波軍的步兵部隊傾巢出動。
炮兵出動三個野戰炮兵連,另外由炮兵教導隊組成一個補充連,該連除了炮兵學兵之外,還攜帶多達20門火炮作爲替換後備之用。
特偵隊除了葉孟言分隊之外,增調由北煒親自指揮一個分隊。
潘達指揮工兵連。他原本想再編制一支基建工程兵部隊,但是時間不等人,執委會就決定將在澄邁縣境內築路的工程隊連人帶設備暫時隸屬於他。
伏波軍的輔助部隊規模龐大,包括炊事兵、運輸隊、衛生隊和擔架隊,這部分大多由徵調來的民兵擔任。編成野戰軍後勤縱隊。賈莫非擔任後勤縱隊總指揮,此人原先在物流業供職,組織物資轉運有相當的經驗。
全部參戰兵力爲一萬人。其中步兵四千五百人,炮兵七百五十人,工兵二百人。另有步炮兵工輜各兵科學員四百人,其餘爲運輸、衛生、後方警戒、軍工等輔助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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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軍出動二艘8154,四艘雙桅戰艦,十二艘單桅三角帆巡邏艇,同時在博鋪隨時待命一個海兵營作爲總預備隊,視情況投入戰鬥。
野戰軍根據事先發布的編制條例,對所有部隊進行了整編和調整,正式定下的基本戰術單位步兵營編制爲:每營8個連:擲彈兵和輕步兵各1個連,其餘爲戰列步兵連。這是排隊槍斃時代的典型編制。擲彈兵不僅要“身材健壯,勇敢善戰”,而且是真正的“擲彈”。至於輕步兵,排隊槍斃時代的標準是使用線膛步槍,個子矮小靈活,受過散兵作戰訓練的士兵組成。但是由於伏波軍已經全員裝備線膛步槍,而且散兵戰術也是全員訓練的,所以輕步兵就僅僅成爲一種專門進行散兵戰的兵種稱號而已。
每個步兵連由3名軍官,5名士官,1名鼓手、1名笛手,90名士兵組成。這樣全營戰鬥人員大概在800人左右。大致可以完成獨當一面的作戰任務。
爲了激勵士兵的榮譽感,給擲彈兵和輕步兵以特殊的服飾裝飾物,擲彈兵分發了紅色的飾索,輕步兵是綠色的。掛在穿着簡陋的灰色制服的士兵身上幾乎談不上美感。
“先湊合一下,等打完仗我們就換裝。士兵穿得簡直就是和麪粉口袋一樣。一點不威武。”文德嗣視察了部隊之後對服裝問題大發議論,“軍官的樣子也太土了,光有個指揮刀。一點都區別不出來。排隊槍斃作戰,軍官、士官的位置一定要非常醒目,這樣才能鼓舞起士氣來!”
“給軍官的頭盔上裝個羽毛?”何鳴的腦子還轉不過彎來,他依稀記得看過的電影裡,排隊槍斃時代的軍官帽子上是有羽毛或者類似雞毛撣子一樣的東西插着。
“太難看了,要要合適的帽子或者頭盔才能用羽毛,安全帽上插個羽毛象什麼樣子!”文德嗣不滿的說,“暫時在頭盔上用個花結做裝飾。找找看資料,我記得有人對這個很有研究的!”
在完成編制之後,元老院在馬嫋舉行了隆重的授予軍旗儀式,向各營授予了陸軍旗。
軍旗爲大紅色,正中爲象徵着從放射出光芒的蟲洞的中伸展開的黃色大五角星,五角星上是向上舉起的緊握的拳頭,象徵帝國武裝力量。書寫有本營番號的白色長條布縫製在緊靠旗杆的地方。旗杆爲白色長杆,旗杆頂端是銅製雙頭鷹,象徵注視着東西半球的帝國強權。雙頭鷹站立在銅製橡樹葉花環上,花環中間是羅馬字的部隊番號。在雙頭鷹之下可以額外裝飾金色綬帶,用來標註本營的榮譽稱號和所獲勳章。
除了營軍旗之外,每個營還可以擁有自己的營旗,圖案不限,作爲本營的特殊標誌。這引起了一陣圖騰狂熱,參戰的五個營有人用動物的,有人有圖案的,一時間鬧了個不亦樂乎,由於各營的營長和連長的審美趣味各不相同,諸如雙熊內褲旗,升龍打嗝旗之類奇異旗幟紛紛出臺,鑑於爭吵一時間沒有結果,總參謀部只得暫時要求大家不要就此問題繼續無休止的討論下去――等打完仗再說。
營以下的步兵連亦配發連旗,尺寸較營軍旗小。連旗不象營軍旗一樣象徵着元老院的權力,只是部隊標誌而已。
軍旗授予儀式結束之後,野戰軍在馬嫋進行了閱兵儀式,全軍以半營爲單位進行了步兵分列式,演習場上煙塵滾滾,炮聲隆隆。附近的百姓們都知道,臨高的澳洲人或者髡賊就要和官軍大打出手了。
隨着伏波軍在馬嫋秣兵勵馬。集結在廣州的官軍在準備了二個多月之後終於在1630年的六月開始了大規模的渡海行動。
不管是埋伏在瓊山縣城和海口千戶所之外的特偵隊的偵查分隊,還是瓊山縣內的情報組織,乃至在廣州的情報人員,都在發出官軍主力已經開始渡海集結的警告。
瓊山、澄邁、文昌等地的衛所操軍和鄉勇也在向海口方向進行集結。根據最新的報告稱,官軍將陽曆的六月底在海口進行大閱祭旗。
按照一般的慣例,大閱祭旗之後,軍隊就會隨後出發--一場大戰已經迫在眉睫。
號炮的聲音驚醒了正在酣睡的苟承絢。他趕緊爬了起來。穿上衣服。賴大自告奮勇去臨高打探軍情發動鄉勇之後,他的處境愈發轉好,雖然沒有明確的宣佈,但是何如賓似乎已經將他作爲客卿看待,不但撥給他一名五十多歲老頭兵供他差遣,供給也比一開始豐厚的多。雖然比不上正式的幕僚,但是起碼比一般當兵的吃得好。
因爲他算不上正式的幕僚,又不是軍官,所以點卯會議之類照例不需要參加,何如賓只在需要他諮詢的時候纔會召他前去。苟承絢的日子過得很是隨意。
六月底,他隨着何如賓的中軍渡海來到瓊州府。回到瓊州府之後他幾乎每天每夜都在極度的興奮中度過,想到自己二年多來如同老鼠一般東躲西藏,不但要冒着髡賊搜捕的危險,還受盡了他人的白眼,如今就要隨着大軍打回老家去,其中的興奮之情難以言表。
從他的中軍渡海開始,從瓊州東北部各縣調集來的衛所操軍和鄉勇先後抵達瓊山大營。
何如賓將大軍集結在瓊山縣城外,爲了表達自己不辭艱辛,親赴戎機的態度,他把自己的帥帳設在城外,而不是去佔用城內的房屋。
縣城外的田野上,官軍的營寨一座連着一座,日日夜夜鼓角連天,人喊馬嘶,一副戰前的緊張氣氛。
苟承絢所在的軍營是何如賓的中軍營所在地,坐落在一片小山坡上。向陽背風。站在帳前,可以俯瞰中軍寨前的整個校場。
雖然正式的操演和祭旗要到辰時纔開始,但是本來還在各自營帳內熟睡的將士們,已經被剛纔那一陣炮聲和號角聲所驚醒,紛紛從營帳內鑽出來。於是,各個營寨裡又重新變得萬頭攢動,人喊馬嘶。
士兵們有急急整束衣裝的,有站急着奔到茅草叢中解手方便,動作快得已經圍着伙伕拿着飯碗準備吃飯,還有收拾刀槍的,戴盔穿甲的,擦洗火器的,給戰馬備鞍的……如此等等。隨着他們的活動,各種各樣的說話聲、腳步聲、器物的碰擊聲,鬧哄哄地響成一片。
苟承絢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看到如此壯觀的景象,心想官軍軍威如此之盛,髡賊火器再利害恐怕也難以抵擋。他興奮的張望着。
只見一支支的小股人馬已經開始向校場集結過去了,甲仗整齊的是從大陸調集來的營兵,武器鎧甲老舊的是本地的衛所軍,只穿着布號衣,拿着五花八門兵器的是鄉勇。不管是哪路人馬,他們都舉着各式各樣的旗幟。
“嗚--嗚--嗚--”悠長的號聲又一次鳴響起來。苟承絢眺望望去,發現在校場上已經築起了一座土臺,大約閱兵和祭旗要用。臺上支起了布幔,擺上了座椅。左右兩邊,則插滿許多大大小小的旗幟。一道寬闊的臺階從前沿斜着延伸到地面。在將壇的左前方,還矗立着一根巨型旗杆。一面中軍坐纛正迎着晨風舒捲着,發出獵獵的聲響。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