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千矚說:“過去這樣規定有從權的考慮。當初我們攤子小,不宜搞得太細,各單位都是一專多能――也是爲了提高效率。現在既然要搞制度建設,吳委員和大家這麼提出來很好。”他頓了下,“這件事情可以在元老院的會議上提出來審議。”
文德嗣皺了下眉,想說什麼,但是沒說出來。
會議上接着又就一系列的後續問題進行了討論,特別是何時對海南全島施展佔領的討論。實際佔領必然牽扯到駐軍和幹部配置的問題,這兩者現在暫時都很缺乏。經過討論會議作出決定,先佔據澄邁-瓊山一帶,控制海南出入口岸,然後再逐一對全島各個州縣進行實際佔領。
“這樣的話,豈不是還要擴軍?”有人在下面竊竊私語。這次戰爭結束之後陸海軍總人數超過萬人。原本在企劃院、元老院和政務院裡就有一種聲音,希望戰爭結束之後進行裁軍,將海陸軍人數縮小到一個較爲合理的範圍,或者至少使得軍隊的規模不再膨脹。
現在要佔領全島,海南全府有州縣十三。除去臨高之後,每個州縣至少要派駐一個連的駐軍,全島就需要十二個步兵連的基本駐軍。這樣一來,陸軍不但不能裁減,還得增加一部分才能夠用。不僅元老院和行政官僚體制內的人員不願意看到陸軍的進一步膨脹,海軍同樣也不希望在人力緊張的狀況下陸軍急需蠶食有限的人口資源。
“不需要擴軍。”馬千矚說,“利用現有的兵力就可以了,我們實際上用不着每個縣都派駐一個步兵連。”
“不派駐軍,我們的統治權建立不起來啊。”沒有武力作爲後盾的政權顯然是不能行政下鄉的,而行政下鄉這是他們最爲看重也是竭力推行的一點。
光靠遠處的威懾力就無法有效的行政,少量的幹部根本不能沉入基層,一旦觸及到地方勢力的核心利益,就會被地方勢力用暴力或者非暴力的手段“擠”出去。進行一次二次的報復並不能產生長期性的效果。最後就只能對地方勢力讓步:通過出讓部分行政權力來換取地方勢力的合作,保證納稅完糧。這無非又是在重蹈唐宋以來政權不下鄉的覆轍了。
早在第二次反圍剿作戰之前,中央政務院就專門組織民政委員會的人員,對戰後如何在儘量少派駐軍隊的前提下保證派出幹部能夠在當地有效的作爲進行了研究。
進行這項研究的人並不是軍人,但是研究人員對日本人在東北和華北的治安戰和建國之後建立基層政權、肅清土匪的行動進行了深入的研究之後得出瞭如下的結論:
完善的縣級政權,每個縣至少應該有一個縣中隊能夠供縣領導直接指揮,這樣才能保證最起碼的武力威懾和治安。如果不能做到這點,至少要保證在發出求救信號之後2~3天內能夠有救援部隊趕到。
“一個縣中隊就是一個連,和剛纔說得每個縣一個步兵連有區別麼?”鄔德雖然很贊同一個縣一箇中隊的設置,但是這個每縣一箇中隊的佈置依然超出了企劃院原先的打算――儘量減少軍隊的規模。
“有很大區別。”說話的人是被指派進行這項研究的民政人民委員會的副人民委員劉牧州。一個長着絡腮鬍的小白臉,舉止儒雅,儘管說着一口儘量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不時卻會露出蘇白的口音。
“縣中隊是一種地方武裝,換句話說類似武裝警察。不管是訓練還是裝備都可以較爲簡單。包括人員和維持經費也可以儘量取自於地方。”他說,“我建議縣中隊可以儘量用本地人擔任,軍餉也不需要象正規軍這麼高。”
劉牧州的方案是派遣武裝工作隊進入各個縣,儘量以大明官方的名義進行。比如澄邁的“善後局”就是一個範例。其他地方雖然不能用善後的名義,但是其他名義類似的官民合辦機構諸如“鄉約局”、“綏靖局”等等臨時機構均可拿來借用。先從插手當地的主要問題入手,逐漸把權力擴大到縣政的各個方面。等到時機成熟,再清理縣裡的胥吏階層,全面控制縣政。
“一開始的武裝工作隊必須有強大的武力作爲保護,一個步兵連是應該有得。否則很難應對當地的複雜局面。根據各方面的情報彙總,瓊州府各縣的匪患都非常嚴重,而且地方上的豪族大姓差不多就是土皇帝,幾乎個個擁有武裝。沒有強大的武力作後盾誰都不會鳥你。”劉牧州闡述着他的具體行動方案,對馬千矚等人來說這沒什麼稀罕的:無非是GCD當年接收政權的時候搞過的一套的翻版:派遣工作隊-深入羣衆,瞭解情況,尋找合作者-培訓當地幹部-建立組織-建立地方武裝-全面清算舊勢力……最後,政權就建立起來了。劉牧州的做法並不稀罕。但是他們面臨的是比GCD更困難的局面:中華民國的二十多年曆史儘管是一場悲劇,但是起碼在全國的大多數地方都有些或多或少接受了現代思潮新思想的知識分子、小商人、工人和農民,一個縣城,最糟糕也總能有一所小學,有幾個幾十個中學畢業生,幾十個幾百個小學畢業生。他們要面對的卻是一個什麼也沒有的社會。這個社會的知識分子幾乎無法依靠,他們的學識和地位對穿越政權沒有多少用處,反而非常危險。他們又擁有極大的話語權。穿越者們,不但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而且滿身都散發着海外蠻夷的氣味。
馬千矚聽着他的計劃:接收政權將採用滾動式模式。先是澄邁、瓊山、儋州、定安這一批官府統治基礎較爲深厚,開發較早,人口密集的地區――能夠儘快從中獲取大量的人口和糧食資源――挾着這次大勝的餘威,一鼓作氣的派出工作隊去接收。然後建立組織,每個縣先成立民兵,然後再是縣中隊。等到這幾個州縣穩定之後,再到下一批的州縣。這樣第一批只需要出動三四支工作隊和步兵連就可以辦妥,不會一下擠佔太多的幹部和軍力。
“……邊接受邊進行幹部和軍事人員的培訓,”劉牧州說着,“接受一個地方,站穩一個地方,再滲透一個地方……”
劉牧州說完之後,杜雯要求發言:“我們現在缺乏幹部,特別是缺少能深入農村的幹部。”杜雯長期搞社會工作,深知幹部問題的重要性,“土著幹部夠用。而很多元老不願意深入羣衆,有高高在上的貴族情結!我認爲至少應該進行一種強迫義務,每名元老,每年都要抽一定的時間下鄉,到地方上工作!”
會議室裡引起了一陣騷動。這個主意從理性上來說很好,但是顯然很不受人歡迎。有人審慎的表示了反對意見:並不是每個元老都適合去作羣衆工作的。
“可以做支持性和技術性的工作。”杜雯繼續堅持,“最起碼,可以去掃盲。”
“我看這個問題可以提交元老院討論。”主持會議的蕭子山決定把皮球踢到元老院去,反正她的提案事關全體元老,元老院討論最合適。到了元老院這個提案被槍斃那是一定的了。
“下面我們談談陣亡和傷殘撫卹問題……”劉牧州繼續說道,搞優撫工作是件穩定人心的大事,過去因爲沒打過什麼大仗優撫相對簡單。這次傷亡人數較多,工作就比較複雜了。當下將優撫待遇和條件大致通報了一下。
這時候吳迪說:“優撫上面的開銷還是很大的,我希望執委會考慮能否設立一個專項的基金或者乾脆就搞一個軍人保險。”
保險是金融系統一直鼓吹的制度。因爲臨高的經濟規模小,商業活動也不夠發達,加上大部分經濟活動是國有企業,所以保險制度被視爲“非急需”的體制建設,一直延後。不過金融系統的人一直沒有放棄這方面的努力。
現在的軍人撫卹正是一個絕好的推進保險制度的機會,所以吳迪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
他的提議是先從社會保險制度搞起。
“等於是變相強制儲蓄。”吳迪說,“暫時我們的商業保險需求量不大,可以把社會保險先搞起來。否則未來的養老、醫療、優撫方面的開銷會逐年增加,所以這方面要早下功夫抓起來。”
首先在軍人中推行強制保險制度,軍人必須繳納軍餉收入的若干比例作爲保險,這份保險用來支付軍人死亡、負傷、殘疾的撫卹費用。
“……如果軍人在退伍的時候一切平安,這筆費用可以以現金的方式直接發給他,充作退伍費。”吳迪對這個方案已經考慮了很久,“我們同時可以在職工、公務人員身上推行推類似的政策。對我們穩定金融和社會秩序都有很大的好處。特別是現階段還不需要大規模的支付各項社會福利的空檔期,正好是積累資金的最佳的時間。”
社會保險可以說是借新債還舊債的滾動式支付,現在抓緊時間把基金做大,以後的政府投入就比較有效。吳迪特別強調這一點,打動了不少人的興趣。鄔德原本就很注重軍人優撫的事情,現在看到吳迪拿出這麼一個各方面都有利的方案來,他當即表示支持。
其他人也沒有反對,於是決定委託德隆銀行就這個問題進行專項調研,提出方案供元老院開會時候審覈。
會議接着又通過了關於撫卹、善後、評功授勳、慶祝活動、傷殘退伍人員安置和民兵復員優待的一系列政策。
這些工作大多涉及到民政事務,劉牧州忙得一個勁的記筆記,還要把從BBS上接收到的各種相關的元老提案提交給會議審閱――民政人民委員會沒有正委員,他這個副職實際就是正職。
會議結束之後,劉牧州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辦公室,他馬上着手安排人去當澄邁善後局的“執事”。他準備將澄邁作爲重點,首先啃下來,爲後面的各個州縣積累一點經驗。
這個人選非常要緊,因爲接下來他準備讓此人來當駐澄邁的辦事處主任――實際也就是未來的縣長。
組織處給了他一份有志於服務地方行政的元老的名單和簡歷。劉牧州選了一個叫費祀的人。很快他的檔案就到了民政委員會的辦公室裡。劉牧州給費祀打了個電話,讓他準備下行李即刻報到。
隨後他又打電話到芳草地,要胡清白看看行政班裡有沒有合適的土著學員可以作爲工作隊的成員派遣。正在忙活間,忽然杜雯來了。
“杜主任,你怎麼有空來了?”劉牧州趕緊起身招呼。不用說這位社會工作辦公室主任又要來面授機宜了。劉牧州很不喜歡她來插手,但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輪到下鄉建立基層政權的經驗和對農村社會的調研,沒有人比她更高明瞭。
“有點事情,”杜雯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澄邁那邊是新區,我本來想親自去走走看看,不過臨高的事情也很多……”
“是,是,現在臨高正在全面建立村級政權,您的事務很繁忙,這裡的工作也離不開你。”劉牧州趕緊說道。
從級別上來說,杜雯是劉牧州的部下,但是劉牧州知道論及在穿越集團中的當領導的資歷,杜雯遠在他之上,特別她還是社會工作的主要負責人,業績斐然――光一個臨高剿匪期間在十三村地區的社會工作就足以自傲了。
也正是因爲這樣,劉牧州很怕她來插手,因爲她一旦對政策實施指手畫腳,自己是很難拒絕的――人要理論有理論,要實踐有實踐。
杜雯用一種“你在想什麼我清清楚楚”的眼光掃了他一眼,往椅背上一靠:“我們社會工作部原本也是應該去澄邁作深入的社會調研工作得。現在我沒法去,就推薦個人吧。”
“你要推薦誰呢?”劉牧州回憶了下社會工作辦公室裡的人員,原本只有杜雯和董薇薇兩個,後來有過一個午木,但是又被調走了,現在應該還是一個只有主任、副主任的部門。
“劉月菲。”杜雯說,“這個人剛調到我們部門不久,很積極。”她說這話的時候有點不自然,“太積極了。乾脆讓他去外調好了。”
“是女生?到這樣的準治安區工作恐怕不是很方便……”
“是個男人。”杜雯的言辭中很不屑,“你怎麼安排他都可以――他的積極性很高,你可以先安排在澄邁,以後再安排到瓊山……最好把整個海南島都調研一遍。”
“好,社會調研也是很要緊的工作。既然他對這個很熱衷是再好不過。”
杜雯無所謂的點點頭,劉牧州感覺她似乎是鬆了一口氣。接着她又說:“另外,我想就現階段社會工作提幾個意見。”
“洗耳恭聽。”
“婦女工作。”杜雯着重說了這四個字,然後她很滿意的看到劉牧州沒有下意識的皺眉,“我們對本地的婦女動員的不夠,宣傳的不夠。”
劉牧州的確是洗耳恭聽。杜雯說得話不能算錯,劉牧州知道海南的婦女其實很能幹,吃苦耐勞方面甚至勝於男子。但是大家對婦女工作這塊一貫認爲是杜雯的惡趣味,所以基本上是不予理會。
“所以我建議,在這次派遣的工作隊班子裡一定要結合土著的婦女幹部一起去。把海南的婦女工作也發動起來――還有青少年工作。也是空白,我看兒童團之類的組織我們也應該組織起來。”
“青少年工作得執委會統一安排吧,我們自己不能先搞一套。而且一般都該教育部門負責纔對。”劉牧州說。他想這個不比婦女工作,青少年組織的地位非常重要,現在執委會還沒有具體的安排,民政委員會還是不要插手爲好。
“好吧。這個再說。”杜雯隨後推薦了一個婦女幹部,“鹽場村的譚小芹是我們最早的婦女幹部。馬嫋農講所畢業的。她在鹽場村幹得不錯,不過那裡宗族力量太強,我覺得把她留在那裡用處不大,還是應該把她調出來送到更廣闊的天地去磨練!”她說着激動的一揮手。
“我是沒有什麼意見。”劉牧州想本來也無所謂,多一個女幹部也不錯,“不過人願意嗎?沒結婚的單身少女在外面和男人一起工作,她願意家屬怕也不樂意吧?這可是封建社會!”
“移風易俗不是我們的使命嗎?難道我們要一直遷就愚昧落後的社會思潮而不去努力改變?!”
“是,是,”劉牧州無言以對,心想費祀這下有很多事情要做了,“慎重起見,我覺得最好有二名女幹部結伴去工作較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