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奇怪的意大利人?”特里閣不滿的說,“我覺得他是個可疑的人。”
除了魏斯?蘭度之外陪同他前往臨高還有一位年輕的教士,名叫塞西里奧。他是金立閣的學生,這位修士對他十分尊敬。
將隨他們的一行一起前往臨高的還有許多的貨物。除了按照雙方供貨協議銷售給臨高的各種貨物之外,還包括耶穌會的禮物:教堂裡的聖器、教堂的裝飾物件、十字架、彩色玻璃畫、大型鑄鐵吊燈、燭臺和各種雕塑等等等等,琳琅滿目。許多東西都是從菲律賓甚至歐洲購買來得。特里格神父――或者按照他自己新取的中文名字:金立閣――看着這長長的貨運單感到驚訝“要運這麼多的東西?”
“在臨高又要有一座新的教堂落成,另外他們還準備擴大在臨高的總堂和修院。”
“既然澳洲人有自己的教會又有教堂和修院,他們擁有世界上最好的的工匠。爲什麼一切用品都要由我們提供?”金立閣感到難以理解了起來,”還有三千個小十字架,這也要由我們提供嗎?”
“是得,這是傳教協議的一部分。”
“上帝啊!”金立閣畫了個十字,”他們還算是天主的羔羊嗎?”
“澳洲人中間有許多人是無神論者。”科曼熱神父說到這個詞的時候畫了個十字,“上帝保佑。他們中的確有天主的信徒,但是真正掌握權力的卻不是他們。”
掌握權力的是一羣再市儈也沒有的商人――這是科曼熱神父的感覺。
金立閣的臉立刻就白了。在他的心目中“無神論者”是比“異教徒”更爲恐怖的存在。
“不過他們的紳士都是些溫文有禮的人,學識過人。他們的心靈――”科曼熱遺憾的嘆了口氣,“願天主的光照耀到他們黑暗的心靈中……”
“這是澳門耶穌會的最高機密。”科曼熱神父從一個上鎖的文件櫃裡取出一份文件,“您可以在這裡看,把它記在心裡。”
科曼熱神父交給他的,是根據陸若華神父的來信秘密撰寫的一份文件。
在教會中傳閱的他的《臨高通信集》並非全本。很多關鍵性的內容被耶穌會刪除了。耶穌會吸取了當年在日本傳教的教訓,堅決不允許其他修會插足海南島傳教。不僅要求傳教特權,還將關鍵性的信息完全的控制起來。
這份文件,牽涉到了臨高的統治者們――元老的宗教狀況和思想傾向。
其中的一份名單就是澳洲教會中的主要神職人員狀況和陸若華已經發現的澳洲人中間的天主教徒以及其他宗派的信徒。
臨高的天主教徒包括在黎區發展的現在已經發展到上千,修院裡的男女修士也有過百。但是耶穌會更看重澳洲人中間的天主教徒――他們很清楚,土著信徒在臨高的權力結構中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儘可能的在元老中發展新得信徒纔是耶穌會的當務之急――這也是耶穌會交給金立閣的一個主要任務。只有這樣耶穌會才能在澳洲人的元老院中擁有影響力。
“臨高教會現在是由一個叫吳石芒的修道院院長的管轄之下,他的正式頭銜是臨高修院的院長。”科曼熱神父介紹道,“同樣,他也是澳洲人元老院的一員,享有貴族的權力。”
“他是個虔誠的信徒嗎?”修道院長這種油水極大,財產權所有權複雜的職務,在歐洲時常被人認爲是教會的主要腐敗分子。
“啊,根據陸若華兄弟的來信,吳院長是一位能幹的修院院長。非常的能幹。”科曼熱說道。
這話的意思就是他在經營修道院上很厲害,但是在宗教上面不甚熱心。
“他有受聖品嗎?”
“我想是沒有。”科曼熱神父微笑着,“陸兄弟說看不出他象一位受過聖品的院長。”
“他是一位世俗院長麼?”
“很難說,我們始終搞不清澳洲教會的具體組織。感覺他們有很大的隨意性。”科曼熱評論道,“還有一位是他的助手,百仞教堂的司鐸白多祿。”
“白司鐸是一位很好的教徒――他曾是陸兄弟的助手,在傳播福音的時候出了許多的力。同時他還是位神學家――他提供了漢語版的《教義問答》。”
“感謝天主。”
“迪亞娜?門多薩小姐。是位虔誠的信徒。”
金立閣感到失望:“只有這三位嗎?”
“是的,就陸若華兄弟的信件來看,澳洲人元老院的元老裡只有這三位是天主的羔羊。”科曼熱皺着眉頭說,”元老院裡還有清教徒。”
“上帝!”金立閣叫了起來。
“是兩個歐洲女人。陸兄弟說她們說一口奇怪的英語。”
“她們是英國人嗎?”
“我想不是。除了有歐洲人的相貌之外,她們的行爲舉止都和其他澳洲人沒什麼兩樣。”科曼熱神父慢慢的說道,“雖然她們是異端分子,但是似乎對宗教並不感興趣……”
“沒有清教徒的禮拜場所嗎?”
“沒有。”科曼熱說着不無遺憾的嘆了口氣,“但是他們有另外一個強大的異端教會。叫‘道’。”
“利瑪竇神父在的著作中提到過:這是中國人的土生偶像崇拜……”
“正是。不過澳洲人的‘道’場所中是不設偶像的,陸若華神父在信中談起過此事。”科曼熱神父說,“不幸得是,臨高的澳洲元老們似乎對‘道’比較青睞。”
“他們是‘道’的信徒?”
“不,正如我說過得那樣,他們大多是無神論者。”
“這就是說,他們並非因爲信仰而青睞‘道’。”
“沒錯。”科曼熱神父說,“我認爲澳洲元老們與其說信仰‘道’,不如說把它作爲一種統治的工具。‘道’的教會首領是一個姓張的年輕人。他有一手精妙的中國傳統醫術,靠着這個得到了許多信徒的擁戴。特別是在野人的地區,聽說十分受歡迎,是你在傳播福音的道路上的一個主要對手。”
“可惜我不懂醫學。”
“論及醫學,不管是中國人的還是我們的都沒有澳洲人強。他們需要的是藝術人才。澳洲人缺少畫家、歌手和雕塑家――啊,不過按照陸若華兄弟的說法,澳洲應該不缺少這樣的人才,但是他們似乎沒有到臨高來。您是一位一爲藝術家,擅長雕塑和繪畫,塞西里奧兄弟懂樂器,這些在臨高都會很有用――有利於你們更多的接觸澳洲人。”
“最後,我要提醒你注意何影這個人。在澳洲人的世俗政權裡,他的頭銜是‘宗教事務官’。這是一個權力很大的職位――看起來,澳洲人和荷蘭人或者奧斯曼人執行的類似的政策:允許各種信仰和異端在國內流傳。而他就是所有宗教事務的總管理人和仲裁者。”科曼熱神父說,“適當的給予他一定的好處會對傳播福音的事業帶來很大的好處。”
“是,不過,我看到陸若華兄弟的信件,澳洲人對禮物似乎不感興趣。他說澳洲人是他見過的最廉潔最正派的統治者。”
“哦,您不能饋贈那些高價值的禮物――他們不會稀罕的。難道他們會稀罕一隻威尼斯雕花杯或者其他什麼東西?”科曼熱神父說,“您的才智到哪裡去了?繪畫,雕像,或許他們還有建築的需要……”科曼熱神父慢慢的擡起眼皮的看着他。
“是的,我明白了。”
“另外,澳洲的教會與我們很不一樣。教徒們是不守大齋的。”
“上帝!”
“據這位吳院長說:澳洲的教會自古至今就是這樣。”科曼熱神父說,“這個問題並非不可原諒。我相信宗座會爲此給予一道專門的赦令。”
金立閣神父懷着驚訝、憧憬和種種幻想回到自己簡陋的下處――收拾起他的行李來。一個教士沒有多少行李,幾件替換的衣服而已。最要緊的,是繪畫上的用品。用來繪畫的畫筆、顏料、油脂和各種零碎的東西――很多不但本地買不到,即使到歐洲也得在意大利才能買到。當初他到遠東來得時候就帶了許多。
神父有一個作爲隨從的見習修士,名叫約翰?德莫特,來自“聖徒之島”――愛爾蘭。這位見習修士長着一頭火紅的亂髮,蒼白而瘦弱。他不僅來見習當修士,也師從於他學習繪畫。神父對這位年輕勤奮的修士很是喜愛,經常將許多繪畫技法傳授給他。
德莫特修士正在房間裡繪製着一副聖像畫,金立閣仔細的看着他在畫板上塗着明朗的藍色――這是在威尼斯才能買到的特殊的藍,這樣大片的塗抹在一幅不高明的繪畫上讓他有些心疼。德莫特的技法很好,畫像卻顯得非常呆板--金立閣知道他的這位弟子在藝術上的才能很是有限。但是他非常的狂熱,不管是對信仰還是繪畫。
“你的畫快要完成了嗎?”
“很快就要完成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