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裝載着彈藥箱旁的六炮手立刻打開彈藥箱蓋,從貼在蓋子內側的一張表格上搜索着他需要的數字,然後大聲的回答:
“射角4度40分!”
站立在炮尾左右兩側的三炮手立刻旋轉手柄將火炮調整到正確的角度――機械部門開發的新炮架不但可以調整射擊方向,還改進了仰角調整系統,將角度指示儀直接安裝在炮尾,三炮手轉動手柄就能迅速調整到位。減少了四炮手和一炮手的工作。與此同時六炮手從彈藥箱裡取出一發炮彈交給等在一邊的五炮手。炮彈是老式的定裝彈:球形炮彈是用布條和棉布包裹的發射藥包捆在一起,五炮手將炮彈裝進一個藤筐裡,然後搬運到一炮手身邊由他檢查。
“彈藥正確!裝填!”
二炮手結果炮彈將藥包朝向炮尾,把炮彈裝進炮膛,拿着推彈器的三炮手立刻把推彈器插進炮口,將炮彈一直推到膛底。站在炮尾左側的四號炮手把一根長錐子通過炮尾的火門刺進炮膛,捅破了藥包外面的包布,取出一個拉火管,用拉火繩上的鉤子鉤住拉火管上面的拉環之後把它插進火門內。
“準備完畢!”
這一連串眼花繚亂的複雜動作只用了短短的幾十秒,6個炮手之間的動作配合要非常熟練才能做到忙而不亂。一個訓練有素的M1857火炮的炮組在急速射擊的時候可以達到一分鐘4發。不過這樣很快火炮就會因爲過熱而無法射擊了。現在土堤上的炮兵採用的是一分鐘一發的持續性射速進行射擊。
“放!”
四炮手立刻用力拉動手裡的拉火繩。隨着一聲巨響和一道長長噴射出去的火光,整門火炮和圍在火炮邊上的炮手們就被一團巨大的白煙籠罩了,巨大的後坐力推動的火炮就向後方竄了出去。
“M1857,價格便宜量又足。”站在張柏林身邊的正舉着望遠鏡看得林深河喃喃自語。他號稱是來佔地檢驗武器裝備性能和炮兵訓練成果,實際是來看熱鬧的。順便在看看還能鼓搗出什麼新玩意來。
實心彈的殺傷效果非常令人滿意,但是在如此洶涌的人潮中,似乎還難以迫使敵人潰逃。兩支明軍人馬還在吶喊着向大營衝來,“別急!”林深河故作鎮定的說,“按照南北戰爭的經驗,步兵起碼要堅持到100米內吃了霰彈纔會潰逃……”
“老大,這是明軍,不是聯邦軍或者邦聯軍。”張柏林因爲所有的前膛炮射術戰術都是他教得,把林深河視爲專家中的專家,“明軍這種中古時代的軍隊不是應該很快就崩潰了嗎?”
“明軍被炮一打就會崩潰不是我說得。”林身河聳聳肩,“不過被炮擊就會全軍崩潰大約只有大清才能辦得到了。”
按照他的觀察,炮擊的密度相對於涌來的人羣來說還是少了點。這個炮火密度在南北戰爭時代也就是一般的水平。
“快!快拉!”火器營的士兵們吼叫着,不斷的鞭打着被徵發來的民夫和牛馬,一門門的紅夷大炮在斥罵、呻吟、哀號和牛馬的嘶鳴聲中被拖向炮位。昨晚這些大炮已經作爲防禦武器安設在各個營寨的壕溝後面。由於火炮離髡賊的營寨足足有四里多遠,炮彈根本打不到。李陌刀組織人馬拖運火炮,以求儘量靠近之後再開炮。
但是前面人馬的調動阻塞了火器營的前進,直到潮州兵們開始進攻,纔算把道路讓開。李佰刀不敢遲疑,趕緊催促士兵們推炮。
“敵人在運送火炮。”從觀察哨傳來了消息。
“在哪裡?”應愈把帽子往頭上一推,舉起望遠鏡看着,“看到了!”他大叫道,隨後他拿起電話:
“柏林,你右前方官軍正在推紅夷大炮!趕快給他們一頓炮彈!”
“裝填實心彈,目標距離1320米!”張柏林親自上陣,舉着望遠鏡測矩,“全連急速射!”
幾分鐘之後,張柏林組織的一個炮兵連立刻向火器營正在移動中的紅夷大炮開火。
12磅拿破崙炮的發射的實心彈接二連三的向火器營劈頭蓋腦的砸了下來。第一輪炮彈砸在離開火器營不遠的正在列陣的步兵隊伍裡,引起了一陣混亂。李陌刀大驚失色的看着土堤上發射的炮彈拖着煙霧飛越了前面的正在衝鋒的步兵,直挺挺的向這裡落下來!
“糟了!”他的腦海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第二輪炮彈已經朝着火器營的隊伍劈頭蓋腦的砸了下來。
一顆炮彈落在不遠處,隨後彈跳着向隊伍飛來。直接將一頭牛打成兩段,隨後血糊糊的炮彈又跳起來把幾個民夫帶倒在地,留下一地的殘肢碎肉。接着又有幾顆炮彈落在隊伍裡。整個火器營人喊馬嘶牛叫的亂成一團,脫繮的馬,受驚的牛在隊伍裡亂竄,無情的踩踏着到地受傷的士兵們。大炮翻倒在地,有一門炮車直接被炮彈擊中,炮身被打得仰面樹起再重重的栽倒,把幾個倒黴蛋砸得腦漿迸裂。堅固到笨重的炮車只是被飛來的炮彈一擦就散了架。
李陌刀眼看着威力最大的紅夷大炮不是傾翻在地就是炮車被炮彈擊毀陷入泥土動彈不得,牛馬死傷累累不說,受驚的牛瞪着血紅的眼睛四處狂奔,四周的步兵被牛馬衝撞,隊列大亂。有人在罵“撲街”,有人在罵“X老母”,幸好12磅火炮的急速射維持時間不算太長,李佰刀這才檢出一條小命來。他的火器營裡最有價值最有威力的紅夷大炮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有的斷成兩截,有的炮身開裂,有的炮車毀壞,大炮深深的陷入了泥地。得用很大的人力才能把火炮挖出來。
李陌刀已經知道敵人炮火射程遠超自己,不能再打將火炮推近了發射的主意――再往前恐怕連炮也架不起來。
當下收拾殘兵退了回去,準備用二位可以施放十五斤炮彈的四千斤大炮了。這兩位紅夷大炮最遠可以到到三裡之外。但是能打中什麼就很難說了。
“明軍開炮了!”觀察哨在步話機裡叫了起來。張柏林一驚下意識的蹲下了身子,只見兩個黑影劃破煙霧已經朝這裡飛了過來,但是這兩枚炮彈一前一後都落在離開壕溝還很遠的地方,只激起大量的泥土。接着又是兩枚炮彈飛來,一枚在地上彈跳了幾下,終於落到了壕溝裡。
應愈用步話機呼叫觀察哨:“找出敵人的炮位!”
很快火器營發射炮火的地方就被找了出來,測距顯示,他們在差不多2100米的地方開炮。
“這麼遠的話紅夷大炮的射程根本夠不着。”林深河說。
似乎是爲了印證他的話,兩門紅夷大炮的放了好幾炮,炮彈卻沒有一發打到土堤上,最遠的不過是靠着炮彈彈跳滾動進了壕溝而已。
李陌刀眼看着炮彈打出去之後連敵人的土皮都沒沾到,心中大爲着急。大呼“再加藥!”
炮手原本已經按照銃尺的數字裝填了最多的火藥,現在聽說還要加藥,一個個大驚失色。因爲大炮炸膛在當時的軍中是經常的事情,一旦大炮炸裂,周圍的炮手就算當場沒有被炸死,也很難活命。
“加藥!”李陌刀拔出佩刀朝空中一劈,“違令者-斬!”
在斬首的威脅下,炮手們多加了三分之一的火藥。李陌刀爲了表示自己不怕多裝藥,親自點放大炮。
四千斤紅夷大炮猛得爆發出一聲巨響,沉重的跑車幾乎是蹦跳着向後退去。兩名躲避不及的士兵當即被撞得口吐鮮血倒地而亡。
這枚炮彈終於飛過了差不多二公里的距離,命中了營寨的一處凸角堡,但是這時候彈道已經低到了只能猛得撞在凸角的壘壁上,打下一塊泥土而已。
“敵炮兵方位……”觀察哨透過濃密的硝煙終於發現了李陌刀的紅夷大炮發射時的煙霧。
“打掉敵人的炮位!”應愈下令,“我不要敵人的火炮干擾。”
但是即使是林深河也無法保證能用M1857在2000米的距離上立刻擊毀這二個孤零零的炮位。連着發射了幾枚炮彈都偏差的很遠。大家正在忙亂的瞄準和計算的時候,忽然火器營炮位方向傳來了一聲巨響,一股濃煙直衝天空。
“敵人炮位發生不明爆炸!”觀察哨報告道。
“是不是火藥庫炸了?”張柏林趕緊舉起望遠鏡。
林深河搖頭:“火藥庫爆炸要猛烈得多。我看是炸膛了。”
他估計的沒有錯,在連着“超強裝藥”發射了二次之後,一門大炮突然炸膛了。爆炸的衝擊波和碎片頃刻殺死了周圍的十多個人,李陌刀被衝擊波衝出去十多米摔倒在一匹死馬上才逃過一劫。
李陌刀支撐着身子爬了起來,腦袋暈乎乎的,耳朵嗡嗡作響。他使勁搖了搖腦袋,發現周圍的士兵們全逃散了,連那位完好的紅夷大炮也被丟下不管了。他的幾個親兵跑來把他架起來。李陌刀還想繼續裝填開炮,結果發現這門完好的大炮其實炮身上已經出現了裂紋。再開一炮自己也必死無疑。把他氣得把佩刀在空中亂砍。
空氣中又一次響起了髡賊炮彈飛來的呼嘯聲。一個親兵趕緊奪下他的刀,說道:“守備大人快避一避,髡賊又要開炮了。”另外幾個人將他架起來往後跑去。
“敵人的炮兵陣地已經完了。”張柏林給應愈打電話。
“很好,快組織炮火攔阻敵人的步兵!”
12磅加農炮的火力雖然猛烈,但是並沒有使得敵人很快動搖,儘管每次炮彈落地之後產生的巨大殺傷效果都使得一部分士兵動搖潰退,但是他們很快就在軍官的驅使下重新涌了上來。大隊的官軍已經涌到了離土堤五百米的地方。伏波軍的榴彈炮也加入到轟鳴的行列裡,開花彈不斷的落在隊伍中。儘管殺傷效果一般,但是炮彈落地能夠爆炸還是使官兵們產生了極大的動搖。
當他們在炮火下終於逼近到距離寨牆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寨牆上伏波軍的步兵軍官們同時舉起了指揮刀:
“標尺300米――放!”
幾百支米尼步槍發出噼噼啪啪的槍聲,密集彈雨席捲了整個前鋒,幾百人當即被中彈倒地。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使得早已動搖的步兵終於支撐不住,衝向敵軍的道路似乎從來沒有這樣遙遠和危險。童以振連斬了幾名潰軍,還是阻擋不住潮水般退回的士兵。他正在大聲呼喊,要將領們維持住,不許士兵潰逃。但是一發子彈忽然將他的馬擊倒,他頓時跌在地上,他身邊的親兵們趕緊把他架起來,童參將馬上跳上第二匹馬,但是這時候他的掌旗官的鎧甲忽然在他眼前爆裂開來,掌旗官哼都沒哼就從馬上摔了下來。
這下讓他肝膽俱裂,髡賊正在用什麼他看不到的火器射擊。他知道自己已經處於非常危險的地步,再也不堅持要繼續攻擊了,任由親兵家丁們護衛着撤了下去。主將一退,士兵們跑地更快。硝煙散去,只丟下一地的旗幟甲仗和屍體。
土堤上的士兵們爆發出一陣發自內心的歡呼聲,許多人原本已經做好了殊死戰鬥的準備,沒想到官軍會這樣快的就敗退下去。驕傲、藐視和自豪感充滿了他們的心胸,許多人揮舞着手中的武器歡呼着他們的第一次勝利何如賓眼睜睜的看着四千戰兵在連敵人的土堤都沒有靠近就在髡賊的炮火下潰退下來。他寄予厚望,認爲可以和髡賊的火炮相媲美的火器營居然連炮位都沒架起來就被敵人的大炮打得人仰馬翻。他的臉色完全陰沉下來,這樣的仗還怎麼打?連近身肉搏的機會都沒有!他已經看出來,髡賊的大炮比紅夷大炮打得遠,打得準,而且發射的速度也快得多。比起很久才能放一炮的紅夷大炮,髡賊設在土堤上的大炮幾乎是一刻不停的在噴射着濃煙烈火,把彈丸雨點般的傾瀉在官兵的頭上。
“啓稟大人!”一名親兵急匆匆的跑來跪下,“雷廉參將趙將軍陣亡了!”
“什麼?!”何如賓吃了一驚,趕緊舉起望遠鏡朝着趙千駟主攻的方向望去,那二千人正在潰不成軍的往回逃跑。
還沒有接戰就死了一員大將!他趕緊問:“趙將軍是怎麼陣亡的?”
“回稟大人,是中了鳥槍……”
“胡說!”何如賓再也無法遏制自己的驚慌,“本鎮看得清楚,他的大旗離寨牆足有六七百步,如何能中鳥槍?”
親兵不知道爲什麼大人對到底中了什麼陣亡的如此計較,趕緊稟道:“小人不敢胡說,趙將軍屍體已經搶回,正在營中,確係中了鳥槍。”
“滾!”他怒喝一聲,喘了一口粗氣,大聲傳令:“擊鼓!”
隨着鼓聲,從營寨中開出了新一波的生力軍。這是練兵遊擊的人馬,還有制標和撫標。堪稱是這次征伐中最精銳的人馬了。當然他還有鎮標兵和五百家丁,但是這是他的本錢,不到最緊要關頭他是不會動用的。
他將三個營的營將叫來,面授機宜。
“大夥都瞧見了。”他陰沉着面孔,“髡賊的大炮很厲害。打得遠,打得準。李陌刀的火器營沒開炮就給打殘了――指望不上了。你們一會擺開陣勢的時候要記得,隊伍要擺得鬆。一隊一隊的要分開。不要再象童、趙兩位將軍那樣人擠人,密密麻麻的往上衝了!”
“卑將們明白!”
何如賓緩緩道,“哪位將軍的人馬首先登寨,本鎮就給他記頭功!”
何鳴看到官軍還沒有接近大寨就潰散了感到十分意外,他暗暗的記過數,整個土堤上的大炮發射最多的一門也才發射五十多發炮彈。炮火遠遠談不上密集的地步,四五千人馬就這樣退回去了。就算是中古時代的軍隊吧,當年祖魯人打英國人好像也打得屍橫遍野才潰散的。看來明軍的戰鬥意志不高。不過他聽說大圖書館歷史研究組的人說過,明軍的精銳和一般部隊差別是很大的。
“剛纔發動進攻的是雷廉參將、潮州參將兩部。”東門吹雨已經拿到了最新的觀察哨彙總過來的報告,“根據觀察哨觀察:至少有31名千總及千總以上明軍軍官參加了進攻。我方確認擊斃5人,疑似擊斃7人。根據狙擊手報告,雷廉參將趙千駟在戰鬥中被狙擊手擊中,目前生死不明。”
聽說狙擊手擊中了一名主要參將,何鳴點了點頭,狙擊手的威力果的然不可小覷。畢竟火炮再厲害也做不到這樣的精確打擊。
“炮兵共發射炮彈493發,實心彈371發,榴彈122發。”他翻過一頁,“消滅紅夷大炮十一門。”
“我方傷亡和損失裝備數字。”
“輕傷五人,無死亡,無損失。”
(未完待續)